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天霖紧盯着面前这人的脸,再三确认了自己绝对没认错。
萧哥!
邓天霖呼吸都乱了,激动地无以复加。
他一直记得几年前分别的时候,萧哥让他去南方。
所幸他去了,在极端气候到来时有了保障,不然现在都尸骨无存了。
他也一直在打听萧哥的踪迹。
大家都说萧哥一个普通人肯定死了,但是行商却带来了消息说丰城事变后,北联基地加入了一个姓萧的男人。
他有预感绝对是萧哥,想去把萧哥找回来却被苏南上层驳回,末世哪里能到处乱跑就为了找人,没人帮他,甚至旦增哥也天天被派到外面,他简直是孤立无援,一怒之下跑了出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从没想过出来跟朋友喝个酒能找到!
他紧紧拉住对方的手,兴奋无比,喊出了那个名字:“萧哥!”
对方扭过头来,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辨认。
邓天霖还凑近了些让他看,结果在他的期待中,对方诧异道:“你是…谁?”
邓天霖急吼吼解释:“萧哥,我啊——邓天霖。我在你底下干了几年,我以前染的红头发。”
他说着手舞足蹈,拍拍胸脯也拍拍头发,“我们之前还遇到过的,你忘了吗?你让我去苏南基地,我就去了,我今年年初出来找你,但是北联基地最近封锁了,我进不去……你,你去哪儿了?”
萧见信眼中闪过迷茫,陌生又警惕地将手扯回来,拉开了距离:
“……不认识,你认错了。我去工作了,你请便。”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萧见信扭头离开了。
萧见信回到后厨,松了口气。
糊弄过去了。
萧见信其实想起来他是谁了。
一回忆就都想起来了,邓天霖的确是他最惯常联系的手下。
当初是他招到的人,费了点心思培养,虽然不比旦增但也很忠心,年轻,好拿捏。
只是过去这么久了,对方居然还记得他。
……但萧见信可不想和他相认。
不是萧见信悲观,他不敢和以前认识他的人扯上关系,因为根据他以前横行霸道的所作所为,多半是寻仇的孽缘,牵扯的事儿也多。
萧见信早就想清楚了,末世这个机会他就改头换面、白手起家。
萧见信看他刚才的穿着也不差,恐怕现在都能当他的老大了……这样一来,萧见信更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了,丢脸。
虽然很想从邓天霖口中套点话,但萧见信还是忍住了。
他往杯子里灌淡黄的酒液,在心里默念:
萧见信死了,萧见信死了。
重新来过。
他整理好心情,继续上班。
然而——
给客人上酒的时候,一道目光死死跟着他,好像要把他的背部盯穿似的。
萧见信被盯得汗都下来了,扭头一看,对方拙劣地扭头同朋友交谈,假装没在看。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班,疲惫地倒了垃圾准备回家,却在路口看见了倚在栏杆边的一道身影,烟雾从嘴边散开,火光在黑暗中十分显眼。
这个时候能抽上烟,的确过得不错。
萧见信忍不住想咂咂嘴,他可抽不上烟,现在一包好点的烟当他将近半个月工资。
见他出来了,那人迅速将烟头一扔,动作颇有点慌张的意味。
萧见信一顿,硬着头皮往前走,当这个人不存在,想直接从他面前路过。
果然,还是被喊住了。
“等等。”
萧见信回头看他一眼,“……”
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月光下晦涩不清。
“你真的不认识一个叫萧见信的人?”邓天霖问。
“不认识,谁?”萧见信毫不犹豫地反驳后,“你有什么事直说好吗?”
对方似乎没料想过这个局面,一时间没说话。
萧见信懒得跟他掰扯,继续往前走。
只要他不认就不是,怎么着,还要逼着他认吗?有什么好处吗?
反目成仇的戏码他见多了,不能轻易相信这家伙嘴里的话,万一是有心之人的圈套……
“哎!那——”他又喊住萧见信,“你叫什么?”
萧见信冷冷看了他一会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邓天霖挠挠头,心情略微烦躁起来,“你,你真的和我一个…同伴长得很像,不,基本上是一模一样。你没有双胞胎弟弟之类的?”
萧见信转身就走。
邓天霖又哎了几声,见哎不回来,干脆冲着他背影喊:
“我叫邓天霖,交个朋友啊!”
萧见信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租房后,萧见信摘下手套擦了擦汗,松了口气。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偏偏让他遇上以前的手下,如果没记错,这个人末世后遇见过一次,毕竟是信得过的手下,萧见信就给他指了条明路。
这家伙的确是挺忠心的,都拒绝到如此地步了还交个朋友……真是个犟种。
而且他还是当年动手处理秦奉先那批兄弟的人。
想到秦奉先,萧见信不免眼神一暗。
不愿意和邓天霖相认,不是不喜欢邓天霖。
而是他不想在跟以前的人和事扯上关系了。
那些都是他耻辱的过去,趋炎附势、嚣张跋扈、狗仗人势……萧见信简直想穿越过去把以前的自己踹一脚。
但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踹不醒的。
所以可以的话,他想忘掉,无论邓天霖带着什么目的靠近他,他不想回到曾经的局势和关系——那让他不安。
拉上窗帘,匆匆洗漱,萧见信数自己的结余工资,手指一一摸过坚硬的齿币,被孽缘找上的愁绪终于散去了一些,安心多了。
萧见信在发财的幻想之中入睡了。
等到了第二天晚上上班,萧见信在后厨清洗酒杯,将酒杯一端出来,抬头一看顿住了。
大厅正中央的位置,邓天霖又坐在那儿了,低头玩着牌,他一抬头,立刻盯住了萧见信,挥手道:
“萧——呃,服务员。”
萧见信走过去,面无表情问:“什么?几杯?”
酒馆基本没有菜单,能做出几类酒就不错了。
“啤酒,一杯。”
萧见信赶紧给他上,他趁机问:“你叫什么?”
那双火热的眼睛盯在他身上,萧见信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上完也没理人家,赶紧跑了。
结果刚服务了一桌,邓天霖又冲他喊:“服务员,一杯。”
萧见信想喊别人去上,但今天人格外多,他们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只能叹了口气自己上了。
邓天霖又问:“我叫邓天霖,知道个名字都不行吗?当个朋友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道:“桑格。”
邓天霖愣了一下,重复:“桑格?”
这个称呼萧见信从来都是让旦增私底下喊,他有自信邓天霖没听过。
果然,邓天霖傻傻道:“你……哪里人啊?”
萧见信这半年藏区生活的经历就很有用了,他张嘴就是一句藏语,然后道:
“藏族。”
邓天霖彻底傻了,也没喊他继续上酒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闷喝。
萧见信高高兴兴的下班了,邓天霖也没有再凑过来。
一连几天都没有再看见邓天霖,他心情复杂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