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手刚搭上黑丝通道的边缘,那层由无数细密丝线编织而成的光膜便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从另一头拽了一下。他立刻缩手,指尖传来一阵麻,顺着经脉往心口爬。
“不对。”他低声说,“这路被人动过手脚。”
苏曼曼站在他身后半步,腿环上的牡丹纹正以极慢的频率起伏,像在应和某种遥远的心跳。她没说话,只是把右手按在通道表面。血从指缝渗出,沿着黑丝蔓延,却在触到第三道纹路时戛然而止——那滴血凝住了,悬在半空,不落也不散。
“活的封印。”她收回手,眉头拧成一个结,“它知道我们要回去。”
花自谦摸了摸胸口,护妻神针还在皮下温热地搏动,但乾坤袖里的初代织女骨血突然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一股灼意。他掀开袖口一看,那根金针正在微微震颤,针尖指向现实世界的入口方向。
“那边有东西醒了。”他说,“而且它认得我这身骨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往前迈步。刚才还平静流淌的星尘此刻开始逆旋,在通道外围形成一圈圈暗色涡流。空中浮现出一行字,不是光影,也不是符文,而是用真正的丝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古篆:非时之归,必引旧劫。
“这不是警告。”苏曼曼冷笑,“这是陷阱的说明书。”
花自谦抬手想用点妆笔划破那行字,笔尖刚碰上线头,整段文字突然抽搐起来,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紧接着,一股反冲力顺着笔杆直撞手腕,震得他虎口发麻,笔尖当场崩裂。
“靠。”他甩了甩手,“连个符都画不利索,现在连破障都费劲?”
“不是你不行。”苏曼曼盯着那行字逐渐扭曲变形,“是规则变了。咱们刚净化完白莲儿,天地气机重排,有些老账趁机冒头了。”
话音未落,通道深处忽然泛起涟漪。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轮廓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是个女人,穿着褪色的旗袍,头发挽成旧式发髻,手里拎着一把锈剪刀。
“七姑?”苏曼曼脱口而出。
那投影晃了晃,声音断断续续:“别回来……现在踏进来,就是往棺材里钻。”
“你在哪儿?”苏曼曼往前一步,却被花自谦拉住。
“她在虚实夹缝里。”他盯着投影脚下那一片扭曲的光斑,“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问重点。”
苏曼曼点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七姑抬起手,指向某个方位——正是苏曼曼设计室的地基位置。“压着的东西……翻了个身。明代天衣监的残碑,底下镇着‘千丝引’。”
花自谦瞳孔一缩:“那个传说中能把活人织进命运线里的邪物?”
“就是它。”七姑的声音越来越弱,“你们带着织女神丝回来,等于提着灯笼走进坟场。它等这一刻,等了三百年。”
“所以这封印是你设的?”苏曼曼问。
“我只是补了一针。”七姑摇头,“真正锁住它的,是当年替你缝嫁衣时埋下的线头。但现在……线松了。”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剧烈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扯住。投影开始碎裂,最后一句飘在空中:“记住,别碰那块碑……更别让它碰到你的血。”
然后,消失了。
通道重新陷入死寂,只有那行古篆还在缓慢蠕动,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
花自谦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纹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极细的红线,像是被看不见的针脚缝进去的。“她说的‘千丝引’,真能改命?”
“不止改命。”苏曼曼盯着通道尽头那片被扭曲的现实投影,“它能把你的人生当成布料裁剪。生辰八字是经线,因果业力是纬线,只要你踏进它的范围,它就能把你重新‘织’一遍。”
“那岂不是比孟婆汤还狠?”
“孟婆汤只抹记忆。”她冷笑,“这个是直接给你换个命格,连魂带骨都换。”
花自谦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说,要是它把我织成个老实本分的上班族,朝九晚五打卡上班,还能不能直播讲《VoGUE》当战甲分析?”
“你做梦。”她瞥他一眼,“就你这张嘴,阎王殿前都能把生死簿吵糊。”
他耸肩:“那我不怕了。反正怎么织,我都得撩你。”
她懒得理他,转身走向通道边缘,手指再次贴上那层光膜。这一次,她没有出血,而是将黑丝始端轻轻抵在封印纹路上。丝线与纹路接触的瞬间,整个通道发出一声低鸣,像是老旧织机启动前的呻吟。
“我能感觉到。”她闭眼,“它在吞我们的气息。每一次试探,都在记下我们的频率。”
“那就别给它机会记。”花自谦站到她身边,从乾坤袖里抽出一段残存的蜀锦,“我来扰频。”
他扬手一甩,百匹锦缎如瀑倾泻,在空中交织成网,轰然拍向通道内壁。能量碰撞激起一阵刺目火花,封印纹路顿时紊乱,那行古篆也开始错位断裂。
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那些碎裂的丝线竟自行扭动,重新拼合成新的句子:归者即缚,织者即奴。
“还挺有文化。”花自谦啧了一声,“骂人都不带重样。”
苏曼曼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等等。”
“怎么?”
“你有没有发现……”她声音压低,“七姑刚才出现的时候,没要报酬。”
花自谦一愣。
对。七姑每次现身,都要收点指甲、眼泪或者旧发这类阴物。可这次,她什么都没拿。
“她是被迫来的。”苏曼曼眼神沉了下来,“有人或什么东西,在借她的形说话。”
空气骤然变冷。通道四周的星尘停止流动,像是被冻在了半空。那行新出现的文字缓缓旋转,最终竖立成一道门的形状,门缝里透出一丝熟悉的光——那是苏曼曼设计室顶灯的颜色。
“它在模拟现实。”花自谦咬牙,“诱我们进去。”
“但它不知道。”苏曼曼冷笑,“我的工作室,从来不开顶灯。”
两人同时后退半步。就在这一瞬,通道底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下面翻身。紧接着,地面浮现出一块虚影碑石,上面刻着半截残文,最后一个字正是“引”。
花自谦握紧手中断裂的点妆笔,笔杆已被汗水浸湿。苏曼曼的腿环再次发热,黑丝自动收紧,贴合肌肤形成防御姿态。
他们谁也没动。
那扇由文字构成的门,正一点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