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白穿过街区,快步往京音方向走去。
冬日的风裹着干燥的灰尘扑面而来,路上的人来人往、车流喧嚣,熟悉的校园建筑渐渐映入眼帘,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唯有他心里的慌乱和疑问越积越重。
他走到一处僻静的林荫道,终于放慢脚步,呼吸还有些乱,指尖微微颤抖着,伸手探入大衣内侧,摸出那只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怀表。
那只怀表,是林恩送他的。
准确来说,是林恩曾经从“秩序”手中保留下来的信物,后来随着林恩与他的关系日渐亲密,林恩将这怀表送给了他——本属于秩序的物件,如今成了他贴身的护生符。
暗金色的怀表冰冷地躺在他掌心,外壳上那道浅浅的裂痕仍在,仿佛证明着它曾碎裂,也曾被时间与律法之力修补。
邱白捏紧怀表,指尖缓缓拂过表面,低声呢喃:
“秩序的权能……”
“我记得,这怀表里,有残存的律之碎片……”
“可是为什么——”
他拇指按在怀表中央,尝试调动那股隐藏的力量,去感应、去唤醒、去探寻属于秩序的气息。
然而,掌心空空如也。
没有回应。
没有微光。
没有权能的反馈。
仿佛那怀表,仅仅是普通的金属壳,除了些微的温度,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
邱白的眉头拧紧,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声音微微发紧,带着隐隐的不安:
“我用不了它的力量。”
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点若隐若现的银白色流光已经彻底消散,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自己确实动用了秩序的权能。
“我一定用过……”
“可为什么,怀表没反应?”
“我什么都不记得?”
记忆像被人强行切割,碎裂成一地残片。
邱白死死捏着怀表,指尖发白,胸口莫名地堵得慌。
他没敢再想下去,怀表重新塞回衣兜,步伐快了几分,径直往教学楼走去。
——林恩的课快结束了。
他需要见到林恩,至少,那个男人的存在,能让他稍微安定一点。
只是,邱白没察觉到,怀表壳面那道裂痕旁,极细微的一缕银白光芒,正在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胸膛,藏进血肉深处。
秩序的碎片,从未真正离开他。
只是,现在,选择了沉默。
教学楼内,午间的阳光透过大幅落地窗,铺洒在宽敞的琴房走廊上,光影交错,微微映出些许暖意。
随着教室里最后一串钢琴音符落下,林恩合上了琴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时间正好。
他将讲义随意夹进资料袋,抬眸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们:“今天到这,后面自己把配器练熟,下次上课我抽查。”
学生们应声“好”,然后纷纷收拾东西离开,走廊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林恩背着资料袋走出教室,拉了拉大衣的领口,步伐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靠在门口栏杆上的邱白。
男孩缩在风衣里,微微低头,手插兜里,耳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林恩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下,脚步一顿,随即走了过去。
“怎么站外面?”他站在邱白面前,语气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关切,“脸色不太好。”
邱白一抬头,对上林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心里那点慌乱终于稍微落了地。
他强撑着扯了个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林恩挑眉,没拆穿他,语气却带着点揶揄的意味:“我记得你最近可是连夜赶项目,梦里都是建模图。真是没睡好?”
邱白垂下眼,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衣兜里的怀表,动作轻微得几乎察觉不到。
“……大概吧。”他含糊过去,随后又试探地问,“你下课了?我请你吃饭?”
林恩看着他,眼底的目光柔了些,语气依旧懒散:“你现在这状态,还想请我吃饭?”
他抬手在邱白脑门上点了点,声音低了几分:
“走吧,先吃点东西,别想太多。”
邱白点点头,跟着他往教学楼外走。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林恩步伐一如既往地稳,邱白走在他身边,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怀表。
他什么都没说。
可那抹藏在他心底的疑惑与不安,却一点也没散去。
教学楼外,冬日的阳光洒在石阶上,树枝上还挂着未融的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林恩刚迈出两步,忽然,身侧的邱白把手机晃到他眼前,屏幕上亮着论坛的界面。
邱白微微仰着头,眼里带着点揶揄和笑意:“你又和伯克利先生在网上吵架啊。”
林恩一愣,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是今早论坛上的那串“世纪互怼”战况,连配图都在——伯克利用叉子叉饺子的图,还有自己冷冷回怼的评论。
林恩嘴角微微一抽,眼神淡淡:“……你怎么刷得这么快。”
“我美院那群同学刷得比我还快呢。”邱白一边笑一边滑动手机,故意念着网友的留言:
“‘所以说坎恩特圣诞节是在林教授家吃的晚餐’。”
“‘两人关系这么好,林教授还嘴硬’。”
“‘坎恩特和林教授的互怼像极了老夫老妻’。”
邱白边念,边瞟了他一眼:“你解释一下?”
林恩没好气地看着他,懒洋洋道:“解释什么,网友说的,我能控制得了?。”
他顿了顿,眼角微微挑起:“而且你说那群美院的同学……是不是该考虑转专业了,八卦能力比设计能力强?”
邱白失笑:“你少转移话题。”
林恩也不接腔,直接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顺势把人往前带着走:“行了,别看了,该吃饭了。”
“哦——”邱白拖着尾音,心里那点不安被这一点点的日常温度暂时驱散了些。
只是他低头时,指尖还是悄悄碰了碰怀里的怀表,表壳冰冷,权能沉寂,像是随时准备重新苏醒的未知。
可至少现在,他选择闭嘴。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校园的石径延伸向远方,林恩的步伐稳重,邱白的影子被拉得长长,日常,暂时还没有破碎。
林恩走在前头,步伐稳稳的,外套敞开,午后的风从走廊里吹过,他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俊朗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分外冷静。
邱白故意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嘴角挂着点坏笑,手插着兜,边走边道:
“我最近,认识了几个作曲系的学长。”
他故意停了停,看着林恩的反应。
邱白嘴角一抿,故意卖了个关子,声音拉长了点:“你猜猜,是夸你,还是骂你?”
林恩不疾不徐地“啧”了一声:“夸我他们没那个水平,骂我他们也没那个胆。”
他顿了顿,懒洋洋道,“不过我倒想听听,想看看你那群学长嘴上多硬。”
邱白眨了眨眼,忍着笑,把学长们的“经典发言”复述出来:
“有个学长说,你上课的时候气场太强了,像站在钢琴边上一秒钟犯困都不敢。”
“还有人说,你教作曲很严格,但自己写的东西——‘一听就知道是个浪漫主义老古板’。”
“还有最经典的,听说你大学的时候,论文题目是‘浅谈调性小调在现代音乐创作中的应用’,然后现在他们被你逼着写类似的题目。”
邱白说着,忍不住自己都笑出了声。
林恩听完,嘴角抽了抽,半晌才不咸不淡地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课业这么轻松,闲着跟作曲系的八卦混一起了?”
“还是说——”他语气故意带着点威胁似的拖长音节,“有人故意打听我的八卦,借机套近乎?”
“你猜对了一半。”邱白笑得更灿烂了,懒洋洋地晃着手指:“还有啊。”
“你在他们眼里——‘林教授,京音的活教科书,长得帅是硬伤,脾气臭是特色’。”
“还有个更有创意的。”他努力忍笑,清清嗓子:“‘时间管理大师’。”
林恩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们还是活得太悠闲了。”
“那当然。”邱白摊手,笑得人畜无害:“谁让你平时上课不近人情,讲课又死抠细节,还特别喜欢突然抽查,学长们都快被你阴影笼罩了。”
“你还老说自己没学生缘。”
“他们说,你走在校园里,哪怕长得再帅,也没有学弟学妹敢靠近。”
林恩嗤笑一声,语气懒洋洋的:“他们是不知道,我下了课多慈祥。”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邱白的头发,声音低了点:“比如对你。”
邱白被揉得头发乱糟糟,假装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凑什么热闹,重点不是这个。”
他又坏笑着继续爆料:“还有一个,‘京音第一绯闻体质’。”
林恩挑眉:“嗯?”
“林教授,你想想看,前有坎恩特那档子事,后有我这个男朋友。”
邱白嘴角一撇,煞有介事道:“美院那边也有八卦,说你都快成京音活招牌了,出了大门,全城八卦跟着你转圈圈。”
林恩懒得搭理他,语气冷静地反驳:“你自己是受害者,还乐在其中。”
他抬手捏了下邱白的下巴,语气不紧不慢:“这叫什么,身陷其中,甘之如饴?”
邱白被他捏得脸都微微红了,挣开他的手,装作冷静地咳了两声:“反正我把该转告的评价都转告了。”
“你不想听也听了。”
林恩无奈摇头,语气却压不住宠溺:“真是……欠收拾。”
两人一路拌嘴着,往饭堂走去。
校园里,冬日的阳光正好,路上的学生零零散散,饭堂那边已经隐隐传来食物的香气和人声的热闹。
而邱白掌心里,那枚怀表随着步伐微微晃动,银白色的光悄悄沉寂在深处,像是在伺机等待着下次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