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端着餐盘，穿过饭堂拥挤的人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玻璃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水渍，窗外是操场和树影，饭堂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食物的香味混杂着学生的笑闹声，倒也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林恩低头看了眼餐盘里的菜，唇角微挑：“我刚来京音那会，还很挑嘴。”
“懒得做饭，学校食堂的饭又难吃得出奇。”
邱白戳了戳碗里的青菜，笑着附和：“现在也不太好吃。”
“所以，”林恩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牛肉，语气带着点回忆似的调侃，“我那时候老溜到美院饭堂蹭饭。”
“后来干脆让老张请我吃，反正他看我那时候刚回来，装乖的样子特别怜悯我。”
邱白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出声：“我系主任？”
“嗯。”林恩点头，吃饭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咖啡厅里的贵族，“我演技好，张老师人又老实，配合得刚刚好。”
邱白撑着脸颊，眼神亮亮地盯着他，忍着笑，认真地点评：“先生真的很反差萌呢。”
林恩顿了顿，挑眉：“反差萌？”
“对啊。”邱白理直气壮地数着手指：“看着这么绅士优雅的人，实际上超级腹黑。”
“一边说着‘教授不参与八卦’，一边在粉丝论坛和坎恩特吵架。”
“上课对学生凶得不行，课下又和人家打游戏、喝咖啡、点评八卦。”
“最重要的，还会说脏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邱白实在憋不住，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林恩懒得理他，低头淡定地吃饭，声音凉凉：“说完了？吃饭。”
邱白还在憋笑，眼里却藏着掩不住的喜欢和依赖。
饭堂里人来人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校园午餐，却在冬日阳光里，安稳又暖和。
而没人注意到，窗外角落，一只微不可察的影子悄悄掠过，混乱的气息，依旧暗潮涌动。
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热气，窗户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外头的雪还在下，白茫茫地落在食堂门口的石板路上，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室内倒是暖和，打饭的队伍排得老长，桌椅之间人来人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着低低的交谈声，空气里还飘着酸菜鱼的味道。
林恩慢条斯理地吃着，侧脸轮廓被光线勾勒得干净利落，眉目沉静，举止优雅得像是跟这吵闹场合格格不入。
邱白扒拉了几口饭，嘴里咬着筷子，突然掏出手机看了眼。
屏幕上，是和作曲系某位研究生学长的聊天记录。
【学长：我实在搞不明白这题怎么填，快去问问你家林教授，看看他是怎么讲的。】
下面是一张截图，赫然是作曲系研究生去年期末考的填空题。
邱白又低头扒了两口饭，捧起手机，嘴角一动，像是忍不住想笑。他抬起头：“先生，问你个问题昂。”
林恩挑了下眉，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邱白念了出来，嘴角还带着笑意：“‘请简述约翰·凯奇《4分33秒》中“沉默”的本质及其对20世纪音乐美学的影响，结合个人观点，填空题，20分。’”
他念完，自己都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这叫填空题？这分明是小论文吧。”
林恩听完，忍不住笑了，低头用筷子拨弄了下碗里的米饭：“你和我们系的学生最近关系挺好哈，这种题目都流传到你手上了？”
邱白眼睛一弯，没回答问题，直接催促：“林教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恩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行吧，敬业的教授上线。”他放下筷子，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指尖不自觉地在桌面上点了点，语气倒是认真起来，“《4分33秒》看似是‘沉默’，实际上是让观众去感知环境本身的声音。凯奇是想告诉大家，音乐不只是音符的堆砌，环境音、呼吸声、甚至是沉默本身，都是音乐的一部分。至于对20世纪音乐美学的影响——核心是打破传统、拓展了音乐的边界，让‘音乐’不仅仅局限在乐谱上，而是走向了生活本身。”
他顿了顿，看了眼邱白：“填空部分，你可以写‘打破界限’、‘拓展音乐定义’，这些都是关键词，懂？”
邱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哦~明白了。”
林恩看着他那副敷衍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夹了口菜：“你明白个锤子，告诉那位学生，不懂了可以直接来问我，我又不会吃人。”
邱白心虚地收起手机，继续吃饭，嘴里含糊道：“我就是了解了解，作曲系的一些知识，好吧。”
林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浅笑，声音懒洋洋的：“那邱同学挺厉害哈，刚开始学习作曲系知识，就是去年研究生的期末考题？”
邱白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狐疑地抬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恩低头夹了口青菜，漫不经心地说：“这道题是我出的。快期末了，这些家伙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投机取巧。”
他说完，食堂外的风掀起一片细碎的雪花，撞在窗户上，冬日的暖意却从两人之间不自觉地蔓延开来。
邱白：“……”
他愣了两秒，瞬间缩着脖子假装低头吃饭，耳尖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红意。
林恩看着他，笑意藏在眼底，阳光暖洋洋地落在两人身上，饭堂的喧闹与拥挤在这一刻似乎都远去，只剩下平凡又真实的陪伴与温度。
林恩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把餐盘上的残渣收拾得干干净净，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利落。他起身，把餐盘叠好放回回收处，手指扫过桌面，像是习惯性地整理。
然后，他重新坐下，手肘搭在桌面，静静看着邱白。
邱白还在吃，扒着饭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感觉到那道目光，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头：“你看我干嘛？”
林恩微微一笑，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点揶揄：“你有事瞒着我。”
邱白一愣，筷子都差点戳进碗里，脸上那点本就不太明显的红意瞬间浮了上来，眼睛微微睁大：“啊？什么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林恩并不急着戳穿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微微偏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讲某种理所当然的事实：“秩序的权能，你用了它，对吗？”
邱白顿时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嘴里那口饭差点没咽下去，耳尖慢慢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语速却明显快了：“没有，绝对没有，我都不知道怎么用……你别冤枉人。”
林恩看着他那副心虚到不行的模样，眸色深了几分，但最终还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像是对这个话题失了兴趣。
“好吧，”他语气轻松下来，嘴角的笑意又浮上来，“应该是我想多了。”
邱白低头猛扒两口饭，耳根还是红的，像是刻意想用饭碗挡住表情。
窗外的雪还在下，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食堂里却暖意融融，人群的声音混着饭菜香气，一切看上去平静又普通，只有两人之间那点悄无声息的试探，像风吹落的雪，轻飘飘地落在彼此心底。
邱白终于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筷子，呼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落地窗上蒙着一层水汽，外头的雪还在无声地下，细碎的雪片像羽毛一样飘飘悠悠，覆在地上、树枝上，甚至路灯的顶端都落了一层白。
“又开始下雪了。”邱白撑着下巴，小声感叹，“今年真的，下了好多雪。”
林恩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校园里的银杏树枝早已被雪压弯，铺满白雪的道路上，有学生踩着雪走过，鞋底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雪下得安静，整个世界像是被一层柔软的冷白包裹着。
“是啊。”林恩随口应着，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邱白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又偏过头来，眼睛弯弯的，唇角压着笑意，语气像是故意打趣：“林教授，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在这吃饭，好多学生都在偷拍我们。你们京音的学生，真的好能八卦啊。”
林恩微微挑眉，没什么意外的样子，倒是笑了下：“习惯了。”
邱白撑着脸，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关键是你，林教授，你的粉丝太多了，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他顿了顿，语气又带了点揶揄，“我这无辜路人，顺带被拍进去了。”
林恩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围巾，神色淡淡的：“你是无辜路人？”他抬眼看了邱白一眼，唇角轻轻挑起，“我怎么记得，京音论坛上，最热门的关键词，最近可是‘林教授旁边的漂亮男生’。”
邱白脸色一变：“……你看论坛了？”
“偶尔。”林恩不慌不忙地说，“我学生给我看的。顺便提醒我，‘最近低调点，别带那个漂亮男生出来吃饭’，免得影响我的神秘感。”
“……”邱白瞪了他一眼，耳尖又慢慢泛了红。
林恩看着他那副模样，低低笑了声，没再继续拆穿他，食堂的窗外，雪还在静静地下着，整个冬天像是还没打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