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隆?”玛丽皱眉,像是努力回忆,却很快挥手:“我不认识!你赶紧走,别烦我!”说着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玛丽突然捂着头,脸上露出痛苦,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瞬间迷茫,警惕与排斥褪去,只剩脆弱的温柔,看着苏轻声道歉:“抱歉,同志,我真的没有儿子,你可能找错人了。”
话音未落,她“砰”地关上门。
苏举着篮子愣在原地,满脸诧异——卡梅隆说过母亲虽偏激却在意他,怎么会否认有儿子?是吸毒伤了脑子,还是有别的事?他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身体猛地一僵。
苏缓缓转身看向斯图加特,想问她有没有头绪,却在看到她眼神时愣住——斯图加特站在昏暗中,面无表情,眼睛在微光下格外深邃。
楼梯间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
苏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斯图加特没说话,眼神里的情绪慢慢沉淀,恢复了平时的平静,转身轻声道:“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回过神,想追问,却见斯图加特已走出十几步。
他把篮子放在门口,快步追上,斯图加特走在前面,不回头也不放慢脚步,仿佛刚才玛丽的反常与她无关。
苏跟在她身后,保持两步距离,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都被喉咙里的涩意堵回去。
走了许久回到市区,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区域——高尔基公园。
公园里的白桦树早已落尽叶子,地上铺着厚厚的金黄落叶。
斯图加特突然拐进去,径直走向不远处一张漆皮剥落、露着锈迹的铁质长椅,掏出帕子随意擦了擦坐下,目光望向公园深处的湖面。
苏站在她身后,只觉场景荒唐又压抑。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困惑与恼怒:“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知道什么?”斯图加特没回头。
“知道玛丽会忘了卡梅隆!”苏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被刻意引导的不悦,“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卡梅隆是我们的朋友,他母亲忘了他,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斯图加特终于转头,目光落在苏脸上,眼神平淡,没有怒意也没有辩解,只静静看着他:“我告诉过你,你信了吗?”
苏一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那些话,在他听来本就像天方夜谭。
“有些东西,只有亲眼看见,才会相信。”斯图加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湖面,“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苏。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道理’可言,也不是所有‘事实’都能被眼睛验证。”
她顿了顿,指尖捏起一片落在腿上的枯叶,轻轻一捻,枯叶便碎成了粉末:“就像在处于战争之中的人民眼前落下的炮弹,炸开时是毁灭,可在我们眼里,那火光却是最灿烂的‘烟火’。”
苏皱紧眉头,心里的困惑更甚,“这和玛丽忘了卡梅隆有什么关系?难道真像你说的,所有人都忘了他?怎么可能有这么玄乎的事——南、鹿几,还有我,我们都记得他!”
他想起下午在实验场提及卡梅隆时,南和鹿几的反应——虽未明说,却也未否认,显然没忘记。
这让他多了底气,语气更坚定:“你看,不是所有人都忘了,你说的‘世界不简单’,到底是什么意思?”
斯图加特撇头看他,眼神只剩近乎无奈的平静:“事实就是这样,能怎么办呢?”
苏还想反驳,她却话锋一转:“但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苏愣住。
“嗯。”斯图加特点头,目光在他蒙眼的左眼停留一瞬,又移开,“你身上有连我都无法理解的情况——所以你没忘记卡梅隆,这说明你确实特别。”
“特别?”
斯图加特未直接回答,反而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语气骤变认真:“如果卡梅隆的死另有其因,不是意外也不是普通凶杀,你会不会想报仇?”她的眼神太过专注,苏几乎立刻点头。
斯图加特看着他的坚定,语气添了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你会受伤的。”
“什么?”苏一怔。
“卡梅隆的死,只是幕后凶手针对我设的局。”斯图加特声音压低,“他的死,我也有责任——是我没保护好他。”
这句话像石头砸进苏心里。针对斯图加特的局?他第一次在她冰冷的眼神里看到裂痕。
“不,”苏摇头,“我不觉得该归罪于你,相反,我愿意帮你。”
“是吗……”斯图加特叹气,“蠢货。”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苏脸色沉下,想起上次小巷的离奇记忆与莫名的违和感。
“很多。”斯图加特直言,“我在这的工作,不过是掩‘人’耳目……”她声音很轻,苏没听清后半句。
斯图加特缓缓站起,侧身对着苏,嘴唇轻动,声音压到极低:“你那只右眼不是诅咒,是礼物。它能让你忘记该忘的,留住最重要的——不被看不见的‘规则’影响,做这世界最清醒的人。”
苏没听清她的嘀咕,等反应过来,斯图加特已朝公园外走。
“斯图加特!”他连忙追上,“你到底……”
斯图加特没停步,只侧头看他,语气恢复冷淡:“没什么。回去吧,再晚科研中心的门要关了。”
苏想追问,却知她不愿说的事,再问也无用。
两人沉默地走回人行道,乘市郊列车返回科研中心。
夜色渐浓,门口哨兵已换岗。
斯图加特上前递证件:“莱恩纳,谢切诺夫,晚归登记。”
核对后,两人沿小路往宿舍区走,路边桦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风中摇晃。
苏几次想开口问未尽的话,都被沉默压回。
到宿舍楼下,斯图加特才停步:“上去吧,明天还要核对制导数据。”苏点头,看着她走进楼道。
推开宿舍门,苏借着微光走到桌边,将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需要冷静,走到洗手池前,掬水泼脸。
抬头看镜,眼底满是疲惫。他抬手按了按眼罩——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确认遮挡还在,就能暂时避开“怪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