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帐内,地图沙盘上的敌我标识还整整齐齐,现实里的联盟却已经彻底碎了。
“疯了!你们都他妈的疯了!!!” 一个乎浑邪千夫长眼睛血红,嗓子喊得劈了叉。
“停手!左贤王阁下!冷静!” 这是试图抱住乌骓腰的亲卫。
“凯文长官!这里是军营!你们也想上军事法庭吗!?”
花旗方面的副官则死死架住凯文的胳膊。
“凯文!我囸你仙人!我是邀请你们一同对抗新秦的!不是让你们在我的国家上扔核弹!”
“乌骓!我去尼玛的!你他妈狗屁不懂!还邀请!你明明是在佩特将军面前摇尾乞怜!!!没有花旗,你们什么都不是!你要是真的那么聪明!怎么会被骗得团团转!怎么会贸然出兵!怕不是自己的想法被发现了,没法掩盖吧!”
“凯文!你!”
二人挣脱束缚,又扭打在一起。
可惜,那些军官是帐内仅存的几个清醒者,声音迅速被淹没在拳脚和怒吼里。
乎浑邪的“第一届无限制格斗大赛”就在这充满硝烟和汗臭的密闭空间里突兀开幕。
乌骓和凯文,这两个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在听到下面人报告“对方动手了”的瞬间,就已经像两头被激怒的公牛撞在了一起。
下面的军官见状,积压已久的不满和猜疑瞬间引爆,立刻捉对儿“切磋”起来。
几个清醒的人徒劳地试图分隔扭打在一起的人群,嘴里发苦——没用了,热血一旦冲上天灵盖,理智就滚回了老家。
“你们!你们……唉呀!”
一名老成持重的乎浑邪参谋跺了跺脚,放弃了劝架。
幸好这场混乱被严格限制在了帅帐内部,消息一旦泄露,引发全军炸营,那乐子就大了。
凯文心里憋着火,要不是佩特将军坚持,他怎么可能和旁边这个浑身羊膻味的草原军阀并肩作战?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东点高材生!
乌骓同样一肚子不爽,他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些眼高于顶、装备精良的花旗佬。
话不投机?那就用拳头说!
然而两人实力半斤八两,乌骓胜在悍勇力大,凯文则技巧更佳。
一时间,拉架的拉不开,打架的也分不出胜负,场面僵持不下,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拳拳到肉的闷响。
乌骓的怒火在于:
花旗人竟敢用重炮轰击他们的风神、雪神两座要塞,简直是骑在脖子上拉屎!
凯文的逻辑则是:
乎浑邪人动用“雷霆-4K”这种重武器阻击他们的救援部队,不是赤裸裸的背叛是什么?
误会叠着偏见,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先退半步。
就在这场闹剧达到高潮时,一份紧急军情猛地泼进了这锅沸粥——后方龙城传来消息,城内多处关键设施一夜之间遭袭,初步判定,是秦国特工所为!
报信的传令兵看着帐内这如同帮派火并的场面,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那几个还算清醒的军官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荒谬和疲惫。
得。
其中一人挥挥手,示意传令兵先出去。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被误伤发青的眼角。
“等他们打完……分出个胜负,再说吧。”
帐内那几个还算清醒的军官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默默达成了共识。
他们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龙城驻防的都是精锐,就算城里闹翻了天,局面总归能控制住……吧?
然而此刻的龙城,已经炸开了锅。
议政大厅、发电站、自来水厂、交通枢纽、中心广场……多个关键节点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引爆。
爆炸的火球冲天而起,在黑夜里格外刺眼。
恐慌像瘟疫般在市民中蔓延。
备用发电机不堪重负,嗡鸣着陆续停机,大半个城市瞬间被黑暗吞噬。
制造混乱的始作俑者们,则如同鬼魅般混入惊恐的人群,继续散播着谣言与恐惧。
但前线花旗军官们根本顾不上城里的乱子。
真正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城市电网崩溃,导致“雅典娜盾”因电力波动产生不到一秒短暂频闪的瞬间!
即便他们的第二预案及时响应,但仍然有一枚蓄势待发的炮弹,竟以超音速撕裂空气,精准地穿过那稍纵即逝的缝隙,狠狠砸在一辆昂贵的“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上!
轰——!
五百万花旗币一台的钢铁巨兽,瞬间化作一团膨胀的火球和四溅的碎片。
前线指挥官看着侦察无人机传回的影像,气得几乎要把牙咬碎。
乎浑邪这片广阔平原,本是装甲部队理想的突击战场,远比多山的釜州更适合钢铁洪流推进。
唯一的问题在于,花旗人和乎浑邪分自己凑不出足够多的重装甲载具,也没有能够维修艾布拉姆斯这种战争巨兽的工厂,真的是被摧毁一台,就永远少一台。
可现在,让所有花旗技术军官感到脊背发凉的,不是敌人有多少坦克,而是被“雅典娜盾”死死围困的秦军,竟然能捕捉到这短短一瞬的破绽!
“他妈的!那秦军指挥官是精密仪器成精了吗?护盾消失连一秒钟都不到!”
一名花旗技术员盯着数据屏幕,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他们当然无法理解。
此时,在被能量屏障围困的秦军阵地中央,徐思远端坐在他的移动指挥车内,看着屏幕上传来的战果确认,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手在电脑的作战日志上敲下一行冷静的结论:
【不明原理能量护盾,防御效能与电力供应呈强正相关。】
他能做到这神乎其技的一击,原因简单得令人发指。
他早就命人偷偷在护盾边缘,安装了一套简陋却高效的触发装置——一台能以每秒50次频率往复运动的活塞探针。
这根粗壮的金属探针,会像发了疯一样,每秒五十次地猛戳面前那堵无形的墙壁。
基于徐思远之前的推断,这“雅典娜盾”呈现出某种“类非牛顿流体”的特性,探针高速撞击时,护盾坚硬如铁,针体无法穿透。
可一旦护盾因任何原因产生波动或失效,哪怕只有零点零几秒,失去阻碍的探针就会猛地向前刺出!
一旦探针刺穿预设的物理位置,便会瞬间接通电路,激发引信——而那门早已计算好诸元、炮弹上膛、死死瞄准了对方一辆坦克的火炮,就会轰然怒吼!
徐思远原本还觉得每秒50次的采样频率是不是太低了,生怕抓不住那电光石火的间隙。
没想到,居然真的够用。
那么,接下来的推论就变得清晰而简单了:
找到它,然后,彻底摧毁“雅典娜盾”的电源。
可是,那层笼罩龙城的“雅典娜盾”在阻挡物理攻击的同时,也像一只无形的巨碗,将绝大部分无线电波死死扣在了里面。
徐思远看着战术板上依旧被干扰得雪花点点的通讯界面,有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就算知道了护盾有隐藏能源,消息传不进去,城内的友军又如何能精准定位并摧毁它们?
不过,这次成功的突袭,至少让徐思远看到了打破僵局的一线可能。
他强压下腹中因饥饿传来的阵阵绞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狠厉,对身旁的参谋下令:
“传令下去,所有火炮单位,重新标定敌军指挥所、弹药堆积点和重装备阵地坐标。多放几架侦察探针出去,死死盯住那片能量屏障!”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虚握然后猛然张开的动作,“我们就等!等着那乌龟壳消失的一瞬间……然后,砰——”
话未说完,一阵更响亮的“咕咕”声从他腹部传来。
他和他的“破晓骑”将士们已经断粮多日了,体力正在一点点被耗尽。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支不知身在何处的奇兵,以及城内可能尚在抵抗的同胞身上。
希望……他们能及时赶到吧。
此时的龙城内,早已是一片混乱的末日景象。
被煽动起来的乎浑邪民众积压的不满终于爆发,城市的基础设施在暴乱中彻底瘫痪。
断电,停水,燃气中断,食物供应彻底断绝。
愤怒的人群涌上街头,他们不在乎城外花旗人和秦军的对峙,他们只想知道——当官的都死到哪里去了?!
花旗人在外面围着秦军,可他们自己的军队为什么对城里的惨状不闻不问?
是要把他们这些平民活活冻死、饿死在这座孤城里吗!
而那个难得真的在应维持秩序、解决民生问题的龙城领导班子,其核心成员已在不久前的定向爆炸中集体殒命。
群龙无首,投诉无门。
街头充斥着打砸抢烧的狂欢与绝望的嘶吼,法律与秩序荡然无存。
而城外的花旗驻军,对此根本不屑一顾。
那花旗人到底在干什么?
答案简单得令人发指——按兵不动。
凯文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严禁他们向南介入卡戎要塞方向的“盟友内讧”,也明确指示无需为乎浑邪人处理任何“额外麻烦”。
于是,这一万多名装备精良的花旗大兵,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待在坚固的阵地上,与对面不到两万、同样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破晓骑”大眼瞪小眼。
他们的战术意图再明显不过:耗着。
等着能量护盾里的秦军和混乱的龙城守军自己耗尽最后的力气,活活饿死、渴死,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不是还有“双星”计划兜底么?
双方就这样隔着那道无形的屏障,陷入了诡异的静坐战状态。
突然,花旗前沿阵地的雷达屏幕上,突兀地闪烁起八个来自东方的光点。
识别信号很快传回,显示为……乎浑邪的运输直升机编队。
值班军官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抓起通讯器,连标准应答程序都懒得用,直接懒洋洋地说道:
“龙城区域已被划为禁飞区,请你们立刻返航。我们不想,也没兴趣掺和你们和北极星师团之间的破事。”
他显然把这支直升机队当成了从卡戎要塞方向逃难或求援的乎浑邪部队。
通讯频道里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干扰噪音的回应:“这里是……北极星师团……下属单位……我们……需要紧急降落……重复……不经过……城市上空……请求……指示……”
“啥玩意儿?”
军官皱着眉,费力地分辨着破碎的语句,大致听懂了对方自称是“友军”,开着乎浑邪的直升机,需要找个地方降落。
“行吧行吧,”他懒得深究,随手将龙城东北角一处空地的坐标发了过去,“去这个地方降落。那里有个联合营地,有你们的人,也有我们的人,相处得还挺和平,不会打起来。”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简短的回应:
“……谢谢。”
这名慵懒的花旗军官并不知道,他这随手一指,无异于为致命的毒蛇敞开了自家后院的大门。
他这是在引狼入室。
……
今夜的风雪愈发狂猛,如同无数透明的恶鬼在天地间嘶吼、冲撞。
八架运输直升机在这片混沌中艰难前行,庞大的机体被狂风裹挟着,在空中剧烈摇摆,旋翼撕开雪幕的轰鸣声都显得断断续续。
下方,联合营地的哨兵被持续的噪音惊动,骂骂咧咧地从相对温暖的帐篷里钻出来。
他裹紧了大衣,眯着眼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极其不情愿地抓起靠在旁边的雪犁,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清理着预定的降落区域,嘴里嘟囔着对这鬼天气和扰人清梦的“友军”的抱怨。
风雪模糊了视线,但他依稀看到,其中一架直升机的机腹下方,似乎用粗壮的钢缆吊挂着……一坨异常庞大的、非规则的阴影。
“运物资的?”他歪着头猜测。
“最好是吃的或者燃料。”另一个凑过来的同伴接话。
“看那形状……会不会是什么精密设备?或者……俘虏?”
就在他们胡乱猜测的当口,那团阴影在探照灯偶然扫过的瞬间,反射出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那根本不是什么物资,而是一台狰狞的、蜷缩起来的机器人?!
“不对!那是——!!!”
哨兵的惊呼声尚未完全脱口,死亡的火舌便已从盘旋的直升机上倾泻而下!
机载重机枪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炽热流光,打在本就稀疏的营地各处。
帐篷被瞬间撕裂,来不及反应的身影在雪地中爆开一团团血雾,刚刚清理出的降落场顷刻间被染红。
营地的通讯设备在第一波攻击中就被重点照顾,爆裂的火花中,任何求救信号都未能发出。
短暂的、暴虐的洗礼之后,八架直升机在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营地上空盘旋了两圈,最终逐次稳健地降落在它们自己用火力清扫出的“停机坪”上。
旋翼卷起的风雪尚未完全平息,舱门已然洞开。
全副武装的秦军士兵们沉默而迅捷地跃下,冰冷的战靴再次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他们迅速散开,组成警戒队形。远处,龙城那庞大而模糊的轮廓,在漫天风雪中已然隐约可见,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
目标,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