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四处张望,看着一路留的亲卫站在岔路口为了避免迷路,已经将带出来的三十人用光了,若是下面还有岔路口,只怕会迷路,一时焦急跟了上去。
“王爷,不能再上前了!”
走了半刻钟,两人感觉越来越热,甚至石壁隐隐发红。
等他看清洞壁上横七竖八的火架时,后颈寒毛骤立——
有人用松木搭了三层火楼,正对着整片石灰岩崖壁狂烤,岩缝里渗出的水珠砸进火堆,腾起的白雾里裹着细微的裂纹。
他猛地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壁。
指尖抚过岩壁上的新裂痕,忽然想起他看过的奇闻录,石爆记载——
山民为了开山,会在巨石下堆柴焚烧七日,等岩石热胀冷缩到极致时,泼一桶冰水便能让整面山壁轰然崩塌。
火架深处突然响起摩擦声。
萧阙屏息吹灭火折,借着余烬微光看见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正在渗出油状液体——
那是高温烘烤下石灰岩析出的矿物,再烤些时日,整面岩壁怕是要...
不!
恐怕是整座城!
他转身就跑,暗河碎石硌得脚底生疼。
“顾寒,快,回城命令全军撤退!向着土峡关全速撤离!”
身后传来追来的脚步声。
混着岩壁开裂的“咔嚓”声,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山体深处挣破枷锁。
等数十人踉跄着扑出暗河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回头望去,暗河内腾起冲天气浪滚滚升腾。
萧阙想到礼槿澜扎营的位置,心中没来由的慌了,他喉间不停滚动,脚步略显虚浮。
顾寒见礼青崖正带着亲卫兵正在操练,刚好离出城位置很近,松了一口气,身形一跃站在台上,持着令牌高声下令。“全军听令,奉瑞王旨意,弃城,全军向土峡关撤退,违令者军法处置!”
礼云笙收起长枪,诧异的望着点将台上,他知晓顾寒是瑞王的亲兵卫,官职不低,手上持的令牌也不是假的,但全军撤退,“弃城?”
正当他愣神之际,顾寒跃下高台,落在他面前,“礼将军,快,没时间了,弃城撤退啊!”
礼槿逸推开围在前面的将领上前,“为何弃城!”
“整座关口,只怕要坍塌了!”
众人惊愕在原地。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顾寒拔出长剑,眼神犀利的看向礼青崖,“现在抗旨,格杀勿论!”
礼云笙看着校场上三万士兵,转头却看着西侧的营地方向,哪里——
他的儿子还在,不行,他要去救礼槿澜!
顾寒横刀拦在他身前,“已经有人通知城中撤离,若是礼将军此时擅离职守,军法处置!”
一时间,他左右为难。
礼槿逸见迅速撤离的士兵,再看父亲望着城西的方向,知晓父亲的意思,同样焦急不安,但他明白,此时城中只怕已经乱起来,以他们的速度赶去,只怕会耽误时间不说,还会与四弟错过。
“父亲,我们不能成为四弟的拖累,四弟武功卓绝,定能追上。”
“全军撤退!”
顾寒松了一口气,收起兵符刚放入怀中,转身对着身后道,“王爷,我们也赶紧撤,营帐不要了‘!太……!”
话音未落,只剩下转角那抹玄色衣袍下摆。
顾寒讥笑一声,站在原地深吸气,想也没想向着城中跑。
……
礼云笙眼中划过一抹悲痛,头也不回的带着大军向着土峡关撤军。
黑水城楼上响起急鼓,后务兵的铜锣声骤然劈开营地。
“收毡帐!捆辎重!”
沙哑的呼喝里,数千个汉子扑向丈高的牛皮帐,粗粝手掌在绳结间翻飞,将营帐卷成紧实的布卷。
青铜釜下的余火未熄,有人踢翻铁架,滚烫的粟米粥泼在沙地上,腾起白气混着马粪味。
装满箭矢的木筐被麻绳勒出深痕,二十架连弩拆成零件塞进桐油木箱,箱角的铜环撞在夯土墙上,迸出细碎火星。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为首的老兵扯断最后一根帐绳,望着漫天滚滚白雾逐渐淹没黑水城轮廓,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攥紧了腰间那袋没来得放入锅中的盐巴。
“撤退!”
礼槿澜位于西南侧,是最僻静的位置,当时入城萧阙为了安静,命人寻到此处安置了元帅营,离黑水城南门最近,方便她好及时休整。
如今,萧阙望着漫天翻涌的白雾,眼中蔓延着绝望。
热浪从地底翻涌而上时,礼槿澜正在帐中,用镇纸压着刚批阅的书信。
匍匐在桌案上,传来细微震颤,耳边隐隐传来似天际压下的轰鸣。
她笔尖顿住,感受着一股刺鼻气息涌进帐中。
营帐外突然暗沉下来。
眨眼间,她起身踢开不远处的行囊,将重要物件放进怀中,手中匕首划开营帐,所见之处白雾弥漫,地颤加剧,伴随着头晕目眩袭来。
地颤来的猝不及防。
此时城中浓雾弥漫看不清,只剩下周围倒塌的声音,还有地下传来的轰鸣声刺破耳膜。
此时只能凭借着方向感出城,而她现在的方位向南门撤退是最近的,但最安全的该是北门。
她陷入了短暂纠结。
沉下心神仔细辨别着声音,最终选择了向着北门方向走。
在轰鸣与寒风呼啸中。
她仿若听见了有人唤她的名字。
这也是她最担忧的,所以选择了北门。
她此时最优的选择该是南门,担忧父亲和三哥不顾一切来找他,无奈选择了向着北门撤离。
她只得默默祈祷父亲与三哥不要意气用事。
脚下也不禁加快了速度,接连腾空飞跃,仍是白雾浓得看不清,索性落入地面,靠着感知跑。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伴随着贯穿耳膜的轰鸣、
她短暂的陷入晕眩中。
此时离礼槿澜偏西南的方向。
萧阙跌跌撞撞的向着营帐方向奔袭,浓厚的腥气钻进鼻腔,每走一步都像在云里踩空。
地底的震颤越来越急,像有头困兽在岩层下抓挠,碎瓦砾顺着屋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
“礼槿澜——”
“………”
他的嗓音越发沙哑,甚至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忽然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