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再次笼罩语言子宫,却不再是等待的凝固。那声融合了冰冷宇宙知识与滚烫人类血泪的“知识胎动”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毁灭性的海啸!
嗡——!!!
整个巨大的猩红穹顶猛地向内剧烈收缩!如同被无形巨手攥紧的心脏!内壁虬结搏动的暗红血管纹路瞬间绷紧、爆裂!粘稠的猩红羊水凝胶被压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高处那倒悬的五芒星阵猩红光芒暴涨,如同一只睁开的、充满贪婪的恶魔之眼!
收缩带来的恐怖压力瞬间作用在每一个被包裹的生命体上!
“噗!”
“咔嚓!”
“呃啊——!”
无声的惨嚎在“子宫”内炸开!那些皮肤下烙印音标、瞳孔闪烁幽蓝的污染村民,如同被巨力踩扁的昆虫,身体瞬间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的闷响如同爆豆!粘稠的血浆和组织液从七窍、从崩裂的皮肤下喷溅而出,染红了翻滚压缩的羊水凝胶!他们成了收缩的子宫分娩前被碾碎的胎盘残渣!
陈北河跪在收缩风暴的中心,身体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后背的伤口彻底崩裂,暗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脖颈撕开的创口再次迸裂,黑血汩汩流淌!腹中那坍缩的核心在收缩的压力下剧烈震颤,每一次震颤都带来撕裂脏腑的剧痛!意识在狂暴的压力和腹中核心的躁动撕扯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然而,一种更强大的、源自胚胎最终意志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钢缆,强行拉直了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走……出……去……”
“找……到……它……”
“翻……开……它……”
指令的目标清晰无比——语言子宫之外!那片被猩红穹顶隔绝的、死寂的黄土高原!
陈北河沾满血污的双手猛地插入身下冰冷(压力扭曲了感官)的泥地!指甲在巨大的压力下瞬间翻裂!他用尽被胚胎驱动的最后力量,如同从沥青中挣扎的困兽,拖着残破的身躯,朝着穹顶收缩最剧烈、压力相对薄弱的边缘——亡命地爬去!
每一次爬行,骨骼都在收缩的巨力下呻吟!破碎的皮肉在粗糙的冻土和凝固的羊水凝胶上摩擦,留下粘稠的血污!意识在剧痛和胚胎指令的拉锯中沉浮,仅存的念头就是——爬出去!找到指令中的“它”!
噗嗤!
如同穿过一层粘稠、坚韧的胎膜!巨大的阻力之后是骤然一轻!
陈北河的身体猛地从猩红穹顶剧烈收缩的边缘,被巨大的压力狠狠“挤”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布满碎石和凝固血污的打谷场边缘!
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瞬间涌入他撕裂的喉咙创口,带来烧灼般的剧痛!他贪婪地、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身后,那巨大的猩红穹顶收缩到了极限,如同一颗即将爆炸的血肉之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波动!它还在收缩,分娩的最终时刻即将到来!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指令!
“它……”陈北河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这片被月光和穹顶红光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死寂之地。打谷场?窑洞?枯树?凝固的村民尸体?王瞎子倒毙的身影?指令中的“它”在哪里?
腹中的坍缩核心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强烈指向性的搏动感!如同无形的指针!
陈北河的目光瞬间被牵引,死死锁定在打谷场边缘——那片紧邻着王瞎子倒毙的牲口棚的、相对平整、尚未被血污完全浸透的……一小块冻土!
指令的目标,在地下!
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块冻土爬去!后背涌出的鲜血在冰冷的泥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腹中的搏动感越来越急切,每一次搏动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残破的神经。
爬到冻土边缘。没有工具。只有双手。
“呃啊——!”一声非人的低吼从喉咙撕裂的创口挤出!陈北河沾满血污和泥垢的双手,如同两把残破的铁锹,狠狠地插入了坚硬冰冷的冻土!
噗嗤!指甲翻裂的剧痛传来,他却浑然不觉!手指在冻土中疯狂地抠挖、撕扯!坚硬的土块和碎石划破皮肤,鲜血混合着泥浆,但他挖掘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下面埋藏着延续他痛苦存在的唯一解药!
冻土被蛮力破开!一个浅坑迅速形成!
就在他挖到约半臂深时——
咔!
一声清脆的、不同于石头的碰撞声从指尖传来!
陈北河的动作猛地一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坑底。
在冰冷的、混合着暗红血污的泥浆里,一个东西的……尖端,露了出来!
不是石头!也不是骨头!
是……金属!
一种极其古老、在月光下泛着幽绿铜锈光泽的金属!尖端呈现出一种极其熟悉的、用于翻土的……扁平铲状结构!
陈北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这形状……他太熟悉了!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这是耒!中国最古老、最原始的翻土农具!木柄早已腐朽,只留下这青铜的铲头(耜)!
他沾满血泥的手指颤抖着,更加疯狂地扒开周围的冻土!更多的铜锈幽绿显露出来!不是孤立的铲头!它连接着一根同样由青铜铸就的、手臂粗细的……弯曲柄杆!
很快,一件完整的、深埋于冻土之下的……青铜耒,清晰地呈现在坑底!
它通体覆盖着厚厚的、幽绿色的铜锈,如同沉睡万年的古物。但真正让陈北河呼吸骤停的,不是它的古老,而是……耜的正面!
那本该光滑、用于铲土的青铜平面上,赫然布满了……刻痕!
极其细密、极其深邃、绝非自然形成或岁月侵蚀的刻痕!
陈北河沾满血泥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拂去耜面上覆盖的泥浆和铜锈。
月光惨白,穹顶的红光诡异。
刻痕显露出来。
不是图画!不是文字!不是装饰纹路!
那是……双螺旋结构!
一条清晰无比、由无数细密节点和连接线构成的、完美的……dNA双螺旋链条!深深地镌刻在古老的青铜耒耜之上!
这超越时代的、象征着生命最核心密码的图案,以最原始农耕工具为载体,跨越了数千年的时空鸿沟,冰冷地呈现在陈北河眼前!
“农耕……铭文……”一个干涩、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陈北河身后响起。
是刀疤刘!
不知何时,他那残破的身体也挣扎着爬出了剧烈收缩的语言子宫穹顶。他靠在打谷场边缘一块冰冷的石磨上,那只完好的血肉之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坑底那件布满铜锈的青铜耒。他的机械眼早已炸毁,只剩下焦黑的窟窿,但似乎仅凭血肉之眼的观察和某种本能的分析,他就认出了那刻痕的本质。
“dNA……序列……”刀疤刘的声音带着一种极致的惊骇和洞察,“不是装饰……是……坐标!生命……起源的……坐标!黄土基因库……的……钥匙!”
钥匙!黄土基因库的钥匙!那个在194章被揭露为十万年前播种者留下的文明备份的终极秘密!
陈北河腹中的坍缩核心在青铜耒显露的瞬间,搏动感骤然变得无比急促、无比炽热!一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冲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残存的意识上!
“拿……起……它……”
“犁……开……”
拿起它!犁开这片土地!
陈北河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纯粹的指令取代。他沾满血泥的手,猛地抓住了坑底那冰冷、布满铜锈的青铜耒柄杆!
就在他手指接触青铜柄杆的刹那——
嗡——!!!
一股强大无比的、混合着古老泥土腥气、青铜锈蚀的冰冷、以及某种浩瀚生命信息的能量洪流,顺着青铜柄杆,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灌入他的身体!
这股能量洪流与腹中坍缩的核心瞬间产生共鸣!咚!咚!咚!每一次共鸣都让陈北河的身体剧烈震颤!脖颈的创口再次喷涌出黑血!但更强大的力量也随之灌注全身!
“呃啊——!”陈北河发出一声低吼,双臂爆发出非人的力量,猛地将那件沉重的青铜耒从冻土中……拔了出来!
青铜耒在月光和穹顶红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幽绿与猩红交织的诡异光芒。耜面上那深深镌刻的dNA双螺旋链条,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节点都闪烁着微弱的幽蓝冷光!
陈北河双手紧握冰冷的青铜柄杆,如同握住一柄来自远古的神器(或者说魔器)。他拖着沉重的耒,一步,一步,走向打谷场中央——那片之前被音标种子污染、又被语言子宫覆盖、此刻在剧烈收缩的穹顶红光下如同地狱焦土的核心区域!
站定。双手握紧耒柄。布满铜锈的青铜耜尖端,对准了脚下冰冷、坚硬、浸透了血污的土地。
没有蓄力。只有腹中核心驱动的、毁灭性的指令。
“嗬——!!!”
一声混合了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咆哮撕裂死寂!陈北河用尽全身被灌注的力量,将青铜耒高高举起,然后……朝着脚下这片浸满血泪的土地——狠狠地……犁了下去!
噗嗤——!!!
刺耳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摩擦声响起!
不是犁开松软的土壤!是青铜与冻结的、浸透了无数亡魂血泪的大地之躯的碰撞!
坚硬的冻土在古老的青铜耜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崩裂、破碎!巨大的阻力让陈北河双臂肌肉贲张如铁,虎口崩裂,鲜血顺着青铜柄杆流淌,浸染了幽绿的铜锈!但他不管不顾!腹中的核心搏动如同引擎,驱动着他如同最原始的、被神魔附体的农夫,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犁头在蛮力的驱使下,艰难却坚定地……破开坚硬的地表!深深地……犁了进去!
一尺!两尺!犁沟在巨大的力量下向前延伸!
就在犁沟深达三尺、几乎达到青铜耒长度的极限时——
异变陡生!
犁沟深处,被青铜耜翻开的、冰冷漆黑的泥土中,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反射月光!是泥土本身在发光!
一种纯净、冰冷、如同远古星辰般的……幽蓝光芒,从翻开的泥土深处透射出来!光芒并非均匀发散,而是精准地勾勒出泥土中……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根须状结构!
这些发光的根须并非植物根系!它们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半透明的质感,内部流淌着幽蓝的光液!根须相互缠绕、虬结、延伸,构成了一张巨大无比、深埋于黄土高原之下、散发着浩瀚生命气息的……神经网络!
黄土基因库!
十万年前播种者留下的、深埋于地下的、承载着整个星球生命蓝图的……活体根须网络!此刻,被这把刻着dNA密码的青铜耒……犁开了覆盖它的冻土!暴露在了猩红的穹顶光芒之下!
更让陈北河和刀疤刘灵魂震颤的是,随着犁沟的延伸,翻开的泥土中,除了那发光的幽蓝根须网络,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一块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骨头!
不是野兽的骨头!是……人骨!
有纤细的指骨,有粗壮的腿骨,有破碎的头盖骨……许多骨头上还残留着清晰的刀砍斧劈、甚至弹孔灼烧的痕迹!它们像垃圾一样,被混杂在发光的幽蓝根须网络之间,被深埋在这片所谓的“文明基因库”的冻土之下!
万人冢!
那些被活埋、被屠杀、被遗忘的骸骨!
它们没有被岁月风化,没有被大地分解,而是如同肥料般,被深埋在这片所谓的“生命摇篮”之下,成了构成这宏大基因蓝图的……原始养料!
生命的密码,文明的备份,其根基,竟是无数被暴力抹除的、浸透血泪的……骸骨!
“嗬……嗬……”陈北河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抽气声,握着青铜耒的手剧烈地颤抖。腹中的坍缩核心在接触到这由骸骨滋养的幽蓝根须网络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搏动!一股冰冷、强大、带着吞噬一切生命信息的意志,顺着青铜耒柄杆,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试图强行接管!
刀疤刘靠着冰冷的石磨,完好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犁沟深处那由幽蓝根须和森森白骨构成的恐怖景象,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只焦黑的机械眼眶似乎在无声地悲鸣。
语言子宫的收缩达到了极限!猩红的穹顶如同即将分娩的子宫壁般剧烈痉挛!倒五芒星阵的光芒刺穿一切!
大地在犁下发出悠长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