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鹰再次受伤的事儿没能瞒住翟林很久,他看着岳鹰再次毫无血色的脸庞,几乎暴跳如雷。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由分说扯开岳鹰的衣袖,指着她的伤口说,“再这样下去,你还有命吗?”
岳鹰看着他笑:“你不是常说,生死有命,造化自然嘛。如今竟盼着我长生不老?”
“我没在跟你玩笑!”翟林起身背对着她,平抑着胸中的怒火,“你是为什么呀?是着急上火,自怨自伤,还是被人捉住了把柄,被逼无奈?”
他恳切道,“你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想办法的。”
岳鹰敛目道:“翟林,你相信吗?每个人都有两条命,一条是性命,一条是使命。若只能活一个,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一束天光从窗外斜切进来,恰好落在她的眉梢。
那个终日跟着他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岳鹰,此时满面肃容,仿佛褪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骨子里隐藏已久的东西,没由来让他肃然起敬。
“不管你想要哪一个,我都可以帮你的。”翟林轻声向她承诺道。
岳鹰抬起眼,忽然盈出了满眶泪水:“翟林,谢谢你,谢谢你无条件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愿意帮我,能不能继续帮我遮掩着?”
“你还要不听劝吗?”翟林急切道,“我求求你告诉我,让我帮帮你好吗?”
“翟林,别问了,人活着总要有些身不由己的选择,就像你有别常人,选择喜欢男人一样,很多事咱们是没办法向旁人说的。
难得我第一次看对了人,你也果真是个极好的人。咱们就好好做一双知己,说说话,谈谈心,再难的事,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嗬,呵呵……”翟林自嘲地笑了又笑,终于面向她站定,郑重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喜欢男子。”
岳鹰被他盯得不自在,掩饰说:“这不能怪我,是你亲口同我说过的。”
“我亲口同你说过吗?”翟林逼问道,“是你在我家门前停下来时候,还是我同你相处至今的哪一刻,我哪一句话这般说过?”
岳鹰不敢再去看他,起身道:“好好好,我信你就是了。你不是给我熬了新药,还不快速速呈上来。”
翟林把药送到她手里,支起一只脚斜靠在矮塌上,看定她,突然说:“你在帮人解蛊?”
“咳!”岳鹰被药呛住,翟林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兀自忙乱,幽幽问道,“是什么蛊?”
岳鹰咳嗽着摆手,翟林说:“你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你写下那个字我也是看过的,以我父亲的做派,他不会这般好心,收留一个毫无用处之人。
如果你执意不说,我这就去问问他。”
翟林从矮塌上坐直身子,理了理裙角,撑着腿起身,看着岳鹰说:“我还想问问他,真真的徐大姑娘变化真的会这么大吗?”
岳鹰止住了咳嗽,翟林继续盯着她说:“你还不肯相信我吗?”
他再次看了眼举棋不定的岳鹰,起身往外。
“等等!”岳鹰急忙起身说,“双生蛊,同生同灭的双生蛊。”
翟林睁大了眼睛,冲过来捉住她的手腕号脉,接着夺门而出,朝自己院里冲去。
玉儿闻声从外面进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看着他跑远,玉儿焦急地问:“姑娘,翟小郎君他会不会去告诉京里那帮人?”
岳鹰握了握手指,说道:“说不说的,也不打紧了。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翟老爷接到任务后,派了几波人去打探岳鹰的取‘药’途径,都被翟林挡住,罚得灰头土脸。
翟老爷往上,翟家三代单传,翟老爷为了兴旺翟家,自年轻起就想着多生儿子,终于连翟林在内有了三个儿子。
谁知,两个大儿子未及弱冠先后夭亡,剩下个小儿子翟林更是疼到心尖上。自小长大,不论翟林闯下多大祸事,他气急了也会大骂,但就是骂的再大声,从本质上也奈何不了他这个儿子爷。
不喜科举由他,不务正业也由他,连他到了年龄不成亲,也不敢真的强迫他。听着下人来告状,说儿子如何坏他的大计,翟老爷仍是无可奈何他。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亲自找翟林谈谈,结果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舐犊之情就油然而生,他嘴角的笑意便压也压不住了:“儿啊,阿爹问你。你跟徐大姑娘熟悉吗?”
“熟悉啊,熟的不能再熟了。”翟林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揉了揉头顶的头发,哀呼道,“有名有姓的东西,这书里怎么找不到呢!”
“你需要书?让管家去办,即刻去办。”翟老爷指派完随行的小厮,讨好地挨着他坐下说,“儿啊,看书虽好,却也伤眼,你不如先歇歇,跟阿爹聊聊天可好?”
翟林斜了他一眼,说:“说吧,您这又是想打什么歪主意?”
“你这孩子!瞎说,你这孩子!”翟老爷理了理领口掩饰尴尬,“阿爹只是想问,徐大姑娘近来可有异常啊?比如有没有偷偷出门,她身边的人有没有人受伤啊,你跟阿爹好好说说。”
“受伤?我和她每天都在一起,没看出来她受伤啊。”翟林扭过头,问道,“阿爹,我听说您最近和京里那个宦官来往甚密啊,你小心旁人给你罗织一个勾连内官的罪名,连我的头都给咔嚓了!”
“呸呸呸,你这孩子,什么宦官,什么勾结?咱又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何况那是你五爷爷,咱们自家人来往,你怎么能说,能说这些呢!”
翟老爷往儿子旁边靠了靠,低声说,“不过,那个徐大姑娘兴许是个有本事的,京里的贵人用了她的‘药’竟然渐渐好了,咱们翟家眼看要发达了!”
“什么药?”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三日派人送一次药到固定的地方,有快马特送到京里去。”翟老爷突然止住话头,看着翟林疑惑道,“你往常最不耐烦这些庶务,今个儿怎的关心起来这些事了?”
翟林装作懊恼地拍了拍头:“阿爹你有所不知,她自得了贵人的赏识,鼻孔恨不能冲到天上去,我一定要研制出比她还好的药材,好让她心服口服。”
“嘿嘿,不愧是我儿,就是有志气。”翟老爷又是欣慰又是遗憾,“阿爹本该助你一臂之力,奈何那传药的玉器造型奇特,根本打不开啊。
但是,不管是不是你制的药,这功劳回头都少不了咱们翟家的。我儿且放宽心,该耍耍,该玩玩,千万莫要劳累,再看书熬坏了身子。”
翟林心念一动,说:“阿爹,我想好好看一看那个玉器,下次他们来,能不能先让我饱饱眼福?”
翟老爷看着他一脸热切,叹了口气:“看可以,拆可不行,要是出了差错,可不是玩的
他站起身,在翟林的欢呼雀跃的感谢声往外走,走到门口方想起来什么,他回过头说:“儿啊,我帮你一个忙,你也要帮我一个忙。要把她盯紧了,不过也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了。”
“是,孩儿遵命,若我一个人腻了,便出门找些小厮郎君玩耍。”
“咳,那个,与她走近一些也无妨。”翟老爷心绪复杂地说,“但是她的药怎么来的,你要设法查清了,再告诉阿爹。”
“是,孩儿一定不负所望。”翟林弯腰行礼道,“让翟家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