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空调风裹着消毒水味往人脖子里钻,顾疏桐盯着何敏手机上\"林氏副总裁刑拘\"的新闻弹窗,指甲在鳄鱼纹手包上掐出个浅痕。
这是她被全网黑的第107天,从代言产品被曝甲醛超标时的冷笑,到被狗仔跟拍时躲进便利店吃泡面的麻木,再到今天——
\"所以昨天你让场务把林氏赞助的矿泉水全换成依云,是故意激他司机开口?\"她转身看向裴砚舟,对方正用分镜本卷成的纸筒戳茶几上的奶盖,发梢在空调风里翘成小旗子。
裴砚舟被戳漏的奶盖溅到指节,慢悠悠掏出手帕擦:\"顾老师记性不错。
那司机跟着林浩然三年,上个月他女儿住院交不起押金,我让副导以剧组名义捐了五万。\"他忽然凑近,镜片后的眼镜弯成月牙,\"怎么?
现在信我不是故意拆你台了?\"
\"谁信了?\"顾疏桐耳尖发烫,抓起吸管猛吸一口杨枝甘露,西柚粒在齿间炸开酸甜。
何敏在旁边憋着笑翻通讯录,手机屏光照得她粉底都泛着光:\"庆功宴订在'云隐'怎么样?
他们家黑松露红烧肉疏桐爱吃,裴导要的'能撸串的高档餐厅',刚好二楼有露天烧烤位。\"
\"何姐,我那是怕某些人吃牛排切到手又要装酷。\"裴砚舟指了指顾疏桐包上沾的奶茶渍——那是三天前她摔咖啡杯时溅的,\"再说了,顾老师上回在片场啃玉米的样子,我分镜本可都画着呢。\"
\"裴砚舟!\"
顾疏桐抄起沙发上的外套要砸,休息室的电话又响了。
何敏接起来,突然笑出声:\"是小月亮,说在楼下等半小时了,非让我们现在去火锅店——哎哎哎别哭,姐姐这就来!\"她挂了电话冲两人挑眉,\"顾晓月带着助理搬了半车烟花,说要在火锅店门口放。\"
\"这丫头。\"顾疏桐捏了捏眉心,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上个月她还哭着说'姐姐别吃泡面了我给你带盒饭',现在倒会搞惊喜了。\"
裴砚舟已经套上牛仔外套,分镜本往兜里一塞:\"走啊,顾老师。\"他伸手要帮她拿包,指尖却在触到鳄鱼纹的瞬间顿住,改去理她翘起的后颈碎发,\"先说好,等会吃毛肚我要抢第一筷,上次在片场你把我的虾滑全煮老了。\"
\"裴导记性倒是好。\"顾疏桐拍开他的手,却没躲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那你别跟我抢酥肉,小月亮特意给我留的。\"
云隐的包间里,顾晓月正举着手机拍她姐拆蛋糕。
奶油玫瑰花上插着\"胜利\"两个字,是用金箔贴的——这丫头不知道从哪学的俗套,却让顾疏桐眼眶发酸。
裴砚舟被她妹妹拽着拍合照,镜头里他皱着眉任人往头上戴兔子发箍,偏生嘴角翘得能挂油瓶。
\"姐姐看这个!\"顾晓月突然把手机递过来,是她微博超话新盖的楼,顶帖配图是今天发布会现场——顾疏桐站在聚光灯下,身后裴砚舟举着场记板,两人影子叠在一起像幅画。
评论区全是\"原来真的有人举着摄像机当你的影子\"、\"顾裴锁死\"。
顾疏桐耳尖又烫起来,裴砚舟却凑过来看,指尖敲了敲屏幕:\"这张角度不错,我分镜本里早画过类似构图。\"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顾老师,你刚才切蛋糕时,后颈碎发又翘了。\"
包间外的晚风裹着烧烤香吹进来,何敏举着酒杯站在窗边,手机屏幕映出林氏集团最新财报——股价已经跌穿警戒线。
她转头看向笑作一团的三人,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提心吊胆都值了。
\"再喝一杯!\"顾晓月举着酸梅汤碰杯,\"庆祝姐姐平反,庆祝《红妆》大卖,庆祝裴导和姐姐——\"
\"庆祝我们终于能睡个安稳觉。\"顾疏桐截住话头,却在碰杯时悄悄勾住裴砚舟的小拇指。
对方的指节有些凉,像他总揣在兜里的分镜本边角。
夜色渐深时,服务员来撤空盘。
顾晓月被助理拽着去停车场取烟花,何敏接了个电话说要回公司处理紧急文件,包间里只剩顾疏桐和裴砚舟。
\"要不去公园走走?\"裴砚舟揉着被辣到的舌头,从兜里摸出颗润喉糖,\"刚才路过看见有卖糖画的,顾老师不是说小时候没吃过?\"
顾疏桐接过糖画时,糖丝在晚风里泛着琥珀光。
裴砚舟举着摄像机拍她,镜头里她舔着糖画尖儿,碎发被吹得乱翘,倒真像他分镜本里那只炸毛猫。
\"裴导。\"她突然转身,糖画的甜香裹着晚风涌进他衣领,\"等拿了金棕榈......\"
\"等拿了金棕榈,\"裴砚舟打断她,镜头却悄悄往下移,对准两人交叠的影子,\"我分镜本最后一页,该画新的终章了。\"
远处传来顾晓月放烟花的尖叫,夜空中炸开细碎的光。
顾疏桐望着他镜片上跳动的星火,突然伸手把他翘起的发梢按平——这次,按得特别特别慢。
月光把香樟叶的影子揉碎在青石板路上,顾疏桐的细高跟踢到一块凸起的砖,手腕被裴砚舟及时攥住。
他掌心还残留着糖画的温度,指节上沾的糖丝在路灯下亮晶晶的:“顾老师,您这走路姿势比拍《红妆》里的武打戏还端着。”
“谁让某人非要走这条石子路。”顾疏桐抽回手,却没躲开他搭在自己后腰的掌心——隔着真丝衬衫,那温度像团小火焰,“说是‘体验人间烟火’,结果路灯都没几盏。”
裴砚舟晃了晃手机电筒,光斑在湖面划出银线:“这叫氛围。你看那对老夫妻,手牵手走了二十多年都没摔过。”他指的方向,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踮脚给老头别歪了的草帽,两人影子在水面叠成个圆。
顾疏桐喉间突然发紧。
三个月前她被堵在便利店时,透过结霜的玻璃窗也见过这样的场景——穿校服的小情侣分吃烤肠,环卫工夫妻共喝保温杯里的茶。
那时她想,原来“人间烟火”是别人的,她的世界只有闪光灯和污言秽语。
“发什么呆?”裴砚舟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耳尖,“顾老师不是要说谢谢?刚才在包间被小月亮打断了。”
湖风掀起她的长发,顾疏桐望着他镜片上跳动的月光,突然觉得那些辗转反侧的夜、咬着牙背的反击话术、被狗仔追得躲进储物间的狼狈,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她伸手勾住他小指,像在火锅店碰杯时那样:“谢你在我摔咖啡杯时没笑,谢你让场务把矿泉水换成依云,谢你......”
“谢我分镜本里全是你?”裴砚舟突然拽着她往湖边走,木栈道的木板吱呀作响,“顾老师,我这人记仇。六年前你在学术沙龙说我‘镜头语言像没断奶的小孩’,我记到现在。”他从兜里摸出个小相机——不是剧组用的专业设备,是拍立得,“所以我要拍够三万张你,等老了坐摇椅上翻,说‘看,当年那个说我没断奶的女人,现在连糖画尖都要舔’。”
“裴砚舟!”顾疏桐去抢相机,发梢扫过他下巴,“那是你递过来的!”
“咔嚓”一声,拍立得吐出相纸。
裴砚舟捏着边缘甩了甩,照片上顾疏桐的耳尖红得像糖画,他自己的嘴角快咧到耳根。
手机在这时震动。
顾疏桐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只有一行字:“恭喜你们,但别忘了,娱乐圈的斗争永远不会结束。”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裴砚舟凑过来时,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杨枝甘露甜香。
他扫了眼短信,又看她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顾老师,你现在的表情像在《红妆》里审犯人——眉心都拧成川字了。”
“我在想是谁。”顾疏桐把手机递给他,“林浩然进去了,林氏股价跌成筛子,但总有人觉得能捡漏。”她望着湖面浮动的月光,“上个月有个资方想塞新人进《红妆》,被你用‘不符合角色设定’顶回去了;上周我拒绝了个奢侈品代言,因为他们要求捆绑炒cp......”
“所以这短信是提醒我们,敌人还没清零。”裴砚舟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但顾老师,你忘了吗?我们有《红妆》。”他掏出分镜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不是剧本图,是用铅笔勾的简笔画:两个小人,一个举着场记板,一个拿着奖杯,头顶写着“金棕榈”。
“明天我让助理查手机号来源。”他屈指敲了敲分镜本,“但今晚......”
“今晚怎样?”
“今晚顾老师要陪我去买创可贴。”裴砚舟摊开掌心,刚才抢相机时被木栈道的刺扎了个血珠,“某人刚才推人推得可狠了。”
顾疏桐盯着那点血,突然弯腰用舌尖舔了下。
裴砚舟的喉结动了动,分镜本“啪”地掉在栈道上。
她直起身时眼尾上挑:“裴导,这叫以毒攻毒——当年你在片场说我‘哭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可记到现在。”
回家时已经十一点。
顾疏桐站在公寓楼下,仰头看自家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顾晓月肯定又没关客厅的灯。
裴砚舟的车停在旁边,他靠在驾驶座车窗上,分镜本夹在腋下:“需要我上去帮你赶小月亮睡觉?她上次把你护肤品当面膜涂的事,我可还没忘。”
“顾晓月现在懂事了。”顾疏桐扯了扯他的衣领,把刚才揉乱的发梢理平,“倒是某人,明天剧组开会不许迟到。上次你说‘导演迟到是艺术特权’,场记小姑娘都快哭了。”
“知道了顾老师。”裴砚舟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
“晚安。”
电梯升到十八楼时,顾疏桐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是裴砚舟发来的照片——刚才那张拍立得,配文:“顾老师,我分镜本需要新素材了。”
她靠在电梯墙上笑,忽然想起短信里的话。
娱乐圈的斗争永远不会结束,她知道。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能把矿泉水换成依云的裴砚舟,有举着烟花说“姐姐我给你撑腰”的顾晓月,有何敏藏在手机里的林氏财报。
推开家门时,顾晓月正蜷在沙发上打游戏,脚边堆着烟花纸筒。
见她回来,小姑娘举着手机喊:“姐!我刚才刷到《红妆》海外发行的消息,金棕榈选片人点赞了你的定妆照!”
“小月亮,该睡觉了。”顾疏桐揉乱她的头发,瞥见茶几上的保温桶——是何敏送来的燕窝,贴着便签:“明天要早起,别让裴导等。”
她走进卧室,床头摆着和裴砚舟的第一张合照——在《红妆》开机仪式上,他举着场记板,她皱着眉看镜头,背景是“开机大吉”的红绸。
现在那张照片旁边,多了今天的拍立得。
躺在床上时,顾疏桐望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短信里的威胁像片乌云,但乌云后面,是她和裴砚舟画的金棕榈,是顾晓月的烟花,是何敏的保温桶。
她闭上眼睛,听见手机又震了一下——裴砚舟的新消息:“顾老师,明天片场见。”
夜风掀起窗帘,带来远处未散的烟花香。
顾疏桐笑了,把手机抱在胸口。
她知道,娱乐圈的斗争永远不会结束,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