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窈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终究是不以为意,说到底,就是不在乎她这个妻子,更不在乎她亲人的安危。
在他看来,她薛窈窈亲人的性命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倘若换成江挽柔,哪怕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裴元珩也会焦急万分。
若是柳御史家的马车不慎撞倒了江挽柔的马车,想必他会立刻飞奔而去,紧张不已。
“薛家衰败了,你就觉得我好欺负,好摆布是吗?”薛窈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与无奈。
无论是在她嫁入裴家之前,还是之后,裴元珩始终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模样。
他的偏爱,只给了江挽柔一人。
至于她薛窈窈,生死与否,他似乎从未放在心上。
望着薛窈窈那委屈而又自嘲的神情,裴元珩心中暗自思量,觉得她或许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从未有过欺负她的念头。
否则,也不会在回府后一听说她被罚去佛堂跪了一天,便急匆匆地赶去将她抱回。
他心中虽有解释之意,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语气不自觉的冷了冷,对薛窈窈说道:
“你是在埋怨我吗?”
见她没有开口答话,裴元珩沉默半响,似乎在努力寻找能让他跟薛窈窈能继续对话下去的方式。不想让两人之间更加僵化。
“我只是认为,既然祖母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作为后辈,应当遵从。至于挽柔,她只是我的表妹,远不及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重要。”
尽管他的语气依旧显得有些生硬,但他还是觉得这么说很合适。
然而,薛窈窈听后,眼中的失望并未有丝毫减退。
她知道,裴元珩的解释只是徒劳无功,他的心已经有所偏向,她的感受,他始终无法,也不愿去体会。
“关键不在于江挽柔,而在于你对待我的方式。”
薛窈窈吸了吸气,眼眶也微微泛红,“我所渴望的,仅仅是一份作为妻子的尊重。而不是每件事情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更不是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是最后一位。”
“人与人之间,亲疏有别。我与你并无血缘之亲,因此你对我的亲人冷淡,我并无怨言。而江挽柔作为你的表妹,你自然应当给予关怀。”
“你还是认为我做错了?且不论祖母乃是你的长辈,你怎敢对她有所质疑?再者,谢婉婉安然无恙,你又何必不顾自身健康,如此多管闲事?”
他心中暗想,什么亲疏之分,不过是无稽之谈。
挽柔是他的至亲表妹,他多加关心又有何错?
在薛窈窈进门之前,他向来如此行事,何以到了她这里,就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况且,谢家与薛窈窈的亲缘本就浅薄,谢婉婉不过是苏如雪的表妹,与薛窈窈又能有多少瓜葛?
既无深厚亲情,又何须费心劳神?他实在不解薛窈窈的想法。
尽管他不明白薛窈窈的心思,却也能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之意。
见薛窈窈沉默不语,裴元珩心知自己所言非虚。
一股莫名的怨气在他心中升起。
……
他觉得自己真是枉费心机,做了这么久裴家的夫人,薛窈窈怎么还像未出阁的少女般任性胡闹,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窈窈,你可明白,世间诸多事务,并不能仅凭亲疏远近一概而论?我之所以挂念挽柔,是因为她自幼受江家庇护,性情纯真无邪,亟需旁人关怀,此乃出于人性中的慈悲之心。裴家的当家主母,更应深谙权衡之道,你要理解我的苦心。”
他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更为贴切的言语:“祖母年事已高,思想僵化,你身为晚辈,理应多加包容。至于谢婉婉,尽管她与薛家无直接血脉相连,但她终究是苏家的眷属,你如此激进的态度,落在长辈眼里,是在损毁裴家的颜面。你之举,究竟将裴家置于何种境地?”
颜面?
动不动就搬出裴家颜面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裴家颜面有多值钱?
裴元珩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疲倦:“我理解你心中有所不满,高门大户里不如意事常八九,裴家又岂能例外?倘若对每件事都斤斤计较,岂不是自找没趣?”
此刻,寻春手捧汤药,步入了屋里,没进门之前,裴郡公的话语已隐约入耳。
颜面?
哼,动辄以裴家颜面相胁,小姐受此重压,说得裴家的颜面是有多值钱似的,生怕无人不知!
瞥见郡公爷不悦的神情,寻春脸色骤变,手中的药碗险些失控,欲向他掷去。
幸好她关键时刻理智回归!
硬生生强压下心头怒火,微微屈膝,礼数到位,行了一礼。
随后,她以小碎步匆匆移至榻旁,声音中带着激动:“夫人,您终于醒了!”
薛窈窈轻按额头,一脸我刚刚跟裴元珩斗智斗勇,好累的表情,努力把裴元珩给她留下的精神污染给屏蔽掉:“别担心,我无大碍。”
“可是……”寻春欲言又止。
“好了!”薛窈窈打断道。
虽然头晕已减,但头部仍感沉重,不适之感挥之不去。
除了闭目养神,她啥也不想干。
可偏偏裴元珩就跟个背景板似的杵在旁边,气氛都能冻成冰。
搞得她连装死放松一下的机会都不给。
“夫人,该服药了。”
薛窈窈却直接从枕上撑起,接过药碗,一口气闷了,那苦涩的药汁瞬间滑入喉间。
裴家颜面?
能比她喝的这碗苦药还难咽?
每次在裴府喝药的时候,薛窈窈亦是如此应对,对她而言,世间再苦涩的药汁,也比不上裴府带给她的辛酸。
然而,当她这般行事时,裴元珩心中却误以为她是在与自己置气。
他总觉得,她不应是这般模样。
或许,她本该如同挽柔或是其他女子那样,懂得用娇嗔换取蜜饯以解药苦……
但她却毫无怨言,默默地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裴元珩认为,她这是在无声地自我惩罚。
他呆呆地望着薛窈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又迅速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