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只是闲聊。”
“司砚修这人...”他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确实是个迷。”
时欢的手指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
她以为他会吐露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信息出来。
舞台上,钢琴独奏部分如泣如诉,音符在空气中震颤。
盛天淮忽然倾身向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直视着她:“叶小姐今晚来,就是为了打听司砚修?”
盛天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精准地切入时欢的防线。
她呼吸一滞,杯中茶水表面荡起细微的波纹。
抬头时,她看见盛天淮摘下了金丝眼镜,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那个温文尔雅的商业精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她后背发凉的危险存在。
“还是说,”盛天淮倾身向前,“你喜欢司砚修?”
这个荒谬的问题让时欢差点呛到,她捂着嘴咳嗽起来:“什么?当然不!”
盛天淮靠回沙发,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开个玩笑。”
这个男人切换面具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你跟了司南城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他顿了顿,“司家关系复杂,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那样。”
他抿了口酒,喉结滚动:“如果你对司砚修有着不该有的好奇,我劝你打消念头。”
镜片后的眼睛直视她,“否则到时候,司南城恐怕也很难保你。”
舞台上,交响乐突然进入高潮段落。
激昂的旋律掩盖了时欢过快的心跳。
她明明什么都没开始问,盛天淮却像是早已看透她的来意。
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低估了盛天淮。
这个男人远比表面危险,他像蜘蛛一样早已织好网,只等她自投罗网。
“谢谢你的提醒。”时欢强撑着微笑,声音比想象中平稳,“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盛天淮的目光从舞台上移到她脸上。
音乐声渐强,他的声音却奇迹般地穿透了旋律,清晰传入她耳中:
“我对你很感兴趣。”
时欢蹙眉。
她抬头,对上盛天淮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必紧张。”他给她续茶,“纯粹是商业角度。盛氏影业需要你这样的演员。”
时欢不动声色地呼气。
这是试探,还是真心?
盛天淮的每句话都像俄罗斯套娃,剥开一层还有一层。
“盛总抬爱了。”她端起茶杯掩饰内心的波澜,“我和寰亚还有合约。”
“三年多而已,违约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时欢放下杯子,直视盛天淮的眼睛:“在盛总眼里,我这么优秀?”
她试图从那片深邃中找出戏谑或算计的痕迹。
盛天淮笑了。
这个笑容与之前礼貌性的微笑不同,带着某种时欢读不懂的暗涌。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杯沿,“叶小姐。”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时欢一怔:“不是上次的晚会吗?”
“三年前,《暗夜行者》首映礼。”
盛天淮的指尖停在杯口,“你站在红毯尽头,穿着一条墨绿色长裙,记者问你为什么接这么压抑的角色,你说——'有些黑暗,只有直面才能跨越'。”
她确实说过这句话,但那是个小型文艺片,现场观众不超过百人。
“那时你就...”
“就想认识你?”盛天淮轻笑,“不,那时我只是记住了这双眼睛。”
他忽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直到上次,我在酒会上看到你对着司南城假笑的样子,才真正产生了兴趣。”
那天,她和司南城确实在冷战中。
“盛总说话都是这么直白的吗?”她扯了扯嘴角。
“对待优秀的东西,”盛天淮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嘴唇,又慢慢游移回双眼,“我自然想努力去争取。”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铁,直接烙在时欢的皮肤上。
她没想到盛天淮会如此不加掩饰地表达情感。
包厢里的温度似乎骤然升高。
时欢移开视线,看向舞台。
交响乐正进行到舒缓的段落,小提琴的旋律如泣如诉。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音乐,而不是身旁这个危险的男人。
“司南城给你什么条件?”盛天淮突然问,“片约?代言?豪宅?”他轻笑一声,“总不至于是爱情吧?”
时欢的指尖在茶杯上收紧。
这正是她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她和司南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约伙伴?金主与情妇?
还是那些深夜相拥时,她几乎要相信的,更复杂的东西?
“商业机密。”她假笑着回答,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
司南城笑笑不语。
两人没再说话,都安静的欣赏着音乐。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时欢随着人群站起身,机械地拍着手。
盛天淮就站在她身侧,鼓掌的节奏不紧不慢,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演出很精彩。”时欢拿起手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谢谢盛总的邀请,我先告辞了。”
盛天淮微微颔首:“我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
“不麻烦。”他已经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给我个绅士机会。”
时欢刻意与盛天淮保持半步距离,目光直视前方。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侧脸。
“今晚我说的话,”盛天淮突然开口,声音比音乐会上柔和许多,“如果唐突冒犯了你,请别介意。”
时欢假笑:“能被盛总欣赏,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她说过无数次,对导演、对品牌方、对那些觊觎她美色的投资商。
标准的应对,安全的距离,娱乐圈生存的基本功。
盛天淮轻笑一声,没有拆穿她的客套。
他们走过转角,电梯前的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按下按钮。
密闭的电梯空间里,时欢闻到盛天淮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昂贵而不张扬,与司南城常用的那款截然不同。
司南城的气息总是带着攻击性,像暴风雨前的低压。
而盛天淮的则更内敛,却莫名让人联想到冰封的湖面,不知底下藏着多深的暗流。
“到了。”盛天淮绅士地让她先出电梯。
走廊尽头就是她的房间。
时欢掏出房卡,在门前停下脚步:“谢谢相送,晚安。”
盛天淮站在两步之外,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暖黄的壁灯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深邃得令人心惊。
“叶时欢。”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开心。”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刺破她精心维持的假面。
时欢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房卡。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盛天淮继续道,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她站在门口,望着盛天淮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走廊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盛天淮最后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你并不开心”。
多么简单直白的观察,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现状。
房卡“滴”的一声刷开门锁。
不到两分钟,门被敲响。
时欢以为是盛天淮去而复返,开门却看到阿权站在门口。
保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紧张,在看到她安然无恙时明显松了口气。
“叶小姐,”阿权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愤怒,“为什么要骗我?安排个跟你相似的人,把我耍得团团转?”
时欢倚着门框,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困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在片场没看见你,回来后无聊就去看了场音乐会。”
“那为什么我打电话你不接?”
“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
她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出什么事了吗?”
阿权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司先生知道了。”
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微微挑眉:“知道什么?”
“知道您...”阿权突然收住话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太多,“请您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时欢轻笑一声:“真是辛苦你了。”
她关上门,肩膀也垮了下来。
走回房间,她从包里取出关机的手机。
开机后,看见了很多个未接的来电。
有阿权的,也有司南城的。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不想理。
想了想,她准备去洗个澡。
躺在浴缸里,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热水不知何时凉的有些凉了。
时欢在浴缸中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被噩梦还是现实中的动静惊醒。
浴室里雾气氤氲,她眨了眨朦胧的睡眼,然后——
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司南城就站在几步之外。
他倚着大理石洗手台,双臂交叠,目光如炬地盯着浴缸中的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啊——!”
时欢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她猛地蜷缩身体,双手慌乱地遮挡胸前和腿间,水花四溅。
皮肤上迅速泛起一片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锁骨以下。
“出去!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尖锐得不像自己,带着明显的颤抖。
司南城却没有动。
他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逡巡,从滴水的发梢到泛红的膝盖,眼神暗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时欢从未见过这样的司南城。
衬衫领口微敞,喉结上下滚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侵略性。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时欢拼命往浴缸边缘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瓷砖里,“转过身去!”
司南城终于动了。
他走向毛巾架,取下一条雪白的浴巾,动作慢条斯理得像在享受她的慌乱。
“阿权汇报你失联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我打了十二个电话。”
“所以你就擅闯我的房间?”时欢声音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我在洗澡!”
“我以为你出事了。”司南城站在浴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上次在陈明手里那样。”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时欢头上。
她想起那个被下药的夜晚,仓皇逃进司南城包厢的狼狈。
但此刻的情况几乎更糟。
她赤身裸体,毫无防备,而他就这样闯入了最私密的空间。
“现在你看到我没事了,”她咬牙切齿,“可以走了吗?”
司南城没有回答,只是抖开浴巾:“站起来。”
“休想!”
“要么自己起来,”司南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要么我帮你。”
时欢的眼睛瞪得生疼。
他们之间有过许多亲密时刻。
醉酒后的拥抱,噩梦中的相拥而眠,甚至那些带着苦药味和果糖味的深吻。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赤裸相对,毫无保留。
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时欢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把浴巾给我,然后转身。”
司南城唇角微勾,像是赢了某场较量。
但他没有递出浴巾,而是突然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扶住她后背,直接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司南城!”时欢惊叫,水珠顺着身体滑落,滴在他昂贵的衬衫上。
浴巾随即裹上来,粗糙的纤维摩擦着她敏感的皮肤。
司南城的动作意外地轻柔,但不容抗拒。
他的手掌隔着浴巾在她腰间停留了一秒,温度烫得惊人。
“放开我!”时欢挣扎着,浴巾边缘滑落,露出半边肩膀。
司南城的目光落在那里,突然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固定在怀中。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
“再有下次,”他的呼吸喷在她耳际,“我会用更直接的方式确认你的安全。”
时欢浑身一僵:“你在威胁我?”
“是承诺。”
司南城松开一些,让她能看清他的眼睛。
那里面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盛天淮不是你能玩得起的对手。”
原来如此。
时欢突然明白了这场闯入的真正目的。
不是担心她的安全,而是宣告主权。
怒火瞬间盖过了羞耻,她猛地推开司南城:“要你管!你到底安排了多少人监视我?”
浴巾随着动作滑落大半,但她已经顾不上遮掩。
司南城的目光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流连,喉结再次滚动:“保护,和监视,区别在于动机。”
“滚出去!”时欢抓起洗手台上的香水瓶,作势要砸,“立刻!马上!”
司南城纹丝不动,反而向前一步:“扔啊。”
他挑衅道,“反正又不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时欢的怒火。
她真的将瓶子掷了出去,司南城偏头躲过,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浴室里格外刺耳。
下一秒,她就被按在了冰冷的瓷砖墙上,浴巾完全掉落。
司南城的身体压上来,将她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
他的手掌垫在她脑后,防止她撞伤,但腿却强势地挤入她双腿之间。
这个姿势让时欢浑身发抖,一半因为愤怒,一半因为某种她不愿承认的战栗。
“放开...”她的抗议被突然落下的唇堵住。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司南城的唇舌带着惩罚性的力度,几乎称得上粗暴。
时欢奋力挣扎,牙齿不小心磕破了他的下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但司南城没有退缩,反而吻得更深,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奇怪的是,随着这个吻的深入,时欢感到自己的抵抗在逐渐瓦解。
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双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肩膀,指甲深深陷入衬衫下的肌肉。
当司南城终于退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他的唇上带着血痕,衬衫被水浸湿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
而时欢则浑身发软,只能靠他的支撑才能站稳。
“记住,”司南城用拇指擦去她唇上的血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是我的。”
他弯腰捡起浴巾,重新裹住她,然后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司南城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去拿吹风机。
刚才的失控,像是从未发生过。
两人之间,默契的沉默着。
时欢僵坐在床边,浴巾裹得严严实实。
“烫吗?”司南城关小风力,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时欢摇头,指甲抠着浴巾边缘。
她应该愤怒的,应该大声斥责他擅闯浴室的无礼,应该为被看光的羞辱而发火。
但此刻占据她脑海的,却是那个吻中自己身体的反应。
她竟然.....有了反应。
司南城关掉吹风机,“睡吧”
时欢立刻钻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连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被窝里的空气很快变得闷热,但她宁愿窒息也不敢露出脸来。
“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司南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笑意。
他拽了拽被角,时欢却攥得更紧了。
她听见一声轻叹,然后床垫微微下陷。
他就坐在了她身边。
“司南城。”时欢突然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嗯?”
“你看了多久?”她的声音很轻,“”我醒来之前。”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时欢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穿透被子。
她几乎要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时,司南城终于开口:
“足够记住每一处细节。”
这句话像一滴热水落在时欢的脊背上,烫得她浑身一颤。
她猛地掀开被子,正对上司南城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眼睛在床头灯下呈现出琥珀色的透明质感,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滑到嘴唇,又缓缓下移...
“你出去!”时欢一把扯高被子,“我要睡觉了!”
床垫轻动,司南城真的站了起来。
脚步声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下。
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
门开了又关,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时欢慢慢舒展身体,手掌按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
她蜷缩在床上,额头抵着膝盖。
她怎么能对司南城有反应?
那个控制她生活、监视她一举一动的男人;
那个可能与她父母死亡有关的男人;
那个用合约把她绑在身边的男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时欢盯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银光,突然想起盛天淮的话:“你以为司南城是什么好人?”
她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刚才司南城给她吹干的头发现在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时欢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搜索框里,她输入:“司氏集团 叶氏收购案 ”。
页面加载的几秒钟里,时欢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
那里还残留着司南城咬过的微痛,和血腥味的余韵。
屏幕亮起,搜索结果却寥寥无几。
只有几条当年的财经简讯,提到司氏集团收购濒临破产的叶氏电子,只字未提她父母的车祸。
窗外的树影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时欢关上电脑,回到床上。
雨水敲打着窗户的声音将时欢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坐起,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攥着被单。
梦中那种被追逐的恐惧感还残留在胸腔里,心跳快得像是要撞断肋骨逃出来。
她梦见自己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里奔跑,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不敢回头,只知道一旦停下,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走廊两侧的房门全部紧锁,无论她怎么拍打、呼喊,都没有一扇门为她打开。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酒店房间。
时欢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4:23。
她抹了把脸,起身走向浴室,用冷水泼在发烫的脸上。
镜中的女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因为噩梦而失去了血色。
回到床上,时欢再也无法入睡。
她就这样睁眼到天亮。
后面的几天,盛天淮没再出现。
就连司南城也一同消失了。
阿权盯着她更紧了。
这一天是她杀青的日子,半个月的密集拍摄终于结束。
回别墅的路上,她改道去了趟苏媛的画廊。
阿权眉头皱了皱,时欢冷笑,“怎么,我现在连看画展的自由都没有了?”
明珠画廊的玻璃幕墙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柔和的琥珀色。
画廊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参观者安静地欣赏着墙上的画作。
时欢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没有苏媛的身影。
她有些失望,但还是决定逛一圈再离开。
转过一个拐角,她突然停下脚步。
在画廊最深处的展厅里,盛天淮正与几位外国友人交谈。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三件套西装,没有戴眼镜,左手随意插在裤袋里,右手比划着向同伴解释面前那幅抽象画。
时欢听着,他讲的似乎是法语。
如果没有司南城,盛天淮应该算是她见过最出色的商业巨擘。
四国语言,艺术鉴赏,金融操盘...
似乎没有他不精通的领域。
时欢正犹豫是否该悄悄离开,盛天淮已经与友人握手告别。
她急忙转身走向出口,却在门口与他撞个正着。
“叶时欢?”盛天淮露出一个微笑,“真巧。”
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他身上,让他的轮廓更加的立体。
时欢注意到他今天用了不同的香水,雪松中带着一丝柑橘的清新,比上次见面时更年轻活力。
“盛总。”她礼貌性地点头,“来看画?”
“陪朋友来看新收藏。”盛天淮示意身后已经离开的外国人,“倒是你,不是在拍戏?”
“已经结束了,回家时路过,顺便逛逛。“
时欢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刚才听你用法语聊天,没想到盛总还精通法语。”
“瑞士留学时学的。”
盛天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既然遇到了,一起看看?苏媛最近收了几幅不错的作品。”
阿权比她的反应更快,他上前一步,像是想要阻止时欢答应盛天淮。
时欢:“好啊。”
他们并肩走在画廊里,盛天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她不适,又能在她驻足时及时解说。
这种分寸感很为他带来好感。
两人站在一幅名为《雨巷》的水彩前,停下了脚步。
盛天淮:“你觉得如何?”
画中是条被雨水打湿的小巷,一个模糊的背影正在转角处消失。
时欢凝视片刻:“孤独。明明画的是雨天,但最寂寞的是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
盛天淮侧目看她:“我看到的是希望。”
“希望?”
“转角之后,可能是晴天。”他的声音低沉,“人生不也如此?”
时欢不自觉地想起司南城。
那个男人就像画中永无止境的雨巷,而她,是否该期待一个转角后的晴天?
他们又来到一幅油画前。
画上是两个孩童在麦田里奔跑的背影,金色的麦浪与蓝天形成鲜明对比。
“这幅让我想起普罗旺斯的夏天。”盛天淮语气柔和下来,“小时候我常去那里度假。”
时欢注视着画中两个孩子牵在一起的手:“他们看起来很快乐。”
“乐总是短暂的。”盛天淮突然说,“就像童年。”
这句话里隐含的落寞让时欢忍不住看他。
盛天淮的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嘴角却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苦涩。
“你不像是会悲观的人。”她轻声说。
盛天淮转向她:“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
时欢移开视线,假装研究画作的笔触:“优雅,博学,典型的商业精英。”
“这是你对我的全部印象?”盛天淮轻笑,“真让人伤心。”
时欢正想回应,手机突然震动。
是司南城的来电。
她按掉电话,抬头对盛天淮歉意地笑笑:“我得走了。”
“司机在等?”盛天淮了然地问。
“差不多吧。”时欢没有解释更多。
盛天淮送她到门口,午后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
他突然说:“下周三我有个私人收藏展,有兴趣来看看吗?”
时欢迟疑了。
这明显已经超出了“偶遇”的范畴。
但盛天淮与司砚修的关系,可能是解开父母死亡之谜的关键...
“我考虑一下。”
“不勉强。想来随时欢迎。”他伸手,想跟她握手告别,“对了,苏媛去巴黎了,短期内不会回来。”
时欢心头一跳。
他早就看穿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谢谢提醒。”她礼貌性的握上了他的手,触感温暖干燥,“再见,盛总。”
“叫我天淮吧。”他微笑道,“朋友都这么叫。”
时欢笑笑,心里却暗自挑眉。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朋友了?
画廊外,阿权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坐进车里,透过深色车窗,她看见盛天淮仍站在画廊台阶上。
他双手插兜,姿态闲适,仿佛能透过单向玻璃看见车内的她。
盛天淮给她的感觉太复杂了——温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像口深井,扔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回响。
最令她不安的是,他的身上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都让她既警惕又好奇。
手机在包里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司南城的短信:
「今晚一起吃饭。」
简单直接的命令,典型的司南城风格。
连个问号都欠奉。
时欢将手机反扣在膝上,不用想也知道阿权已经一五一十汇报了她与盛天淮的“偶遇”。
她仿佛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开车吧。”她跟阿权说。
车子汇入车流,时欢却鬼使神差地通过后视镜回望。
盛天淮依然站在原地,身影在镜中越来越小。
回程路上,阿权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她,时欢已经学会无视这种监视。
车子开回别墅区时,夕阳已经西斜。
司南城还没回来。
整栋别墅安静得出奇。
管家迎出来询问她是否需要下午茶。
“不用了,谢谢。”她径直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一段时间没回来,她的房间依旧一尘不染。
就连她窗台上的多肉植物都生机勃勃。
时欢站在窗边,看了很久的夕阳。
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七点的时候,司南城回来了。
管家来敲她的门。
“叶小姐,该用晚餐了。”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
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
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与下午那个从画廊回来时心事重重的女人判若两人。
衣柜最里侧,挂着那件很少穿的红色真丝睡裙。
V领设计,裙摆只到大腿中部,后背是若隐若现的蕾丝。
这是去年生日时品牌方送的礼物,她一直觉得太过暴露,从未穿过。
今晚是个例外。
睡裙贴合在皮肤上的触感凉丝丝的,像第二层皮肤。
时欢深吸一口气,对着全身镜转了个圈。
裙摆飞扬间,她看到自己白皙的长腿和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曲线,突然有些犹豫。
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但下一秒,她就挺直了腰背。
要的就是明显。
要的就是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将长发挽到一侧,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喷了一点香水在耳后和手腕内侧。
她抿了抿涂着红色口红的嘴唇,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练习过很多遍的妩媚笑容。
今晚,她需要司南城醉到失去警惕,却又清醒到能回答问题。
最后,她抓起一件轻薄的睡袍随便往身上一套,便打开了门。
餐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
司南城坐在餐桌上,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
哪怕是在用餐时间,他依然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袖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
领带却已经松开,随意地挂在脖子上。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时欢清晰地看到司南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般,从她精心打理的卷发一路下滑,经过红裙包裹的曲线,再到赤裸的小腿,最后定格在她涂着鲜红甲油的脚趾上。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模样。
饭菜已经摆放好了。
时欢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径直走到餐桌对面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让裙摆滑落的角度刚好维持在危险边缘。
“佣人呢?”她环顾空荡荡的餐厅,声音故意放得轻软。
司南城放下手机,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我让他们都下去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全身,“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
时欢感到一阵微妙的颤栗,但很快稳住心神。
正合她意。
她看向桌上精致的西餐,发现酒杯是空的。
“不喝点吗?”她拿起空酒杯,向前递向司南城。
司南城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时欢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像是猎手看到猎物自投罗网时的愉悦。
“当然。”他起身走向酒柜,“难得你今天有兴致。”
时欢看着他选酒、开瓶、倒酒。
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不行。
司南城先为她斟了半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敬什么?”他举起酒杯,烛光在玻璃杯上跳跃,映得他的眼睛格外深邃。
时欢故意让指尖在接过酒杯时轻轻擦过他的手背:“敬...我又杀青了?”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欢抿了一口,让酒液在舌尖停留片刻才咽下。
确实是好酒,但她现在没心思品尝。
“好喝吗?”司南城问,目光落在她沾了酒液而更加艳红的唇上。
“嗯。”时欢点头,又喝了一大口,“这酒真好,再来点?”
司南城挑眉,但还是顺从地给她添酒。
时欢注意到他自己的杯子几乎没动。
“你不喜欢?”她故意让声音带上一点娇嗔。
“我在欣赏别的。”
司南城意有所指地回答,目光灼热地盯住她。
时欢感到一阵燥热,但很快提醒自己不要被带偏。
她需要掌控节奏。
“不喝算了。”她带着一丝赌气的口吻,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可能喝的有些急,一滴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滑向脖颈。
司南城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酒痕,直到它消失在衣领深处。
司南城的目光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
他终于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你今天去了画廊?”他突然问道。
时欢的叉子微微一顿,“嗯,随便看看。”
“有看中的画吗?”
时欢摇头,突然抬眼直视他:“我碰见盛天淮了。”
司南城正在低头切牛排,头也不抬,“阿权告诉我了。”
时欢早就料到阿权会汇报她的一举一动,她故意提起盛天淮,就是想看看司南城的反应。
可惜,这个男人的表情管理完美得令人发指。
“你想办画展吗?”司南城突然转换话题,“以你的才艺,开个画展绰绰有余。”
时欢不明白他这画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含义。
“谢谢抬爱,”她轻笑一声,“我还是算了吧。就不班门弄斧了。”
她又喝了一口酒。
其实这顿饭她吃的有点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思考着怎么让他多喝酒,最好是醉到吐露真言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