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似在她左前方,时隐时现,混着越来越近的地下轰鸣,像冰锥劈开混沌的地面。
“礼槿澜!!!”
萧阙站在原地,甩了甩晕眩的头,紧闭着双眸陷入痛苦中。
“不,哪怕死,我也要找到你!”
礼槿澜跑了一段又想吐,抬手撑在碎石上喘息,耳边又响起,带着嘶哑的破音,尾音被气浪扯得发颤。
“礼槿澜——”
这一声嘶吼已经辨别不出声音。
她听不出是谁,这声音太过模糊。
“我在这里!”
她向着声音方向走,白雾中惶然闪过玄色,她极力的想开口,但刺鼻的气体让她嗓子只剩下气音。
白雾混杂着刺鼻的烟尘。
他在看见她的瞬间,眼中升起了亮光。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脚下都的石板突然拱起裂纹。
萧阙飞扑而来的刹那,她身后发出墙体碎裂的声音,头顶的飞檐坠落,碎石擦过她耳畔,后脑温热顺着后颈蜿蜒没入脊背。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混着铁锈味的血珠滴在她锁骨,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我来了!”
她无意识的抬手攥住他,却转瞬失去意识垂落。
眼中最后一丝白雾散去。
她陷入黑暗,怎么会受伤了,究竟哪里伤到了,为何就没了感觉。
她要死了吗?
萧阙紧紧的按住她的头顶,头顶钟楼在震颤中倾斜,铜铃碎成千万片,与沙哑的低音绞在一起,“这样,你再也推不开我了!”
轰鸣巨响下,曾经的万丈千仞高墙,如今只剩下乱石嶙峋。
……
这剧烈的震颤余波,席卷正在撤离的大军,两岸的山石滚落,埋下无数英魂。
当震动的余波快速蔓延到土峡关时,所有人震惊了,伴随着山石崩落,众人心有余悸的望着黑水城方向。
李万山当即反应迅速,准备命士兵返回救援,但西戎的大军席卷而来。
他陡然想起那张俊颜,在沙盘前的布局,若没有提前撤离大军,只怕此时已经全军覆没。
而今,他是军中最高指挥,眼中泛着猩红,高声下令,“上火雷!!!”
按照礼槿澜的吩咐是要等到最后一战时,火雷才能上,但此时西戎的大军来势汹汹,土峡关离地动近,但也受到波及,索性也有一战之力。
火雷能尽快解决西戎人,也有时间回去救援。
那个妖孽般的少年定能活着吧!
此时,土峡关城墙上。
赵破虏等人回望着塌陷黑水城,个个神情悲戚,眼中都爆发出强烈的愤怒,转身望着西戎人,怒吼道,“杀,替兄弟们报仇!”
战场的炮火持续了两日,接着是开城门后的厮杀声,响了一天一夜。
昏昏沉沉,已是三日后。
当碎石再次簌簌落下时。
萧阙已经不知道用断刀撬了多少块巨石。
喉间腥甜几乎要盖过呼吸,他却仍在努力,血沫混着灰尘从嘴角淌进铠甲缝里。
礼槿澜躺在他腿上,苍白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发丝被黏腻的鲜血凝住。
坍塌时,她身后的石块砸下,他大声呼喊她躲开,但她却让仿若没有感知般,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捂着她头顶时,温热的血液让他恐慌。
“礼槿澜...”
他指尖拂掉她沾灰的眉,忽然听见上方传来闷重的挖掘声。
是斥候营的梆子响,三长两短,那是军中的求救信号。
手臂骤然一沉,撑着头顶石板的手肘不断渗出鲜血。
萧阙闷哼一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肋骨往下淌,却腾出手去够她怀中的火折。
当石板渐渐下沉,簌簌落下小石头。
他看见她睫毛动了动,像蝴蝶落在将熄的烛火上。
“快醒一醒,别睡!”
他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用满是血泡的拇指蹭她眼角,
“听见了么?有人来救我们了..很快就能出去。”
礼槿澜勉强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他滴血的下颌。
他的玄甲早碎成几片,内衬被碎石划得稀烂。
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瘀痕,右肩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固执地用脊背撑着倾斜的石板,像座不会塌的桥。
“别撑了...”
她想抬手碰他,却连指尖都没力气抬起,“我好累,只想睡觉...”
“嘘——”
他咬着唇轻轻摇头,眼泪却止不住滚落,“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你给我撑住。”
上方突然传来石块翻动的巨响,一束天光劈进石缝。
礼槿澜看见他瞳孔骤然亮起,却在顾寒喊出“王爷!”的瞬间,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头顶一块松动的岩石轰然坠落,他用整个上身挡住,肩胛骨砸在她耳边,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萧阙!”
她抬手抓住他染血的衣角,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将自己护在三角区最内侧,所有可能砸落的碎石,都被他用身体筑成的壁垒挡在三尺之外。
他低头看她,眼神却忽然飘向远处,
“好想回到那梅园,这样我就可以上前告诉你,我是谁……”
她的眼泪无声滑落,不知该说些什么。
救援士兵的铁锹声越来越近,他却忽然呛出一口血,洒在她脸颊上,
“澜儿...若我真撑不住...”
“我不会觉得愧疚!也不会记不住你!”声音迟缓,转瞬又冷淡。
她用尽全身力气撑着他身后的石板,
“你若活着,我可以答应助你…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和你在一起除外.”
她并未说下去,而是选择了沉默。
他忽然笑起来,低头在她染血的额心落下一吻,咸涩的血混着她的气息,在彼此皮肤上烫出印记。
当第一缕光线完整地照在她脸上时,礼槿澜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碎石落地声,轻得像句叹息:“还能活着……”
城外,撤退的大军正冒着余震清理塌方。
礼槿逸握着染血的令旗,嘶哑着嗓子指挥士兵:“先救元帅!快——”
他看见下方突然倒在暗影里的萧阙,仔细辨别后大喊,“还有王爷!”
尘土飞扬中,有人忽然惊呼。
“元帅还活着!!”
当萧阙从碎石堆里被拖出来时,后背的铠甲已与血肉粘成一片,却仍将她护得滴水不漏,甚至没再受到二次伤害。
礼槿澜看着萧阙被顾寒等人抬走,眼中晦暗不明,靠在三哥的肩头,意识飘远前,气若游丝的呓语,“三哥,我身体不能让其他人看见,记住!”
礼槿逸哭的稀里哗啦,但也听清了弟弟的呓语,带了几许愤怒。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