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通道尽头是片废弃的防空洞，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霉味。周砚拽着无名女人冲出侧门时，脚底踢到块松动的石板，两人踉跄着摔在草地上——外面已是清晨，天色泛着鱼肚白，远处的青山精神病院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而身后的通道入口，正传来改造人撞碎铁门的巨响。
“往东边跑！”周砚爬起来时，额角的伤口蹭在草叶上，渗出血珠。他记得卫星地图上显示，医院东侧三公里外有片松树林，林间有条通往国道的小路，“那里植被密，能挡住它的激光。”
无名女人点点头，被他拽着钻进及膝的杂草里。她胳膊上的淡金色纹路还在亮，掌心不时飘出几缕寒气，将沾在裤脚的草籽冻成冰晶——显然刚才的战斗耗损了太多能量，连本能防御都变得断断续续。
跑过一片坡地时，周砚突然停住脚步。
斜前方的松树冠上，隐约露出个蓝白色的影子。不是改造人的金属翼，而是……校服？
“谁在那？”他压低声音，摸向口袋里的罗盘。
树冠晃动了两下，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短发，戴着黑框眼镜，蓝白色校服外套上别着枚“青藤中学”的校徽，手里还举着个望远镜，正是周砚休学前所读的初中。
“周砚？真的是你！”那学生显然也认出了他，声音里带着惊喜，又慌忙捂住嘴，朝他比了个“下来”的手势。
周砚皱眉。青藤中学离这里足有二十公里，这学生怎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
等他拽着无名女人绕到松树后，才发现树上不止一个人。五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正蹲在树杈上，每人手里都拿着些奇怪的东西——有的举着改装过的强光手电，有的抱着个缠满电线的金属盒，最胖的那个男生甚至背着台小型无人机，机身上贴着“青藤科技社”的贴纸。
“你们怎么来了？”周砚的声音发沉。他认出带头的是班长林小满，全校闻名的“技术宅”，据说能徒手拆导弹模型。
林小满从树上跳下来，眼镜滑到鼻尖：“老杨说你三天没去复查，定位器显示你在这附近。我们怕你出事……”他指了指树上的同学，“带了点‘家伙’。”
周砚这才想起，自己休学后，父母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偷偷在他的手表里装了定位器——而老杨是他的班主任，一个总爱揪着他耳朵骂“不务正业”的中年男人，此刻却不见踪影。
“老杨呢？”
“在后面开车接应。”林小满指了指松树林深处，“他说这地方邪门，让我们先侦查，他去联系……”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不是改造人的电子音，而是越野车的马达声。
周砚心里一紧，刚要拽着林小满躲起来，却见三辆军绿色的越野车从林间小路冲出来，轮胎碾过草地，在他们面前急刹车停下。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手里端着制式步枪，枪身闪着哑光——为首的是个肩扛两杠四星的中年军官，面容刚毅，眉眼间竟和周砚有几分相似。
“爸？”周砚愣住了。
周建军没看他，目光直接锁定无名女人，又扫过远处精神病院的方向，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周砚，退后。”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军区作战部的最高指挥官，周砚那位常年不回家的父亲。
士兵们迅速围成战术圈，将周砚几人护在中间。周建军抬手看了眼腕表，对耳麦说：“鹰巢，这里是猎隼，目标已确认，请求火力支援。”
“等等！”周砚突然喊道，“她不是敌人！”
周建军终于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医院的监控拍到了能量爆发，还有改造人的残骸分析——她的能量波动与‘异化计划’的实验体完全吻合。”他指了指无名女人，“周砚，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她失忆了！”周砚挡在无名女人身前，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陆辰和郑士彪用命保护她，她是对抗改造人的关键！”
无名女人抓住他的衣角，掌心的寒气透过布料渗进来。她看着周建军肩上的军徽，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的熟悉感，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林小满突然喊道：“小心！它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改造人从精神病院的方向冲了出来，剩下的那只金属翼在晨雾中划出残影，红色晶体眼锁定了松树林——它的躯体比刚才更残破，半张金属脸已经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管线，但杀意却比之前更盛。
“开火！”周建军厉声下令。
枪声瞬间响彻松林，子弹打在改造人身上，溅起火星，却只能擦破它表层的皮肤。改造人嘶吼着扇动翅膀，金属翼甩出的碎片瞬间击穿了两名士兵的防弹衣。
“让开！”无名女人突然推开周砚，掌心的冰蓝与粉紫光团再次亮起。她冲向改造人时，周砚才发现她的步伐有些踉跄，显然能量快要耗尽。
“老杨！你再不来就出人命了！”林小满对着对讲机嘶吼。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面包车疯了似的冲进松林，车身上还贴着“青藤中学春游专用”的贴纸。车门打开，老杨跳了下来——他没穿常穿的夹克，而是套了件印着“国家特殊人才管理局”的黑色风衣，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
“小周同学，借你的青铜环用用！”老杨的声音洪亮，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班主任。他将金属圆盘抛给无名女人，“扣在它的能量核心上，这是‘维度锚’，能暂时锁住它的空间跳跃！”
周砚这才明白，老杨根本不是普通班主任。
无名女人接住圆盘，与周砚抛来的青铜环合在一起，猛地按向改造人胸口。冰蓝色的时间锁与粉紫色的维度锚同时生效，改造人僵在原地，红色晶体眼的光芒剧烈闪烁。
“就是现在！”周建军挥了挥手。
隐藏在松树林深处的火箭筒突然开火，炮弹精准地命中改造人的能量核心。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改造人的躯体被炸成碎片，那些银色管线在空中扭动了几下，最终化作灰烬。
硝烟散去时，周砚看着老杨和父亲握了握手，两人的表情严肃，显然早就认识。林小满和同学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胖男生手里的无人机差点掉下来。
无名女人站在爆炸的余烬前，身上的淡金色纹路渐渐暗淡。她转头看向周砚，眼神里的茫然少了些，多了点困惑：“他们……好像认识我？”
周建军走过来，看着她胳膊上的纹路，叹了口气：“你是‘烛龙计划’的最后成果，王楚涵与王擒婧的基因融合体。二十年前，是我亲手签的封存令。”
老杨拍了拍周砚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小周，你休学的这半年，我们一直在找能激活她的人。你父母的军区基因，加上你的数据分析能力，正好是解开两把钥匙的密码。”
周砚愣住了。原来从他收到那本书开始，一切就不是偶然。
远处的晨光穿透松树林，照在无名女人的脸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突然轻声说：“我好像……想起一个名字。”
所有人都看向她。
“灵溪。”她看着掌心残留的微光，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他们以前，好像这么叫我。”
林小满突然“啊”了一声，指着无人机的屏幕：“快看！精神病院那边……还有动静！”
屏幕上，青山精神病院的屋顶正冒出黑色的烟，而在烟幕中，隐约能看到更多金属翼的影子，像一群即将破茧的怪物。
周建军的脸色再次凝重：“看来，‘异化计划’的追兵，不止一个。”
灵溪握紧了掌心的青铜环与维度锚，淡金色的纹路重新亮起。周砚看着她的侧脸，又看了看身边的老杨、父亲，还有举着改装手电的林小满——休学的初中生，失忆的融合体，隐藏身份的班主任，军区的父亲，穿校服的援军……这场突如其来的合流，似乎只是更大风暴的序幕。
“下一站去哪？”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兴奋。
周砚看向灵溪，她正好也转头看他。晨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像一道无形的桥。
“去青藤中学。”灵溪突然说，“我的脑子里……有间教室的影子。”
老杨眼睛一亮：“那是王楚涵和王擒婧的母校！她们的基因记忆里，一定藏着‘异化计划’的线索！”
周建军点了点头，对士兵们下令：“掩护他们去学校，我回军区调支援。”
面包车重新发动，林小满和同学们挤在后座，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战斗。周砚坐在副驾驶，灵溪坐在他身边，看着窗外掠过的松树，突然轻声说：“周砚，谢谢你。”
周砚转头，正好对上她冰蓝与紫黑交织的眼眸。那里不再是全然的空白，而是映着他的影子，像两汪终于有了星辰的湖。
“接下来，该去你的过去看看了。”他说。
面包车朝着青藤中学的方向驶去，车后扬起的尘土里，似乎还残留着改造人的金属碎屑，也藏着两个女孩破碎的记忆，和一个等待被拼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