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手指在手机壳上摩挲出薄汗,裴砚舟煮酒酿圆子的甜香从厨房飘过来,混着他偶尔碰倒锅铲的叮当声,倒像给这夜添了层温柔的滤镜。
可她盯着屏幕上那条未读短信——发信人显示乱码,内容只有一行:\"别得意太早\"——后槽牙无意识咬了咬,这感觉像当年在《红妆》片场,明明化着最艳丽的旗头妆,戏服下却藏着根扎进皮肉的银簪,疼得人清醒。
\"糖罐又翻了?\"她抱着手臂倚在厨房门框上,看裴砚舟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白糖,深灰家居裤膝盖处沾着星星点点的白,活像只偷吃麦芽糖的大熊猫。
\"咳,这不是怕你嫌不够甜么?\"裴砚舟抬头,发梢还翘着根没压下去的呆毛,见她脸色沉,动作顿了顿,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技术部查了,这号是境外跳板机转的,顾正雄的人估计在憋什么大招。\"他指尖轻轻叩了叩她手机,\"但你说的对,他越急,破绽越多——周庄老茶馆的监控,我表舅昨天刚换了高清摄像头。\"
顾疏桐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呆毛:\"裴导,咱们是不是该主动掀桌了?
总这么被动接招,我手痒。\"
裴砚舟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像发现猎物的小狼犬:\"正合我意——明早把何敏叫到公司,咱们得支个局,让顾总尝尝被当猴耍的滋味。\"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撞进顾氏娱乐顶楼会议室时,何敏正把一沓资料拍在红木桌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狼性:\"顾正雄最近在周庄搞文旅项目,名义上是开发古镇,实则在拆明清古建卖木料。
我让人查了,他那建筑公司的账走得不干净,光是上个月就有三笔大额资金流进东南亚空壳公司。\"她推了推眼镜,\"要曝光不难,但得抓现行——周庄那批老房子,下周三就要拆了。\"
顾疏桐捏着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圈,笔尖顿在\"周三\"两个字上:\"裴砚舟,你表舅的茶馆是不是就在那片老房子旁边?\"
\"那必须的。\"裴砚舟翘着腿瘫在老板椅上,手机屏幕亮着周庄卫星地图,\"茶馆二楼窗户正对施工队仓库,我让人连夜装了微型摄像头——昨天顾氏调过去的人,连仓库钥匙都没换,还是我表舅十年前配的那把。\"他突然坐直,指尖敲了敲地图上的红点,\"更妙的是,顾正雄为了掩人耳目,找了个什么'非遗保护协会'当幌子,明天那个协会的会长要去周庄视察。\"
何敏突然笑出声,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啪地拍在桌上:\"我懂了!
咱们让媒体蹲守,等会长到了,当场拆穿施工队正在拆真古建、建假古董——到时候顾正雄的'文旅扶贫'人设,得碎成八瓣!\"
顾疏桐转着马克笔,眼底浮起冷冽的光:\"不够。\"她在\"东南亚空壳公司\"几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得让他的资金链也出问题。
裴砚舟,你不是有个搞金融的发小?
让他帮忙把那三笔转账记录做成'疑似洗钱'的分析报告——不用实锤,够媒体写通稿就行。\"
\"高,实在是高。\"裴砚舟打了个响指,手机已经拨出电话,\"喂老陈?
帮个忙呗......什么?
要我请你吃三个月火锅?
行,你挑最贵的......\"他冲顾疏桐挤眼睛,\"搞定,这孙子最馋我家楼下那家毛肚火锅。\"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照在顾疏桐的笔记本电脑上,她正对着一沓照片皱眉——那是周庄老茶馆二楼拍的,施工队正用挖掘机撬房梁上的雕花。
裴砚舟凑过来,胳膊肘碰了碰她:\"我让表舅往施工队里塞了个群演,等会长来那天,让他故意'不小心'说漏嘴:'这房梁的木头,顾总说拉去拍卖能换辆宾利呢'。\"
\"缺德。\"顾疏桐没忍住笑,指尖划过照片里被撬下来的砖雕,\"但有效。\"她合上电脑,\"何敏已经联系了三家敢说真话的媒体,明早派记者伪装成游客进周庄。\"
\"今晚就能看到效果?\"裴砚舟晃了晃手机,\"我让技术部盯着顾氏的公关部,他们现在估计还在猜咱们要搞什么——毕竟上次代言翻车,你可憋了整整半个月才反击。\"
\"这次不憋了。\"顾疏桐站起身,西装裙在阳光下泛着冷调的银,\"要打,就往死里打。\"
晚上八点,顾疏桐家的落地窗外飘起细雪,裴砚舟窝在沙发里刷手机,突然吹了声长哨:\"来了!\"他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某新闻客户端头条标题刺目:《周庄\"非遗保护\"变\"古建拆卖\"?
会长视察现场现施工队\"漏嘴\"》配图里,戴金丝眼镜的会长正瞪着施工队工人,背景里挖掘机的铁铲悬在雕花木梁上方,活像场荒诞剧。
顾疏桐的手机紧接着开始震动,何敏的语音一条接一条:\"顾总!
顾正雄的微博被骂爆了!
#顾氏文旅挂羊头卖狗肉#已经上热搜第三!\"她的声音里带着笑,\"还有更绝的——金融板块的通稿也发了,现在股民都在问顾氏是不是涉及洗钱,他们家股票跌了八个点!\"
裴砚舟突然扑过来把她抱起来转圈圈,发梢扫过她耳垂:\"顾影后,咱们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比《红妆》里你演的那出'贵妃醉酒骂奸臣'还漂亮!\"
顾疏桐被转得头晕,却还是抓住他的衣领:\"先别急——\"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是一条乱码短信:\"你们赢了一次,但游戏还没结束。\"
裴砚舟的笑声顿在喉咙里,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眼底的光非但没暗,反而更亮了。
她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扣,指尖戳了戳他胸口的平安扣:\"裴导,准备好下一局了么?\"
\"早就备好了。\"裴砚舟弯腰捡起她刚才落在沙发上的剧本,《拆墙》两个字在暖光下泛着金,\"等咱们的新电影开机那天——\"他抬头,眼里跳动着狼一样的光,\"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这娱乐圈里,最会拆台的那个。\"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顾疏桐望着茶几上亮着的手机,突然想起下午在周庄老茶馆拍的照片里,有面被拆了一半的墙。
墙缝里钻出株野梅,红得像团火——就像此刻她和裴砚舟握在一起的手,热得能融化所有风雪。
\"饿了么?\"裴砚舟突然说,\"我煮酒酿圆子?
这次保证不打翻糖罐。\"
顾疏桐笑着打他手背:\"再打翻,就罚你在片场给我当三天助理。\"她转身走向厨房,却在路过茶几的瞬间,瞥见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又是条新消息,只显示了个\"顾\"字,便被裴砚舟快速按灭。
她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因为她知道,有些战,要当面接才痛快。
就像当年在大学礼堂,她和他为了《雷雨》的舞台调度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他摔门而出前说的那句话:\"顾疏桐,你等着,迟早有天我要导部戏,让你演到哭。\"
而现在,他们要演的这出戏,才刚刚拉开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