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君……”阿蕊转身就看到走进来的李持安,忙施礼,“见过李郎君。”
“你家小娘子呢?”
阿蕊微笑道:“小娘子说,初夏时节,气序清和,昼长人倦。”
“在小睡?”
阿蕊点头,“可要我唤醒小娘子?”
“不用唤醒她。听二雅说,她近日忙得很,想是累极了吧。”二雅同他说,纪娘子忙着处理生意场的各种事,见都见不到。
“小娘子睡着,要不李郎君还是先行回去吧?”她有很多事要忙,哪有空招呼李持安。
“你忙你的去,不用顾我。”
这意思是要等小娘子醒来?
可小娘子才睡了半个多时辰,要等她醒来,至少还要等半个时辰。
“那我下去给李郎君备些茶水点心,李郎君稍待。”阿蕊说完,就下去准备。
外头的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从碧纱窗传入屋内,几案上的金鸭炉中升腾着沉香的袅袅轻烟,落下棋子的声音惊醒惬意的小眠。
“棋声惊昼眠,李郎君的棋盘应该搬远一点的。”
纪晏书冉冉走来,才睡没多久,棋盘声、新蝉声就在耳边聒噪,将她吵醒了。
“你的耳朵真好使,这都听得见,委实抱歉。”李持安见此刻的纪晏书神情恹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纪晏书提裙坐下,“不是棋声惊醒的,是墙外头树上知了喳喳的叫个不停。”
李持安拿了只杯子,端起茶壶倒了茶,递给纪晏书,“渴了吧。”
“我不喝冷茶的。”
“知道,阿蕊说过,这是温热的。”
“谢谢。”纪晏书接过,将茶一饮而尽。
此刻的纪晏书是一身天蓝色折枝银花罗衫,浅黛双弯,不施铅华。
放下茶杯后,纪晏书轻声问:“五天了,流言案可有结果了?是荆王爷吗?”
“是荆王爷。”李持安倒也不隐瞒。
“这个荆王爷,一天天的没事干,尽搅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李持安是负责流言案的,想到此处,纪晏书不免有点担忧,“那太后娘娘和官家是如何罚你的?”
李持安道:“怎么在你眼里,太后和官家只会罚我?”
纪晏书的脸色急了一些,“荆王爷位高权重,又是先帝仅剩的弟弟。”
“即使你如实禀告了流言案的结果,官家和太后娘娘更偏向谁还用得着说么。”
“严重些的,说你攀污宗亲,削你官职都是轻的了。”
看得出纪晏书关心他,李持安抿唇而笑,“太后娘娘没有罚我。”
“太后娘娘没有罚你?”纪晏书惊讶地看向李持安,“你怎么同太后说的?”
“我说我无能,没查出来,太后娘娘就放过我了。”
“太后娘娘放过你,怎么可能嘛?”纪晏书并不相信李持安说的话。
“他们都说太后娘娘和官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你是官家的狗腿子,太后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会这么轻易地放虎归山?”
李持安很鄙夷纪晏书说他“狗腿子”,但又不能给她脸色看,只能忍着了。
李持安:“我去皇仪殿见太后娘娘时,晏中丞也在。”
“所以晏中丞帮你求情了。”
御史中丞晏同一是李持安的小姨父,又是太后娘娘最忠诚的最大号的狗腿子,念着两家亲戚的原因,他帮李持安这个小狗腿子求情也在情理之中。
纪晏书恍然大悟过来,“你是故意挑晏中丞在的时候去的?”
李持安:“虽然猜得到结果,但人心难测,有晏中丞在,更有保障一些。”
纪晏书:“晏中丞是你姨夫,他自然不忍心你被太后娘娘降罪。”
她转眸,就瞥见石头桌的棋盘,“阿蕊不会下棋,你怎么下的?”
李持安淡然一笑:“自娱自乐。”
纪晏书眼眸露出赞许的意思,“自己跟自己下,自己打自己,李持安,你厉害啊。”
“如此残局不接着下也可惜了,要不要一起把棋局下完?”李持安发出邀请。
纪晏书学过琴棋书画,棋艺应该不错。
“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下棋打发时间也好。”纪晏书眼睛盯着棋盘,“你下到哪一步了?”
“这儿。”李持安手指着道。
纪晏书细看棋局,发现白棋的局势不容乐观,黑子反而占据一片大好春光,胜利在望。
纪晏书轻声道:“白棋将死,输赢已经明了,再下就没有意义了。”
李持安:“不到最后一刻,你怎知没有意义?如果北玄军不坚守到最后一刻,延州早就危在旦夕了。”
纪晏书不禁一问:“一城安然无恙,北玄军全军覆灭,用自己的命换了别人的命活,值得吗?”
李持安:“这件事不是用值不值得几个字就能衡量得了的,这是北玄军自愿的结果。”
纪晏书:“有谁会自愿去送死,还不是被那套忠臣节义迷了眼睛,蒙了心智。”
李持安声若金石,“我不认为北玄军的所为是愚忠,他们忠心的是身后的兄弟姊妹,父母妻儿,他们要是退了,死去的何止他们家人?”
还是李大人格局大,是她浅见了,难怪争不过。
纪晏书短了脾气,“奴家头发长,见识短,天天想的就是梳头打扮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呀。”
“我没有要和你争辩的意思,就是话冲了头脑,一开口就出来了。”
李持安有点悻悻然,和纪晏书相处,他还没找到窍门。
纪晏书轻笑,“一味附和别人的意见和想法,那是平淡无奇,愚昧痴呆。”
“能有自己的想法,各抒己见,那才是与众不同,了不起。”
“有分歧,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我若因此生你的气,不是小题大做,小肚鸡肠了吗?”
李持安闻言,不觉骞唇轻笑。
宜颦宜笑越可人,纪晏书怎么样都好。
她是个不输男儿的女子,有容人肚量,对事情看得开。
似乎感觉到李持安的谨小慎微,纪晏书便说:“你不必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你与我一处,卷舒开合任天真就好。”
李持安嘀咕,“任我自然,那不就大乱……”
“你在想什么?”
李持安忙矢口否认,“没有想什么……”
心不受控地想入非非,怪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