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的秋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夜雨过后,教研室窗外的银杏树就落了半地金黄。
童凤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房间,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那是她刚刚批改完的。她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衬衫的袖口被整齐地挽到了小臂处,露出了一段白皙如雪的手腕,那手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杨老师,这是上周的习题册。”她把作业放在我桌上,声音轻快得像带着笑意。
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倒流。半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时的她刚刚踏入我们的教研室,就像一颗初升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她和郭忠一同从南方那所着名的大学毕业,两个年轻人都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事业的热情,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郭忠的家位于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那里有碧波荡漾的湖泊、古色古香的小桥和白墙黑瓦的建筑。然而,爱情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家乡的舒适与安逸,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沈阳的电力公司工作。
当被问及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时,郭忠深情地说:“她在哪,家就在哪。”这句话虽然简短,却蕴含着无尽的深情和坚定。对他来说,童凤不仅仅是他的恋人,更是他生活中的全部。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无论身处何地,他都觉得那就是家。
这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令人钦佩,也让人感叹爱情的伟大。郭忠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真爱无敌,他愿意为了童凤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未知的挑战和困难。在他心中,童凤的存在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她就是他的家,是他心灵的归宿。
他们确实宛如一对璧人,站在一起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而闪耀。郭忠身高一米八,身材高挑修长,无论穿上什么衣服,都像是经过了精心打理一般,显得格外整洁利落。他那白净的面庞上,总是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
每当郭忠来接童凤下班时,他总会提前到达,然后静静地站在楼下的银杏树下,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他的手中,要么提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那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要么是一袋刚出炉的板栗,那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童凤像一只害羞的小鹿,从窗户里瞥见他后,双颊瞬间泛起如晚霞般的红晕,然后与我匆匆道别,脚步似那轻盈的蝴蝶,欢快地飘下楼去。那些日子,教研室里仿佛弥漫着一股甜甜的气息,如同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变化是从那次中学同学聚会后开始的,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童凤回来时并没有过多地提及聚会的细节,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遇到了以前的同学吴明。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了解到这个吴明并非等闲之辈。原来,他竟然是市里一位大领导的儿子,而且在一家国企担任科长一职。这让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这样的背景和职位在我们这个小学校并不常见。
当我终于有机会见到吴明本人时,发现他的个子并不高,但却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他的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种自信和果断,让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最先消失的,是童凤那辆半旧的自行车。那辆车曾陪伴她度过无数个校园时光,见证了她的青春岁月。
曾经,她总是骑着这辆自行车,穿梭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车筐里偶尔还会放着郭忠送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时候的她,笑容灿烂,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教研室楼下,开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每天,吴明都会准时出现在车里,摇下车窗,朝着楼上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迷人。
童凤的生活,也因此渐渐被改变。她不再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奔波,而是坐上了那辆黑色轿车,与吴明一同驶向未知的远方。
童凤开始乘坐吴明那辆如同黑色闪电般的轿车上下班。清晨,这辆黑色轿车宛如一位忠诚的骑士,将她护送到教学楼下,吴明有时会如绅士般下车,替她轻轻打开车门,手中拎着那包装精致得如艺术品般的早餐;傍晚,车又会像一位准时赴约的老友,静静地等在原地,童凤走过去时,脸上带着一种如云雾般让人难以捉摸的复杂神情。
郭忠还是会来,他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手中的奶茶常常凉透了,却仍然没有送出去。
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被一种无法掩饰的失落所取代。那笑容曾经是那么灿烂,如今却只剩下一丝苦涩。
有好几次,当他满心欢喜地走到楼下时,却看到吴明的车停在那里。那辆车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他和童凤之间。郭忠会默默地退到树后,隐藏起自己的身影,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的残酷。
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那辆车缓缓驶离,他才慢慢地从树后走出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然而,每一次当他打开门,迎接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童凤早已离去。
我站在窗户前,默默地看着他。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走廊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冲突在一个周五的傍晚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了。那天,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我正站在教研室里,将整理好的资料整齐地摞放在桌上,准备锁门离开。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我瞥见门口闪过两道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郭忠和吴明!他们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教研室门口,仿佛是被什么神秘力量召唤而来。
郭忠身披一件灰色风衣,宛如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童凤的外套,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宝物,大概是担心她在夜晚会感到寒冷。吴明则身着笔挺的西装,犹如一棵挺拔的青松,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那精致的包装恰似一座豪华的城堡,让人不禁猜测里面装着的是否是来自高档餐厅的外卖。
就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似乎突然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厚重的玻璃,将两人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郭忠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外套的衣角,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吴明,眼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紧张,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而吴明则显得相对轻松一些,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中似乎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挑衅。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郭忠的内心,看到他隐藏在深处的真实想法。
童凤刚刚收拾好东西,抬眼便瞧见门口的两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宛如一张白纸。她呆愣了好几秒,突然间,声音仿佛被拔高了八度,尖声说道:“哎呀,我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我今晚得给学生们开个紧急会议呢,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郭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吴明抢了先:“开会?我刚才给你班里学生打电话,他们说没收到通知啊。”
童凤的脸更白了,她避开两人的目光,猛地转头看向我:“杨老师,您跟我一起去吧,正好您也能给学生讲讲考研的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拉住,快步往教学楼走。身后传来两道目光,像带着钩子,扎得人后背发烫。
走到学生教室门口,里面空荡荡的,连灯都没开。童凤松开我的手,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杨老师,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你想怎么办?”我问她。
她低头看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坐公交车回家。您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已经走了,让他们别等了。”晚风从走廊窗户吹进来,掀起她的衣角,她眼里的迷茫像化不开的雾。
我回到教研室时,郭忠和吴明还站在原地。郭忠的外套搭在臂弯里,吴明的纸袋放在桌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童凤已经坐公交车回家了。”我打破沉默。
郭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脚步急促得像是在追赶什么。吴明则慢悠悠地拿起纸袋,冲我笑了笑:“麻烦您了杨老师。”然后转身走了,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那天晚上,我站在窗前,看着郭忠失魂落魄地在公交站转来转去,看着吴明的车在路口犹豫了片刻最终驶离。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像极了童凤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究竟想要什么?是郭忠带来的、带着南方湿润气息的温暖,还是吴明能给的、扎根在这座城市里的现实安稳?没人知道答案。只是从那以后,教研室楼下的银杏树下,郭忠的身影越来越少,而那辆黑色的轿车,依旧每天准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