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但节奏慢了下来。
那团幽蓝的光核悬浮在两人面前,像一颗悬停的心脏,裂纹里渗出的红光一明一暗,像是在呼吸。花自谦扶着苏曼曼的手没松,掌心全是汗,还有点血,黏糊糊地贴在一起。
“它刚才……是不是动了?”他嗓音有点哑。
苏曼曼没答,盯着自己刚刚触碰过碎片的指尖。一滴血留在那里,已经干了,可皮肤底下却浮起一丝细线般的纹路,顺着血管往手腕爬。她抬腿,黑丝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半寸封印——牡丹纹正在发烫,不是灼热,而是像被什么唤醒了。
“我得再碰一次。”她说。
“你疯了?”花自谦立刻皱眉,“刚才那一下差点把你魂抽走。”
“不是抽。”她摇头,“是认亲。”
她话音刚落,光核轻轻一颤,表面的裂痕竟缓缓拼合了一小段,浮现出一行倒写的字——
“丝断时,魂归处。”
花自谦瞳孔一缩。这八个字,和石门外那道血痕一模一样。
“这不是警告。”他低声道,“是接头暗号。”
苏曼曼没再解释,直接伸手按了上去。
指尖接触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一片雪白的云海。她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站着,披着未织完的霞衣,手里握着针,针尖滴血。风很大,吹得她裙摆翻飞,也吹起了她腿上的黑丝——和现在一模一样。
画面跳转。
天雷劈下,云锦化灰。那个女人跪在云端,仙骨被一条条抽出,血顺着脚踝流进银河。她没喊疼,只是把最后一缕丝线缠进指尖,低声说了句:“若有来世,不为仙,不为奴,只做能爱人的凡人。”
记忆戛然而止。
苏曼曼猛地抽手,整个人往后一仰,被花自谦一把搂住腰才没倒下。她喘得厉害,额角全是冷汗,嘴唇发白。
“怎么了?”他声音紧绷。
“我不是转世。”她咬着牙,“我是她本体。初代织女把自己劈成了两半——善念成神,恶念堕仙。而我,就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恶念。”
花自谦愣住。
“所以黑丝不是封印?”他低头看她腿上那圈缠绕的丝带,“是你本来的样子?”
“它是容器。”她苦笑,“装着我不该有的感情,不该有的执念,还有……不该活下来的命。”
话音未落,光核突然嗡鸣起来,裂纹中浮现出完整的《璇玑图》回文诗,正是她每件设计稿里藏的那幅。图案旋转一圈,投出新的影像——
一座祭坛,中央立着星盘。初代织女将它一分为二,一半交给白莲儿执掌,另一半封入地下。画外音响起:“唯有三世因果不断,血丝相连者,方可重启。”
画面消失。
花自谦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所以非得是我?”
“非得是你。”她看着他,“因为你三世都死在我手上。”
“明朝我替你挡天劫,死了;民国你用白绫勒我,我也死了;现在你要是妖化失控,估计还得掐死我一次。”他耸肩,“这叫命债命偿。”
她想瞪他,可眼眶有点发热。
“你以为我想?”她声音低下去,“每次月蚀,我都怕自己醒来时手上沾着你的血。”
“那你现在就掐。”他往前一步,胸口抵住她手掌,“试试看,能不能掐死我。”
她没动。
他反而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金针压着弑神记忆,我早就不干净了。你要真是邪祟,我这颗心早就被挖了。可它还在跳——为你跳的。”
洞穴安静了一瞬。
光核又震了一下,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回应。一道细如发丝的蓝光从裂缝中探出,轻轻搭在苏曼曼的手腕上,像是在确认脉搏。
“它要我们联手。”花自谦抬头,“单靠你,激活不了;单靠我,靠近都会被反噬。得一起。”
“怎么联?”她问。
“你说呢?”他挑眉,“你织丝,我出剑。你出血,我出命。三世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弯腰,解开了左腿黑丝的一道扣结。
皮扣弹开的轻响在洞中格外清晰。
封印纹路瞬间亮起,泛着暗金色的光,像是沉睡的龙睁了眼。她抬起腿,不是炫耀,而是展示——那纹路从膝盖蔓延至脚踝,构成一朵残缺的牡丹,正中心空着一块。
“这里。”她指着空白处,“需要一点东西填进去。”
“血?”他问。
“因果。”她看他,“你的血,我的丝,再加上……一句真话。”
“什么话?”
“你为什么每次都冲上来护我?”她直视他,“明明可以跑,可以躲,可以等我先死。你不是生意人吗?最懂权衡利弊。”
花自谦没立刻回答。
他低头,从乾坤袖里抽出一匹蜀锦,轻轻裹住她裸露的小腿。丝绸滑过皮肤的刹那,封印纹路颤了颤,像是被安抚。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穿黑丝是什么时候?”他问。
“试衣间。你说我的战甲设计感不错。”她冷笑。
“我说的是罗袜。”他纠正,“但直播切屏,弹幕全在刷‘大佬看腿脸红了’。我当时就想,这女人要是死了,我得给她收尸,不然谁给我造这么多麻烦?”
她一怔。
“第二世,你在戏台唱《牡丹亭》,我站在台下。你甩水袖的时候,黑丝从裙边露出来一截。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要是我媳妇就好了,死了也能抱着棺材哭两声。”他笑得有点涩,“第三世,你在暴雨里站七姑的裁缝铺门口,腿湿透了,黑丝贴在皮肤上。我第一反应不是撩,是怕你感冒。”
他抬手,指尖擦过她眼角,“三世了,曼曼。我不是逃不掉黑丝的诱惑,我是逃不掉你穿黑丝时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像在跟全世界宣战。”
苏曼曼呼吸一滞。
她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他领带,狠狠拽下来。
“那就别废话了。”她声音发抖,“要填因果,就现在。”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要落在光核上——
花自谦突然抬手,用自己的血混了进去。
两滴血在半空相撞,溅开一朵细小的红花。
光核猛然震动,整座洞穴的岩壁开始发出低频轰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制被唤醒。蓝光暴涨,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在石壁上,交叠成一体。
并蒂莲的光晕从他们交握的手心升起,缓缓缠绕住那团星盘碎片。
苏曼曼感觉到体内的织霞之力不再躁动,而是顺着血脉流向指尖,与花自谦的气机交融。她低头,看见自己腿上的封印纹路正在缓慢补全,缺失的花瓣一点点浮现。
“快了。”她喃喃。
花自谦盯着光核中心那道最深的裂缝,忽然道:“等这事完了,我带你去趟民政局。”
“这时候你想登记?”她斜他一眼。
“趁我还记得誓言。”他咧嘴,“第一句是‘无论妖魔人仙’,第二句是‘尤其是你穿黑丝的时候’。”
她差点笑出声,可下一秒,脸色骤变。
光核内部,那抹暗红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浓,像血在流动。
“不对……”她猛地抓紧他手臂,“它不是在等我们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