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暖黄光晕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奶香——是早上煮酒酿圆子时,锅沿溢出的甜腻气息。
裴砚舟脱了外套挂在玄关,转身就见她站在原地,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祝你们好运”的短信,指尖在按键上无意识摩挲。
“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抽走手机,顺手把她冻得发凉的手揣进自己卫衣口袋。
“顾正雄最近动作少了。”顾疏桐仰头看他,客厅吊灯在眼尾投下细碎光斑,“上回他找人往我咖啡里下泻药,还是三个月前的事。”她顿了顿,指节轻轻叩了叩裴砚舟胸口,“突然这么‘温柔’,倒像暴风雨前的蝉鸣——越安静,越不对劲。”
裴砚舟低笑一声,拉着她往书房走:“所以我让技术部在剧组装了微型监控,连何敏的咖啡杯都换了带检测功能的。”他推开书房门,抽屉“咔嗒”一声弹开,露出个深蓝丝绒盒子,“先看这个?”
顾疏桐拆开盒子的手顿了顿——不是概念图,是串翡翠平安扣。
墨绿的玉坠裹着细银链,在暖光下泛着润润的光。
“王奶奶昨天拉着我唠叨,说女演员总在刀尖上走,得戴点压阵的东西。”裴砚舟挠了挠后颈,耳尖有点红,“我本来想送钻戒的,她说‘小年轻别学那些虚的,保命要紧’。”
顾疏桐突然笑出声,把平安扣往他脖子上套:“王奶奶说得对,你这脑子要是被砸坏了,《拆墙》的分镜谁画?”她指尖擦过他喉结,声音轻下来,“不过...谢谢。”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两人正窝在沙发里翻概念图。
裴砚舟的手机先亮了,是技术部发来的定位报告:“虚拟号信号源确实在顾氏顶楼,但最近三天有七次跨区跳转——像在故意引我们注意。”
顾疏桐捏着平安扣的手收紧:“他在测试我们的反制能力。”
“那正好。”裴砚舟把她的头发揉成鸡窝,“明天让何敏把新戏的保密协议再升三级,顺便让她联系老周的安保团队。”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蹭到她耳垂,“对了,顾老师,明天早上七点的会——你可别又踩着咖啡渍迟到。”
“上次是你把我高跟鞋藏衣柜了。”顾疏桐瞪他一眼,却顺势靠进他怀里。
窗外的月光漫过纱帘,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流淌成河。
第二天的会议室飘着浓得呛人的咖啡味。
何敏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时,顾疏桐正慢条斯理地擦银勺——她特意穿了件酒红色西装,衬得肩线像把淬过冰的刀。
“顾总,裴导。”何敏把电脑往桌上一摔,屏幕亮开市场分析图,“新戏《拆墙》的投资意向书,昨天半夜被退了三份。”她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戳着“潜在风险”那一栏,“资方说‘最近娱乐圈风声紧’,但我查了——这三家都和顾氏旗下的影视公司有合作。”
裴砚舟转着钢笔笑:“顾正雄这是要断我们粮草?”
“不止。”顾疏桐把银勺搁在骨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响,“上周我让人查过顾氏的新项目,他们在谈《红妆》的翻拍权。”她抬眼时,眸底像淬了把火,“老东西想拿我们的经典Ip压我们——《拆墙》要是砸了,他就能踩着我们的口碑上位。”
何敏“啪”地合上电脑:“我联系了几家中立资方,下午三点有个视频会议。另外安保团队到了——老周说要给你们的车装防追踪系统,手机也要换定制款。”
“辛苦。”顾疏桐伸手拍了拍她手背,“等《拆墙》拿奖,我请你去冰岛看极光。”
裴砚舟突然把剧本摔在桌上:“先解决眼前的。”他抽出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拍摄地改去周庄——顾氏在周庄没产业,他们的眼线进不去。演员方面,女二号换成陈昭昭,她爷爷是文保专家,顾正雄不敢动。”
顾疏桐盯着白板上的圈,突然笑了:“裴导这是要布个局中局?”
“不然呢?”裴砚舟把马克笔一抛,精准掉进笔筒,“他想让我们当提线木偶?那我们就把线剪断,再给他编个烟花——炸得他连灰都认不全。”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剧组的反光板染成蜜糖色。
顾疏桐蹲在道具组旁边检查旗袍盘扣,裴砚舟抱着保温杯凑过来:“顾老师,王奶奶说今晚熬了藕粉,让我们去她那儿吃饭。”
“不去。”顾疏桐头也不抬,“今天得把分镜表对完。”
“王奶奶还说...”裴砚舟故意拖长声音,“要教我做酒酿圆子——你上次说我糖放少了。”
顾疏桐动作一顿,抬头时眼尾带着笑:“裴导这是拿长辈当说客?”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走,但先去买束花——王奶奶昨天说喜欢蓝玫瑰。”
两人沿着湖边散步时,晚霞正往水里沉。
顾疏桐捧着蓝玫瑰,花瓣上还沾着花店喷的水珠,凉丝丝的。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等下。”
“怎么了?”
“你闻。”他低头凑近她发顶,“有茉莉香——是刚才道具组的香粉?”
顾疏桐偏头撞他肩膀:“你现在比警犬还灵。”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
顾疏桐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新消息刺得她瞳孔一缩:“你们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监视下。”
裴砚舟凑过来看,突然笑出声:“这短信要是加个‘呢’字,活像初中生写威胁信。”他掏出自己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技术部说这号和之前的是同一台服务器,看来顾正雄等不及了。”
顾疏桐把手机收进包里,蓝玫瑰的刺扎得掌心有点疼:“他越急,破绽越多。”
“对。”裴砚舟牵起她的手往王奶奶家走,晚风掀起他的外套下摆,“等《拆墙》开机那天,我们就送他份大礼——让他看看,什么叫‘戏比天大,人比戏真’。”
王奶奶家的窗户已经亮起了灯。
顾疏桐望着那束暖光,突然想起早上裴砚舟戴平安扣时说的话:“这东西能保平安。”可她知道,真正能护住他们的,从来不是玉坠,而是并肩站着时,彼此眼里的光。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依旧准时亮起。
顾疏桐脱鞋时,裴砚舟的手机突然又震了下。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沉。
“怎么了?”她问。
“技术部说...顾氏今天调了批人去周庄。”裴砚舟把手机塞进裤兜,转身时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不过没事,我们的人更早——周庄的老茶馆老板,是我表舅。”
顾疏桐没说话,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平安扣。
玉坠还带着他的体温,像颗小太阳。
她望着客厅里那盒《拆墙》的概念图,突然想起下午在片场,裴砚舟对着分镜表说的话:“真正的好故事,从来不怕被监视——因为它会自己发光。”
可此刻,她盯着茶几上亮着的手机屏幕(刚才那条新消息还没删),心里突然浮起丝不安。
那感觉像小时候在戏园后台,老琴师总说“锣鼓点急了,准有大戏要唱”——而这次,他们要唱的这出,怕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饿了吗?”裴砚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煮酒酿圆子?这次多放糖。”
顾疏桐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和昨晚在湖边时一样亮。
她突然笑了:“好,但...裴导,你要是再把糖罐打翻,我就把你锁在书房画分镜。”
裴砚舟举着锅铲作投降状,转身往厨房走。
顾疏桐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刚才那条新消息的提示音,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