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把手机扣在会议桌上时,玻璃表面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裴砚舟的指节抵着下巴,盯着\"光辉控股总机\"几个字,喉结动了动:\"上回在庆功宴,赵天成碰我酒杯时,手表是百达翡丽5711——全球限量,二手市场炒到八百万。\"
\"所以他急了。\"顾疏桐转动着红耳钉,那枚老银饰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上次在片场堵我,他助理撞翻的咖啡渍还在我西装袖口——洗钱的人最怕水,一冲就现原形。\"
何敏推门进来时,高跟鞋在地毯上没发出声响。
她把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扣,屏幕亮起的瞬间,顾疏桐看见绿色柱状图像毒藤般爬满界面:\"金融圈朋友刚发的,光辉信托近三年有十七笔跨境汇款,每笔都卡在五百万整数,像拿尺子量过的。\"
裴砚舟凑过去,指腹敲了敲\"塞舌尔离岸账户\"那栏:\"顾老师,记得《红妆》里那个倒卖古董的老财迷吗?
他藏银锭的坛子也是十七个——强迫症犯起案来,倒方便我们数证据。\"
顾疏桐被逗得勾了勾唇,又迅速抿住。
她抽出钢笔在便签上画了个圈,圈里写着\"光辉控股23楼财务室\":\"今晚十点,我和裴导扮成加班的小职员混进去。
何敏你......\"她抬眼扫过对方身上的米色套装,\"把胸牌换成'德勤审计',赵天成上个月刚签了他们的年度审计,保安不会多问。\"
\"顾老师这是要我当'潜伏者'?\"何敏扯了扯领口,从包里摸出副黑框眼镜戴上,\"记得给我留碗宵夜——要是被抓,我就说自己是来查您代言费税务问题的。\"
十点整,光辉控股大楼外的梧桐树影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故意把工作牌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下午让助理去打印店做的假证,\"技术部实习生\"几个字还带着油墨味。
裴砚舟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杯冰美式,见保安抬头,立刻皱着眉抱怨:\"王哥,你们空调开太猛了吧?
我这报表打印到一半,打印机都结霜了。\"
保安被他逗得笑出声,挥了挥手放两人进去。
电梯里,顾疏桐掐了把他后腰:\"装得挺像——大学上表演课你是不是翘课去学脱口秀了?\"
\"顾老师忘了?\"裴砚舟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扫过她耳尖,\"当年你在阶梯教室说'电影是工业不是艺术',我举着《电影手册》反驳了半小时,最后教授说'这位同学适合去说单口'。\"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顾疏桐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她抬脚就往22楼走——财务室在23楼,他们得在楼梯间给何敏放风。
裴砚舟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低头笑出了声,摸出手机给何敏发消息:\"猎物已进笼,猎人请行动。\"
何敏的\"德勤审计\"胸牌在23楼走廊的感应灯下闪着光。
她敲了敲财务室虚掩的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进去——这是审计的\"专业派头\",她在小红书上看了三个小时攻略。
屋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照得满桌文件像铺了层金粉。
何敏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最上面那份\"光辉信托资金流向表\",正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她摸出手机,手指刚碰到快门键,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是皮鞋跟敲地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奏上。
何敏手忙脚乱把文件塞回原处,转身就往储物柜钻。
金属柜门关上的瞬间,她闻到股檀香味——是赵天成常喷的香水,前调是雪松,后调带点苦橙。
\"张姐今天又提前走了?\"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上个月那笔五百万的汇款单,不是说锁在第三个抽屉?\"
何敏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男人的皮鞋尖停在办公桌前,抽屉被拉开的声响让她耳膜发疼。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敢扶着储物柜慢慢站起,膝盖撞在金属隔板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裴砚舟打的。
她迅速拍了三张照片,刚要往外走,瞥见桌上有张便签被风吹到地上,捡起来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11月15日,光辉基金注资艺人林小棠三百万,备注:违约金抵扣。\"
回到公司时,顾疏桐正咬着吸管喝冰奶茶——裴砚舟说\"紧张时糖分能让人冷静\",结果她把半杯珍珠都咬碎了。
何敏把手机往桌上一摔,照片里的便签格外刺眼:\"林小棠?
那个上个月被公司雪藏的新人?
她签的是十年卖身契,违约金两千万,赵天成用三百万就把人买下来了?\"
裴砚舟调出林小棠的资料,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她去年拿了大学生电影节最佳新人,资源突然断层......顾老师,你上次在后台碰到她,她是不是戴了条翡翠项链?\"
\"水头特别好的那种。\"顾疏桐突然坐直,\"我当时还夸她,她说'是老板送的见面礼'。\"她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走,\"现在去蓝调餐厅——她今晚八点和我约了谈新戏。\"
蓝调餐厅的水晶灯在顾疏桐头顶晃着,像坠了满天花板的星星。
林小棠来得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白色连衣裙上还沾着点粉底液——像是匆忙补过妆。
\"顾老师。\"她攥着玻璃杯的手指泛白,\"您说要和我合作《红妆》舞台剧......是真的吗?\"
顾疏桐把菜单推过去:\"先点菜,我请。\"等服务员走远,她才压低声音,\"小棠,你那条翡翠项链,是赵天成送的吧?\"
林小棠的杯子\"当啷\"一声磕在瓷盘上。
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顾老师,您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接不到戏吗?
上个月我在化妆间听见赵总打电话,说'把林小棠的违约金折成基金份额,反正她也不敢说'......\"她突然捂住嘴,眼神慌乱得像受了惊的鹿,\"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棠。\"顾疏桐握住她发抖的手,\"你知道《红妆》里的女主为什么能赢吗?
因为她把所有的委屈都攒成了刀,最后扎进敌人心脏。\"她摘下耳后的红耳钉,塞进林小棠掌心,\"这是老银匠打的,能挡灾——明天上午十点,带着合同去经侦局,我让何敏接你。\"
深夜的风卷着梧桐叶拍在车窗上。
裴砚舟把车停在公司楼下,抬头望着27层亮着灯的会议室——何敏还在整理资料,投影仪的光在窗帘上投出跳动的影子。
\"顾老师。\"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无名指的戒痕,\"刚才在餐厅,你说'把委屈攒成刀'......\"
\"嗯?\"
\"那我攒了七年的心动,算不算更锋利的刀?\"
顾疏桐没说话,只是把额头抵在他肩窝。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她听见他心跳得像打鼓:\"赵天成的车半小时前停在楼下,刚才开走了。\"
裴砚舟的手猛地收紧。
他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黑色迈巴赫,摸出西装内袋的丝绒盒——婚戒还在,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在暗处泛着温柔的光。
\"该来的,来了。\"顾疏桐抬起头,红耳钉在夜风里闪了闪,\"但我们的刀,磨得更久。\"
会议室的灯还亮着。
何敏把最后一份文件放进保险箱时,听见楼下传来刹车声。
她凑近窗户,只看见辆黑色迈巴赫的尾灯,像两只发红的眼睛,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