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还在涨,红影却没退。
那抹暗红在星盘碎片深处游走,像一条被惊醒的蛇,顺着裂缝来回窜动。苏曼曼腿上的封印纹路突然一抽,整条左腿像是被冰锥从内往外扎了一下,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花自谦手劲立刻加重,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半步,两人交握的手心并蒂莲光晃了晃,像是风里的灯。
“不对。”他盯着她小腿,“它不是要激活,是有人在抢。”
苏曼曼咬牙撑住身体,低头看那块正在缓慢补全的牡丹纹——原本空缺的位置确实浮起了新纹路,可线条僵硬,走势生涩,不像天然生成,倒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
她指尖轻抚过去,皮肤底下传来一阵麻痒,像是有细针在皮下爬。
“《女诫》变咒。”她声音压低,“白莲儿早埋进来了,就等着咱们用因果填空的时候,顺道把她的执念也塞进来。”
花自谦冷笑:“这女人真当自己是物业管家,到处留钥匙?”
“现在拔出来,封印会裂。”苏曼曼闭了闭眼,“我撑不住妖化。”
“那就别拔。”花自谦松开一只手,从乾坤袖里抽出点妆笔,“我来破。”
笔尖刚触到她腿环边缘,苏曼曼猛地抬手挡住他手腕。
“不行!这咒缠情丝,动情施术必反噬——你要是对我有点啥想法,现在动手就是自杀。”
花自谦一顿,看着她。
她也看他,眼神很直,没躲。
空气静了一瞬。
“那你说怎么办?”他收了笔,语气反倒轻松下来,“难道等它自己长好?”
“我自己清。”苏曼曼退后半步,右脚脚跟轻轻一点地,黑丝包裹的小腿微旋,整个人重心下沉,脚踝划出一道弧线。
霓裳舞·生门踏。
一步落下,空气中仿佛多了个看不见的格子,她踩得极准。第二步再起,指尖已划破唇角,一口含着精魄的血喷在封印缺口上。
血雾散开时,她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
第三步,她脚尖勾地,旋转加速,黑丝随着动作翻飞,每一次摆动都恰好避开奇门中的死位。血与丝在空中交织,渐渐凝成一个微型璇玑图,贴在她腿上缓缓转动。
那股外来的阴力开始动摇。
“你疯了?”花自谦皱眉,“这种时候还用本命步法?”
“只有这个能绕开情字。”她喘了口气,“你懂什么,爱恨都是情,妒怨也是情,她拿《女诫》锁我,就是要我一生困在‘该不该动心’里。我不走心门,走生门——活路从来不在感情里,在脚下。”
话音落,最后一转完成。
嗤——
一缕黑烟从她腿环缝隙钻出,扭曲了几下,化作一张模糊的女人脸,张嘴似要说什么,却被璇玑图余光扫中,瞬间炸成灰烬。
苏曼曼单膝落地,额头全是汗。
花自谦一把扶住她肩膀,发现她体温低得吓人。
“下次提前说一声,行不行?我还以为你要跳大神求姻缘。”
“你要真觉得我在跳,刚才就不会帮我稳气机。”她靠着他手臂缓了口气,“刚才那一下,你把天衣无缝诀融进并蒂莲光里了。”
“不然呢?”他耸肩,“三世了,谁还没点默契。”
她想笑,嘴角刚扬起,忽然瞳孔一缩。
“等等——”她抬头盯住星盘碎片,“它刚才……是不是吞了那团黑烟?”
花自谦顺着她视线看去。
原本交替闪烁的蓝红光芒,此刻蓝光渐稳,红影却更深了,像是吸了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往核心聚拢。
“不是吞。”他眯眼,“是喂。”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同一个可能:那黑烟根本没被消灭,而是被星盘碎片吸收了。
“所以它不排斥邪念?”苏曼曼声音发紧,“反而……喜欢?”
“不一定喜欢。”花自谦盯着那团蠕动的暗红,“可能是来者不拒。只要沾因果、带情绪的东西,它都照单全收——不管是爱是恨,是忠是妒。”
“那它到底是什么?”她低声问。
“我不知道。”他摇头,“但我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走。”
他松开她,转身从乾坤袖最深处摸出一只青瓷小瓶,瓶身布满冰裂纹,像是随时会碎。打开塞子,里面是半匙灰白色粉末,落在掌心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风吹过沙漠。
“敦煌地窟挖出来的陨星砂。”他说,“三年前镇过一件染血嫁衣,后来一直留着压箱底。”
苏曼曼接过瓶子看了看,眉头微蹙:“极寒之物,碰血即凝,普通人沾一下骨头都会裂。”
“所以我留着它。”花自谦把瓶子递给她,“就等今天。”
她没接,而是直接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向粉末。
血珠尚未接触,空中温度骤降,血滴瞬间凝成一颗晶红颗粒,悬浮不动。
“活人之血才能驾驭。”她说,“死人的不行,冷心的人也不行。”
“我知道。”花自谦扯了扯袖口,“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上。”
他抽出随身短刃,在左手腕上一划。
血涌出来,她也割开右手腕,两股鲜血交汇而下,将那颗结晶完全包裹。并蒂莲光再次升起,稳稳托住这团血核,悬在星盘碎片正上方。
蓝光感应到这股气息,轻轻震颤,裂缝缓缓张开些许,像是在等待嵌入。
“还差一步。”苏曼曼盯着那凹陷的核心,“需要一句真话,锚定因果。”
“我说过了。”花自谦看着她,“三世都为你死过。”
“不是那种真话。”她摇头,“是要你此刻心里最不敢说的那一句。”
洞穴安静下来。
风停了,连星盘碎片的嗡鸣都低了几分。
花自谦望着她腿上那圈黑丝,从膝盖到脚踝,纹路已经补全大半,只剩最后一点空白仍在微微发烫。
他忽然笑了。
“我怕。”他说。
“怕什么?”
“怕你终于不用再穿黑丝那天。”他声音不高,“怕你哪天真的成了神,站在云上回头看我,说我不过是个凡人,不配记得你流过的血,也不配懂你绣的每一针。”
苏曼曼呼吸一滞。
“你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他打断她,“每次你穿黑丝站在我面前,我都觉得你在送葬——给你自己。你不是在展示美,是在宣战,和命运打一架,打赢了算你的,打输了,魂归九幽。我不想看你再打了,我想……我想有一天你能穿着它,只是因为喜欢,而不是为了活着。”
她眼眶发热,却硬撑着没眨眼。
“那你现在就说。”她嗓音哑了,“把那句话说完。”
花自谦看着她,抬起沾血的手,轻轻抚过她脸颊。
“如果非要有个人陪你疯到底,那必须是我。”他说,“不是因为你需要我,是因为——”
他话没说完。
星盘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蓝光暴涨的同时,那团暗红猛然膨胀,竟在空中拉出一道人影轮廓,纤细,长发,穿古式宫装。
苏曼曼脸色变了。
“白莲儿的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