顾疏桐的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细碎的响,裴砚舟跟在她身后半步,西装下摆被空调风吹得晃了晃。
两人推开会议室门时,何敏正趴在桌上揉太阳穴,面前堆着的文件像座小火山,最上面那份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三明治——显然是刚才赶工时顺手抓的。
\"刚从林小棠那儿回来,你这是熬了几个大夜?\"顾疏桐把保温杯推过去,杯身还带着体温,\"牛奶燕麦,热的。\"
何敏抬头时,眼下的青黑比平时重了三倍:\"您二位可算回来了。\"她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是张资金流向图,红笔圈着\"光辉基金\"四个字,\"金融圈朋友刚发的,这基金表面做慈善,实际账户流水跟蹦迪似的——上一秒打给山区小学,下一秒就转到境外壳公司,中间还过了十七八个空壳账户。\"
裴砚舟弯腰凑近看,指节抵着下巴:\"顾老师刚才在车里说这名字耳熟......\"
\"三年前我代言的儿童奶粉,赞助商就是光辉集团旗下的。\"顾疏桐指尖划过照片上的公章,\"当时审计报告写得漂亮,后来才知道所谓'公益专款',有一半进了某二线女星的工作室——那女星后来被曝陪酒,我跟着背了三个月骂名。\"她突然冷笑一声,\"赵天成这老狐狸,原来早就在用慈善当遮羞布。\"
何敏翻出个U盘插投影仪:\"我让人调了基金近五年的备案资料,发现个有意思的——所有大额支出都跟'艺人扶持计划'挂钩。\"屏幕亮起,是张合作名单,林小棠的名字赫然在列,\"小棠说的'违约金折成基金份额',根本就是把艺人的血汗钱当黑钱洗白的原料。\"
裴砚舟的指节在桌上敲出节奏:\"要坐实洗钱,得抓现行。\"他突然抬头,眼尾挑着点促狭,\"顾老师,敢不敢跟我去光辉大楼夜探?\"
顾疏桐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红耳钉晃了晃:\"你装疯卖傻的本事,该去考北电表演系。\"
十点整,光辉控股大楼外的路灯像蒙了层灰。
顾疏桐裹着件oversize风衣,压低的渔夫帽几乎遮住半张脸;裴砚舟套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手里还拎着杯喝剩的瑞幸——活脱脱刚下班的社畜。
何敏则踩着十厘米细高跟,抱着个黑色公文包,胸牌上\"德勤审计\"四个字在夜色里泛冷光。
\"记住。\"顾疏桐低声叮嘱,\"我和裴导去十七楼晃悠,引开巡逻保安;敏敏你直接上二十一楼财务室,半小时内必须出来。\"
裴砚舟突然捏了捏她的手:\"要是被抓......\"
\"就说你是我新找的编剧,为了找灵感蹲点。\"顾疏桐勾了勾嘴角,\"反正你平时疯疯癫癫的,他们信。\"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顾疏桐刚迈出脚,就听见身后裴砚舟压低声音:\"顾老师,你这走路姿势太御了,不像加班狗。\"他故意拖着脚蹭地,衬衫下摆甩得飞起,\"得这样——灵魂被KpI抽干,肉体被甲方掏空。\"
顾疏桐没忍住笑出声,又赶紧抿住嘴。
两人晃到十七楼茶水间时,果然看见个保安抱着对讲机溜达过来。
裴砚舟眼疾手快抄起台咖啡机,对着水箱猛灌:\"这什么破机器,早上打奶泡喷我一脸!\"他扭头冲顾疏桐喊,\"王姐你说是不是?
上回还把李总咖啡洒西装上了!\"
保安扫了他们两眼,见裴砚舟领口沾着咖啡渍,顾疏桐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曲奇——活脱脱俩被工作折磨的社畜,便晃着对讲机走了。
与此同时,二十一楼财务室的密码锁\"滴\"地轻响。
何敏戴着薄手套的手悬在键盘上,额角沁出细汗——她刚才趁前台接电话时,瞥见保洁阿姨输密码时的手势,现在正凭记忆试:\"2...7...3...9...\"
锁芯转动的瞬间,她几乎要松口气,可门刚推开条缝,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何敏迅速闪进门,反手带上,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有人要进来!
她急得差点咬到嘴唇,目光扫过房间,猛地钻进墙角的储物柜。
柜门刚合上,就听见\"咔嗒\"一声,灯光亮起。
\"张姐说的机密文件到底放哪儿?\"是个男声,带着点不耐烦,\"赵总说今晚必须找到基金的季度报表。\"
何敏屏住呼吸,储物柜的隔板硌得她后腰生疼。
她听见纸张翻动的脆响,还有那人的抱怨:\"什么破公司,财务室连监控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远去。
何敏推开通气口,让凉风吹进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她摸出手机,对着桌上那份标\"机密\"的文件夹快速拍照——资金流水、艺人合同、境外账户信息,每一页都让她心跳加速。
等三人在地下车库会合时,顾疏桐的渔夫帽歪在头顶,裴砚舟的衬衫扣子扣错了两颗。
何敏把手机往裴砚舟手里一塞:\"拍了三十八张,重点都圈红了。\"
裴砚舟划拉着照片,突然顿住:\"看这个——光辉基金的钱,有一部分进了'光辉信托'。\"他抬头时眼里发亮,\"我之前查过,这信托表面是投资新人导演,实际......\"
\"我知道。\"顾疏桐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去年有个新人导演找我聊剧本,说信托要给他投资三千万,但要求他必须用指定的服装团队、摄影团队——后来才知道那些团队全是赵天成的白手套。\"她攥紧手机,屏幕亮着和那个导演的聊天记录,\"他上个月突然宣布退圈,朋友圈发了张医院诊断书,说是抑郁症......\"
裴砚舟的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得找个知情人。\"他突然笑了,\"顾老师,您不是刚和'年度潜力新人'苏漾签了合作吗?\"
顾疏桐眨眨眼,掏出手机翻出聊天框:\"半小时前刚约了他明晚在云顶餐厅吃饭,说要聊《红妆》舞台剧的事。\"她抬眼时,眼尾上挑,\"苏漾去年拿过信托的投资,我就不信他没发现不对劲。\"
三人上车时,裴砚舟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是光辉大楼的监控室,刚才我们在十七楼的画面被调出来了。\"
顾疏桐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赵天成的人动作挺快。\"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路灯把树影投在玻璃上,像张张扭曲的脸,\"但他不知道......\"
\"我们手里的刀,已经磨得够快了。\"裴砚舟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他微勾的嘴角,\"明天晚上,苏漾的嘴要是能撬开......\"
\"那就该赵天成睡不着觉了。\"何敏在后座翻着照片,突然轻笑,\"对了,裴导,您刚才扣错的衬衫扣子......\"
\"咳。\"裴砚舟耳尖泛红,手忙脚乱去解扣子,\"那是战术性破绽!
显得更像社畜!\"
顾疏桐望着车外倒退的霓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的戒痕。
她知道,此刻在城市另一头,赵天成的办公室里,那盏常亮的灯应该还亮着。
或许他正端着红酒杯,盯着监控里他们的身影,或许他在冷笑,觉得这些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
但她更清楚,当苏漾在餐厅说出那个秘密时,当所有证据被摊在经侦局桌上时——
属于他们的反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