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右臂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缠住,皮肤下那缕红雾正一寸寸往肩头爬。他牙关咬得发酸,指尖却还死死攥着乾坤袖的边缘,生怕一松手,青瓷小匣就会从深层空间滑出去。
苏曼曼靠在他背上,左腿黑丝绷得几乎要裂开,封印纹路中央的暗红已经蔓延到膝盖下方,像一滩缓慢扩散的陈年血渍。她喘了口气,把脸贴在他后颈,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根:“别硬撑,再往前一步,你心口那三根针就得自己跳出来了。”
“那也得先把这破砂送到位。”他声音哑得不像话,“不然咱们俩一个变厉鬼,一个成妖妃,到时候直播带货都说不清职业。”
她低笑一声,抬手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指尖顺势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划了一道。血线刚落,掌心便浮起微弱的并蒂莲光,顺着经脉倒灌进他体内。红雾蠕动的速度顿了顿。
“织霞手还能用?”他问。
“勉强。”她咬牙,“只要我不想着‘爱’这个字,就不算动情,心血染就不会反噬。”
“那你现在想什么?”
“想踹你一脚。”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骤然塌陷。原本由黑丝延展而成的光道像断线风筝般碎成点点荧光,脚下一空,两人直坠而下。
落地时是湿冷的岩地,洞口就在五步之外。夜风从缝隙吹进来,带着远处城市隐约的车流声。花自谦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仍护在胸口——乾坤袖封得严实,但那股躁动越来越强,仿佛匣中粉末已经开始共鸣。
“我们出来了。”苏曼曼扶着石壁站稳,低头看自己的腿环,“可它撑不了多久。”
他抬头,目光落在洞外树影间。那里站着三个人,穿着素白长衫,袖口绣着暗银苏绣纹,手里各执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绣衣使者。”他冷笑,“白莲儿真是阴魂不散,连手下都派来送快递。”
为首的女子上前半步,针尖指向他们:“星盘之力非私物,天衣监奉命回收。”
“回收?”苏曼曼嗤笑,“你们明代就倒闭的编制,现在装什么正统?”
对方没答话,三根银针同时轻颤,空气中浮现出一幅幻象——染缸翻涌,红绸漂浮,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纵身跃入,血色瞬间浸透整缸布料。
苏曼曼瞳孔一缩。
那是她民国那一世。
“美人煞……拿我的死做阵眼?”她声音冷了下来,“你们还真敢用。”
“因果即力量。”女人淡淡道,“你死得越惨,阵法越强。”
苏曼曼突然笑了。她抬起右脚,鞋尖挑起一块碎石,甩手弹出。石头撞上幻象边缘,竟发出金属相击之声。
“幻术不错。”她说,“可惜我看得见业力走向。”
她指尖再次划破,鲜血滴在黑丝上。织女神丝应声而出,化作一道赤线直刺幻象核心。画面轰然炸裂,三人齐齐退了一步。
“心血染发动!”她喝道,“你们这些残魂,也配碰我的命格?”
花自谦趁机起身,乾坤袖一抖,半匹蜀锦甩出,金蛇缠丝手缠上其中一人手腕。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得踉跄前扑,银针脱手飞出,钉进岩壁。
第二人刚要收针结阵,花自谦已欺身而近,一记肘击砸在对方咽喉。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抽搐。
第三人转身就跑,却被苏曼曼甩出的一缕神丝缠住脚踝,狠狠摔在地上。
“留个话。”花自谦踩住那人后背,俯身扯下她腰间的玉牌,“谁给你们的消息?”
“是……陆子明……”那人咳着血,“他在故宫……启动五鬼局……只等星盘重燃……就能逆改命格……”
“朱雀局的阵眼?”苏曼曼冷笑,“他还真当我是招财猫?”
花自谦眼神一沉,抬手将玉牌扔进乾坤袖深处。他转头看向苏曼曼:“他们知道得太多,说明有人泄密。”
“或者,星盘本身就在向外传递信息。”她盯着洞穴深处,“它醒了,自然会吸引贪心的人。”
“那就别让他们等到那一刻。”他拉起她的手,“走。”
两人刚迈步,地上那人突然狞笑,手指猛地拍向地面。一道符纹亮起,空气中浮现出一枚小小的貔貅耳坠,悬在半空微微震颤。
苏曼曼瞳孔一缩:“镇魂钉微型化!这是陆子明的标记!”
她抬手就要毁掉,花自谦却抢先一步,用点妆笔尖挑起耳坠,直接塞进乾坤袖最底层。“留着。”他说,“等他亲自来赎。”
“你不怕它引路?”
“怕。”他握紧她的手,“但我更怕他不来。”
他们踏入洞穴,身后风声渐止。通道幽深,只有脚下碎石偶尔滚动的声音。苏曼曼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体内某种撕扯的力量。她的黑丝开始轻微震颤,封印纹路每一次明灭,都让她脚步一顿。
“你还行吗?”花自谦低声问。
“死不了。”她喘了口气,“就是这腿环……好像快认不出主人了。”
他停下,忽然单膝跪地。
“你干嘛?”
“换种走法。”他一把将她扛上肩头,“你负责指路,我负责扛包。”
“放我下来!”
“吵什么?”他拍拍她屁股,“三世轮回,第一世我背你出火场,第二世背你跳戏台,第三世背你回洞穴——这叫传承。”
她气得踢他后背,结果牵动封印,闷哼一声。
“老实点。”他稳住身形,“再乱动,我就说你是主动投怀送抱。”
洞内越来越暗,唯有祭坛方向泛着一丝幽蓝。那团星盘碎片依旧悬浮在原地,裂痕中流转着微弱的光。他们离得越近,那光芒就越明显,像是在回应什么。
“它在等我们。”苏曼曼伏在他肩上,声音轻了些,“也可能是等那匣子里的东西。”
“那就别让它等太久。”
他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段狭窄通道,终于踏进祭坛区域。岩壁上的符文开始自发亮起,空气中有种低频震动,像是某种古老机制正在苏醒。
花自谦放下苏曼曼,从乾坤袖取出青瓷小匣。匣身依旧温热,甚至比刚才更烫。
“不对劲。”他说,“陨石砂不该发热,除非……它已经在反应了。”
“打开看看。”
他掀开盖子一角,粉末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被无形之手刻上去的符咒。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苏曼曼皱眉,“有人提前在砂里埋了东西,可能是控制程序,也可能是引爆引信。”
“白莲儿的手笔?”
“不像。”她摇头,“这手法更老,像是……天衣官内部的禁术。”
花自谦沉默片刻,把匣子递给苏曼曼:“你来决定,是塞进去,还是先净化。”
她接过,指尖刚触到粉末,整个人猛地一颤。
“怎么了?”
“我看到了……”她声音发虚,“故宫地库,《十二美人图》……多出来的那一幅……画的是我。”
“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现在。”她睁大眼,“是未来。画里的我穿着阎罗嫁衣,手里拿着你的点妆笔,站在废墟上。”
花自谦伸手抚上她脸颊:“那就别让它发生。”
“可如果我们不激活星盘,现实会不会更糟?”
“总比你变成冥婚新娘强。”他夺回匣子,“我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青瓷小匣高举过头,对准星盘碎片中央的凹陷处。
“因果之核,归位!”
就在匣子即将靠近的瞬间,他右臂的红雾猛然暴起,顺着肩膀冲向脖颈。他闷哼一声,动作迟滞半拍。
苏曼曼立刻扑上来,双手抱住他的手臂,用自己的血在空中画出半道《璇玑图》。光晕一闪,红雾被逼退几分。
“快!”她喊。
花自谦咬破舌尖,强行清醒,猛地将匣子推入碎片核心。
轰——
整座洞穴剧烈晃动,星盘碎片爆发出刺目强光。蓝与红交织成漩涡,空气中浮现出无数断裂的记忆画面:明朝屠城、民国戏台、现代秀场……全都在同一刻重叠。
并蒂莲的光罩住两人,摇摇欲坠。
而在光晕之外,岩壁阴影中,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缓缓浮现,指尖夹着一张黄符,轻轻贴在石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