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炸开的瞬间,花自谦瞳孔一缩。那团星盘碎片像是活了过来,表面裂痕里涌动着不属于他们的记忆——明朝火场中他背着绣娘冲出重围,民国戏台边她白绫绕颈倒下,现代秀场灯光下两人指尖相触却无法相认。
“别看。”苏曼曼猛地抓住他手腕,声音压得极低,“这些不是回忆,是陷阱。”
她左腿黑丝绷紧,封印纹路泛起暗红波纹,像被什么从内部轻轻叩击。她咬牙撑住石台边缘,指尖血顺着织霞手渗进地面,一圈微弱的并蒂莲光勉强护住两人。
花自谦抹了把脸,额角渗出血丝。点妆笔在他指间转了一圈,眉心轻划。刹那间,耳边杂音退去,那些撕心裂肺的呼喊、刀剑入骨的闷响全都安静下来。
“改运三刻,够用吗?”他问。
“够你闭嘴三秒。”她喘了口气,抬手将青瓷小匣从他袖中抽出,“接下来别抢戏,这一步我来。”
匣盖掀开,陨石粉末在幽蓝祭坛光下泛出金纹,像是被人用看不见的针线密密缝进了符咒。她没犹豫,指尖一挑,粉末如沙漏般洒向星盘裂缝。
刚一接触,整块碎片剧烈震颤,蓝光骤然转紫,裂口处喷出一股灼热气流,差点把她掀翻在地。
“排斥?”花自谦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不是排斥。”她盯着粉末与裂痕交界处,“是它不想认我。”
话音未落,黑丝腿环猛地收紧,一道刺痛直窜脊椎。她闷哼一声,膝盖微弯,整个人几乎跪倒。
“初代织女的意志还在。”她咬牙抬头,“她说——非纯魂者不可触此核。”
花自谦皱眉:“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她转世?”
“可我动情了。”她冷笑,“还流血流泪绣嫁衣,折寿三月又三月。仙骨早碎,心也早就不是那天界织霞。”
洞穴深处响起低沉嗡鸣,岩壁上的符文开始逆向流转,空气变得粘稠,仿佛有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审视。
花自谦沉默两秒,忽然单膝跪地。
“你干嘛?”
“证明。”他伸手按上心口,三根金针中的第一根缓缓浮出皮肤半寸,鲜血顺着衣襟滑下。他蘸血为墨,在空中画出半阙《璇玑图》——回文诗成阵,字字带血,光晕流转。
图案悬停于星盘上方,竟与苏曼曼设计稿里的暗纹完全吻合。
“三世因果,一线牵。”他声音低哑,“你说你不纯?那我呢?千户屠城,班主断喉,现世被你踹了八百次还不跑——谁比谁更疯?”
苏曼曼愣住。
下一秒,两人手掌相贴。
并蒂莲光轰然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盛。光芒顺着经脉灌入星盘,那股古老意志的压迫感终于松动一丝。
粉末开始缓缓渗入裂痕。
“行了。”她低声说,“继续。”
花自谦没动,盯着她苍白的脸:“你还撑得住?”
“废话。”她甩开他的手,重新捧起小匣,“再啰嗦我就把你写进《女诫》里,标题叫‘夫道三千,跪为主’。”
他笑了一声,退后半步,右手搭上乾坤袖。
蜀锦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不是攻击,而是共鸣。他体内血脉随丝绸共振,像是唤醒某种沉睡的契约。与此同时,苏曼曼再次咬破指尖,心血染之血滴落粉末表面,织女神丝顺着裂缝钻入,如同缝补天穹的最后一针。
蓝光渐稳,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
就在最后一道缝隙即将闭合时,地面突然一沉。
不是震动,是整个洞穴的地脉在翻身。四壁符文全部亮起,不再是祭坛原有的蓝色,而是深紫近黑,像是某种封印被反向激活。
“不对。”花自谦猛地抬头,“这不是守护机制……是献祭阵法。”
“谁献祭谁?”苏曼曼盯着星盘,“它吸收的是我们的气血。”
话音刚落,她左腿黑丝“啪”地一声崩开一圈。封印松动的刹那,一股堕仙之力逸散而出,化作赤色丝线缠上星盘。
碎片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嗡鸣。
融合完成了。
完整的星盘悬浮在空中,不再闪烁,也不再排斥任何人。它静静旋转,像一颗微型星辰,映照出两人疲惫却依旧挺立的身影。
花自谦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异样。
他低头看自己心口——那根拔出一半的金针,不知何时已缩回皮下,但针尾残留的血迹正在缓慢爬行,形成一个极小的符文,形状像一把倒挂的剪刀。
“麻烦了。”他喃喃。
苏曼曼靠在石台上,呼吸仍未平复。她抬起左腿,看着黯淡几分的黑丝封印,忽然笑了:“你说,要是七姑看见我现在这样,会不会说我没好好保养?”
“她只会说你穿品太差。”花自谦扯了扯嘴角,“上次见你还穿着破洞袜直播。”
“那是限量款。”
“那你现在这腿环,也算限量款——百年封印,附赠妖化体验。”
她翻了个白眼,想骂人,却突然顿住。
目光死死盯住星盘底部。
那里,原本光滑的背面,正缓缓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刻上去的:
“阎罗嫁衣,未成。”
花自谦顺着她视线看去,脸色微变。
“这是……?”
“不是预言。”她声音发紧,“是提示。有人在等这件嫁衣完成。”
“谁?”
她没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指尖抚过小腿上的黑丝。那一圈崩开的痕迹还未愈合,隐隐透出暗金色的光。
就在这时,星盘轻轻一震。
一道光束射向洞顶,投下模糊影像——不是人脸,也不是地图,而是一间工作室的俯视图。镜头缓缓移动,落在工作台中央的画稿上。
并蒂莲图案下方,写着一行朱砂小字:
“子时三刻,血成针。”
花自谦眯眼:“这是……咱们的设计室?”
苏曼曼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冷了下来:“不是‘咱们’的。是她的。”
“谁?”
她没回答,而是突然伸手,从黑丝夹层中抽出一根银针。针身细长,针尾刻着一朵残缺牡丹。
她将针举到眼前,轻轻吹了口气。
针尖映出的光影里,闪过一个女人背影——素白衣裙,发间无饰,站在染缸前,手里握着一匹血红云锦。
花自谦呼吸一滞。
他知道那是谁。
明朝那一世,他没能救下的那个绣娘。
也是白莲儿真正的原身。
“她没死。”苏曼曼低声道,“她一直藏在布料里。”
话音未落,星盘再度震颤。
这次不是投影,而是实体异动——它缓缓调转方向,正面朝下,背面朝上,像是在供奉什么。
而那行“阎罗嫁衣,未成”的字迹,开始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