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信号塔都陆陆续续修好了,但手机的使用率受限于现实条件无法恢复到末世前。
极端天气影响信号、充电器和充电口太难找、再也联系不到想联系的人……
除了基地高层依然能够保持高密度联系手段,底下的普通人传递信息大都靠比较原始手段。
收音机或者口口相传。
后者最常见且覆盖面广大,但口传难免有误差,人们一句接一句,以讹传讹,误差越来越大,甚至还会出现好几个版本。
这几天,萧见信在酒馆和租房的街道上听见的传言就格外离谱。
尤其传言中还有他认识的人时。
什么苏南基地的掌权者其实已经死了,才会让一个没异能的医生在外抛头露面。
什么陆一异能已经进化到可以搓球形闪电,一炸炸死几百个人……
萧见信听了发笑。
有时候酒馆里的男人爱谈些桃色传言…说是桃色都委婉了,萧见信给他们上酒路过都怕耳朵得病。
动不动就是末世前某个明星爬苏华盛的床,然后苏华盛阳痿,一怒之下把人给杀了。
萧见信听完无语良久。
这些东西萧见信都不太信。
萧见信给隔壁桌上了酒,顺便在附近拖地,继续偷听。
现在就有几个中年男性正聚在一起大肆谈论着北联的事情。
这件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
太元和北联、苏南一直保持着商贸往来。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太元刚好可以沟通两座基地,充当贸易中转站和歇脚地——它也正是如此发展起来的。
但是最近,北联那边内部似乎出了事,进进出出的人都被严查,作为头号来往贸易地,太元迅速受到了影响。
“我前几周才从北联回来,刚出来就严查了,晚走几天我都要被扣那。”
“是内斗吗?”
“我估计是,苏南和北联我都去过,我发现了,那边阶级比咱们这分明多了,而且…他们那边还得交税。”
“我靠…难怪内斗……咱们基地做大了不会也要交税吧?”
“不然呢。哎,你猜我这回去北联见着谁了?”
“别卖关子,谁?”
“北联护卫队队长,秦奉先,啧,牛。”
“这你都见过!那苏南基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怎么个事儿?旦增那个事,他真死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萧见信攥着抹布,微微侧头,一听内容,指尖掐紧了桌面。
“苏南基地和咱们这之间有一队流窜的盗匪,杀人谋财,旦增肯定是带人去剿匪去了,不死也得残吧?”
说话的人唾沫横飞,振振有词,手舞足蹈。
“不是说他是最牛的动物系……”另一人一脸狐疑。
这人一听自己被质疑了,立刻激动得大声了好几个度:
“再牛他也只是个狼啊,他对上的可是熊!那不跟打宝宝一样。那你说为什么上次剿匪之后旦增就一直没露面,苏南基地现在为什么在找治愈系——”
“嗑啷!”
一排酒杯被放在桌面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抬头一看,新来的服务员垂眸道:“齐了。”
萧见信回到后厨,心不在焉,眉头不由自主泛起褶皱来。
旦增出事了?怎么会?
他侧头看了眼窗外,不禁回忆起了那个总是跟在他周围的来自藏区的高大男人。
大家都说旦增才跟了他半年就死心塌地了,实际上是两年。
因为有那么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还有个名字叫多齐,是他从藏区带回来的一只奇怪的狼。
每当萧见信回忆关于旦增的事情,总是会最先想起那只有着漂亮又锐利的双眼的、敏锐顺从的黑狼。
“……呜。”
萧见信洗完澡刚进房间就被毛茸茸的东西绊住了脚。
脚底下传来狼微弱的呜咽,湿润的鼻头在他裸露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尾巴垂在狼的后腿间,在他脚踝上扫来扫去,硬硬的毛发可谈不上舒服,但萧见信很高兴。
这是购置在郊区的一个小别墅,专门用来养狼的。
他暂时没有拿饲养许可证,只能把多齐养在当地的一个驯兽基地,单独开了一个小地方放这只来自高原的狼,半个月去看他一次。
驯兽师说它聪明,但是不怎么听话,也不爱吃饭。
看见黑狼身上那原本光滑的毛发暗淡粗糙起来,萧见信还是选择偷偷带回了家。
只是不能带出去溜狼,有些遗憾。
但是,多齐哪里不听话了?
萧见信低头看着在自己小腿上蹭来蹭去看起来乖巧得已经不像狼的黑色大团,对驯兽师的技巧感到一丝质疑。
或许是多齐来到陌生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依赖,不愿意亲近其他人类了。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狼的脑袋,像摸只大狗一样。
多齐喜欢被摸嘴巴,所以才会将鼻子放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因为雇了人照顾多齐,萧见信好几天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今天一来多齐就兴奋得不行。
萧见信对人或许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宠物他有十足的耐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宠物吧?
甚至是爱着宠物的。
萧见信已经养了他半年了,他的确和训犬师说的一样,是一只聪明鲜明的狼——并且沉稳、敏锐。
萧见信不知道狼的智商到底有多高,在他还不知道这狼原来是个人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只狼对他的指令的理解性和服从性也太高了,有时候多齐的狼脸上浮现出的神情甚至就是在思考。
而多齐无论理解与否每次思考的结果都是——好的。
那时候萧见信只是确信多齐就是只绝顶聪明的狼,能听懂人话,具有灵性,慢慢的,几乎要把多齐当做儿子或是弟弟之类的存在看待了。
于是他每次都对着一只狼大吐苦水。
最可怕的是,多齐还会安慰他——多齐的沉稳敏锐就体现在这里。他会蹭萧见信的背,发出呜呜的声音,舔弄他的肩膀,直到口水打湿衣物,萧见信无奈地推开他。
多齐的服从没有太多谄媚的意味,更像是平等的,却又给萧见信一种“我什么都听你的”的顺从感。
萧见信能感受到多齐的喜欢,以一种动物的方式陪伴。多齐恨不得在他洗澡的时候都跟进来守着。
那双漂亮的狼的眼睛总是沉默的盯着他,不会说话的狼,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跟随你,我喜欢你。
后来萧见信感觉到多齐在宠他。
是的,他没有开玩笑,一只宠物,在宠主人。
有时他看向多齐,深邃眼瞳中闪过的智慧的光彩,让他感觉里面住着人的灵魂。
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时刻也越来越多。
多齐甚至会坐在窗户前望着天空发呆,或者是跟着他一起看电视,也越来越爱跳上他的床。
被赶下去后,尾巴耷拉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他。
太像人……因为太像人,有时候萧见信也在想,多齐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所以他捧着多齐的脸,蹭了蹭刚洗完散发着香气毛发,“你能说话就好了。”
那天,萧见信纵容这只大狼钻进被窝里睡觉。
夜里的确有点冷,萧见信也刚刚给多齐洗过澡,干净得很。
然后……第二天发生了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萧见信大脑一震,吓得脸煞白,回忆起前几次差点被弄死的经历,立刻翻身下床,从床头柜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指着他床上那个男人,顶着后背一大片鸡皮疙瘩,厉声道:
“别动!!”
他立刻扭头寻找多齐的踪迹。有陌生人进了卧室多齐却没有动静,怎么回事?
萧见信呼吸一颤,心里无法避免地朝着最坏的方向猜想,这家伙……把多齐杀了……?
萧见信的余光怎么也找不到多齐,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跳出来了。
“说话!”想到多齐可能被杀掉了,萧见信情绪激动地怒吼。
而那个一直表情空白地坐在他床上的男人,好似被什么唤醒了一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胳膊和嘴,抬眼看向了萧见信。
那双熟悉的眼睛让萧见信呆滞了一瞬,但他抛到脑后,继续急躁地质问:
“怎么进来的,好好回答!房间里的狼呢!”
“啊……”男人紧盯着萧见信,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成语句。
萧见信突然将男人的发声和多齐委屈时的呜咽联系在了一起,正当萧见信为自己诡异的想法困惑时,男人仿佛刚学会说话似的磕磕绊绊道:
“我…是……多齐。”
后面的事情就非常俗套了。
他非常不适应,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旦增在他面前的威胁性实在太低了,旦增的坦诚和信任让他觉得不接受旦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旦增变回人后,他们就自然不再像宠物和主人一样相处,而是多了一层老大和手下的关系。
但萧见信觉得这没有什么区别。
私底下萧见信还是时常揉弄他的脑袋,笑着喊他多齐。
独处时,旦增偶尔还会变作狼,困倦时靠在萧见信的腿边安睡。
当然,这是他们的秘密。
“呼——”
边回忆往事边干活,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将洗干净的最后一摞酒杯放在橱柜上后,萧见信吐了口气,甩干手套上的水准备起身。
“咚——!”
又一摞酒杯放在了萧见信面前。
“?”萧见信抬头,看向他的同事。
同事放下就走,旁边等待着的伙伴扫了萧见信一眼,搭着对方的肩调笑起来:“走,下班,那边好玩,我带你去。”
萧见信立刻起身,“喂。”
同事扭头,似乎没想到萧见信会喊自己。
萧见信道:“拿开,自己洗。”
同事还没说话,另一个老油条道:“刚来就是不懂事啊,前辈得早点下班,你就好好帮个忙,懂吗?”
对方重重咬下好好两字。
萧见信对这种找茬和压迫很熟悉,他上学时就常被这么欺辱,那时候他通常会选择把事情“帮忙”做了。
但到苏总手底下之后就没有过了。
“我说,不洗。”萧见信眯起了双眼。
他思索自己最近在外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才会让这两个无所事事的家伙都敢欺负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嘻嘻哈哈的表情一变,立刻凶神恶煞起来,挺着胸膛靠近了萧见信,其中一个人用胸膛往萧见信身上一撞。
萧见信往后踉跄了半步。
那人立刻用高亢的声音大声道:“我让你洗!你就得洗!”
另一个人凑在旁边,上下打量萧见信,威胁道:“西区8街105号,刚到太元不到两个月,一个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叫啊?我们是常阳工会的,知道吗?”
萧见信皱起眉头。
个人信息也太容易被泄露了,这里的确没什么隐私。
工会是基地大力扶持的会定期外出剿灭丧尸和变异野生动物的民间组织。最近在和其他基地的八卦中,不同工会的名字也经常出现。
萧见信打量着他们,跟末世前那些小混混一模一样。
恐吓人的手段,威胁的话语,甚至嚣张跋扈的表情神态,不屑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萧见信非常了解,因为他也经常用这一套去恐吓人。
现在萧见信直面这一套,才发觉这些东西多可笑。
对方撞上来的时候,萧见信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家伙胸膛上都没有多少肌肉,全是骨头。
就这个体型,还不如他流浪途中遇见的流民。
他吐了口气,一手背在身后摸腰后的刀,一手拍了拍被撞到的肩膀,缓缓抬起眼皮,以一种轻慢的姿态和动作看向两人:
“越菜的狗,叫得越大声。”
“——?”
对面还品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刻抬腿想要踹萧见信,“你他爹的!”
大腿刚刚抬起,膝盖还没弯曲几度,他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力道狠狠打在他的小腹上。
小腹一疼,他瞬间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
站在一旁的队友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腿还没抬起来,萧见信已经一脚踹翻了他,动作迅捷而凌厉,快到几乎甩出残影来。
腿轻轻收回,萧见信拉开了距离,不屑地回了嘴:
“工会?我看你们只能跟着队伍出去捡腐烂的牙齿赚点馒头钱的样子。”
倒在地上的人笨拙地爬起来,一听这话更愤怒了。
萧见信还撇了撇嘴,舌尖弹动,发出了了圆润标准的咂舌音,眼神饱含悲悯般的不屑:
“啧,垃——圾——”
萧见信最喜欢的一招,没生疏。
挑衅即刻生效。
对面两个还在判断他的实力,闻言立刻抄起手边的桌椅托盘,暴怒至极,大喊着冲过来:
“你他爹的畜生养的!”
萧见信全身都准备好了来一场战斗,手也握紧了刀柄。
可对面的东西还没抬起猛然脱手,砸落在地上,后厨忽然一阵电闪。
“滋滋滋——!”
萧见信立刻观察起周围,在敞开的后门处看见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