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书尽兴的喝着酒,他心里觉得,这个山里的土豪,想巴结自己,那就给他一个机会,能捞好处总归不错,又不是让自己掏腰包,和他套个近乎也没啥,再叫他一声大哥,那就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他还不飘上天了。
唐文书问李守财道:“大哥,你说说,这个张魁是怎么当上中队长的?”唐文书别有用心,就从张魁入手,开启聊天的话题,抛出这个话题,李保长就会借题发挥。
真是随了唐文书的愿,提起张家堡的人,李守财就来了兴趣,把头往唐文书面前凑了凑说:“兄弟,你能叫声大哥,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认准你这个兄弟了。提起张家堡的人,我这里有三天三夜讲不完的事,我和张国良那可是有过节的,也就是酒桌上的醉话惹了事,今天咱们说的话,那过后就跟风吹走一样,不能留下话柄,上次可是吃了亏的。”有过上次的教训,这回李守财谨慎了,先给唐文书提醒着。
真是: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欲要出言讲,首先来提醒。
谁知张开口,话如闸口松。没了遮与拦,话都往外拱。
唐文书笑着说道:“我们就是闲聊,说闲话而已,再说张国良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谅他张魁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我真不把他当回事,大哥你就放心吧。”唐文书根本没把张魁当回事,他对张魁也熟悉,只不过想找个话题,了解一下他家里的情况,李守财哪能明白唐文书的心理。
李守财听了,也觉得唐文书说道在理,就毫无顾忌说开了:“兄弟你说的没错,就说这个张魁,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他能当上这个队长,那还是他大张国良的功劳,前边给把路铺好了,要不他张魁有何能耐?是得了张家财主的势的缘故。”李守财也是言无不尽。
唐文书又说道:“这个张魁,我也了解,张国良我也见过,为了采矿,马失前蹄,结果失败了,家也赔了,人也亡了,他们家也就那样了,再想发家也难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张魁的媳妇是哪里的人?她娘家家境如何?”唐文书怕李守财扯的远,直接说到张魁媳妇身上,因为他看到张魁小舅子媳妇心里有点好奇。
李守财回答道:“张魁的媳妇是韩家庄九先生的女儿,九先生可是三道梁的神医,谁家有人生病,那就得翻沟越岭去求他,所以他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在山道梁那是首屈一指。”
唐文书点头表示明白,九先生他也有所耳闻,就是没见过本人,他又说道:“哦,怪不得,看着他女儿很有教养,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李守财很神秘的说:“那肯定不普通,张魁娶媳妇的时候,那是大摆宴席,宴请四方来客。那天,真是宾朋满座,人山人海,各个喜气洋洋,最后,你猜结果怎么样?”
唐文书有意说道:“还能怎么样?媳妇娶到家了呗,要不能大摆筵席。”其实他也听到张魁的传闻,就是不了解底细,就想听这个保长说个明白。
李守财哈哈大笑道:“空摆宴席,没娶到媳妇,在三道梁丢人可算是丢到家了。”
唐文书有意装糊涂,急问道:“没娶到媳妇?那这个媳妇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也去贺喜,亲眼所见,张国良见没送来媳妇,人丢大了,那是气得七窍生烟。张魁见状大怒,要领保安队去韩家庄抢人,张家堡顿时乱作一团。还是老太太压住了阵,没让胡来,继续开席,宴请嘉宾。后来又去韩家庄把事摆平,这才把这个媳妇,二次娶回了家,这其中费了不少周折。”李守财滔滔不绝,唯恐说不清楚。
唐文书疑惑的问道:“这个九先生为什么让张国良这么难堪?二次娶媳妇?按张国良和张魁的性格,丢不起这个人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守财回答道:“谁说不是呢,可有钱有势的张国良,在这个事情上,不知怎么就低下了头?二次把媳妇娶回家,这真让旁人捉摸不透,到后来才知道,这是张家堡的老太太做的主,张国良不得不认同。这个张国良可真是个孝子,为了母亲忍下这口气。”李守财也为张国良忍下这口气而气之不过,他就应该和九先生大闹一场,退了婚,把面子挣回来,张家堡的人,面子能白白的丢了吗?不应该呀。
唐文书又问道:“那你意思就是九先生有能耐,把老太太给说服了?张国良也只能认丢人了,这也不是张国良的个性呀,岂能忍了这口气?张家在三道梁娶个媳妇不难呀!只要放出口信,要娶的媳妇恐怕能排成队。”
李守财口若悬河的说道:“老弟呀,你不知道,这九先生就是有点能耐,能牙利嘴能说会道,不仅能给人看病,还能给牲口看病,家里开着一个商店挣钱,他是个全能人物。他办事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人家给孩子先养个童养媳,等到孩子懂事,才给孩子圆房。而九先生就是九先生,他给八岁的儿子,直接就把媳妇娶了,你说这不就是他有钱人的能耐是啥?其他人想都不敢想,人家就直接做了,你说谁能和他相比?”
唐文书算是听明白了,应和道:“这个九先生也就是厉害,说服老太太,降服张国良,并给自己八岁儿子娶了亲。”他愣了一下,觉得不对, 忽然问道:“八岁娶亲?那就是童养媳嘛,怎么不一样?九先生几个儿子?”接着又问道。
“九先生就那一个宝贝儿子,这九先生不知烧了那门的高香?老婆一直没生养孩子,这个儿子还是老年得子,宝贝的不得了,什么童养媳?那是媳养童。”李守财回答着,并纠正唐文书的话,这媳妇大,孩子小,只能叫媳养童。
“怎么叫媳养童?”唐文书也听迷糊了,没有明白过来,反问道。
李守财解释说道:“就是八岁的儿子,娶了大他八岁的媳妇,也就是进门的媳妇,还要养着八岁的女婿。这不是媳养童嘛,还能是童养媳吗?”
唐文书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八岁儿子娶了一个大他八岁的媳妇?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是说,这个过了门的媳妇,自今还没开怀?那不就是个青皮核桃,没人蜕皮嘛。”唐文书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今天看见那个媳妇那么清纯,原来是个青皮核桃。
李守财立刻应道:“谁说不是?这八岁的孩子懂啥?他会脱皮吗?”他当即会意,回答着唐文书,也跟着大笑起来,这唐文书的比喻,也真是恰到好处,让人心领神会,不愧是文书,县太爷面前的一支笔,真是旁人无法相比。
两个人在一起,说起别人的事,那么津津有味,那么畅心开怀,就像聊着别人的家事,就能给自己注入兴奋剂一样。两人说的热火,认为对方是自己无所不说的知己,所以就无所顾忌,知道的事,全盘托出,使得气氛让人十分惬意。
而唐文书却有着十一份的高兴,因为他在李守财的谈话中,了解到了他所要的了解的事情,就是他心里记住了在这三道梁上,有一个未蜕皮的青皮核桃,他的心中想,没人蜕皮,真是可惜,只恨距离太远,也不方便,没法帮她退去青皮。
他们边喝酒,边聊天,真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乡遇亲话不尽的意味,直到两人都醉醺醺的说不清话的时候,老婆才收拾东西,把李守财拖去睡觉。唐文书就直接倒在炕上,地方都没有移,就睡着了。
真是: 巴结上峰讨欢心,投其所好顺应人。
没有机会自营造,酒肉搭桥路通顺。
保安大队把所有兵力,按照区域防线,布置在本县管辖的泾河边各个关口,为了加强防御,让保安队有个立足点,保安大队要求各个据点都要修上碉堡。可一月过去了,资金就是不能到位,没钱买东西,怎么盖炮楼?
张魁就想了一个办法,修地堡。就是选择一个突出的山头上,从背后挖一个地洞通向山头,山头里边挖出一个窑洞的样子,人在里边能站立行走,每个地堡,按照地形,向外挖两到三个了望口,这了望口还有着通风换气的功能。
就这样一个地堡,外边人只看见是个山头,且崖面垂直人不能靠近,又在高处非常隐蔽,走不到近处,根本看不到了望口也就发现不了地堡。就是发现了地堡口,厚厚的土墙,风吹日晒成了干崖,子弹打在上边,也不能穿透墙面,对人有保护作用,也就相对比较安全。在这土山尖上修建地堡,不需要花钱,只要出力就能完成。这个行动,很快成了保安大队,普及修建的样板,也正好能用上各村的劳力,他们在各村摊派劳力,也不用出一分钱。民工们,在保安队员威逼下,不得不跟着修地堡。
修建地堡的民工,相互之间,说开了,一个民工说道:“这哪里是修地堡,这是给保安队的人修坟墓,一个炮弹过来,地堡坍塌,这全都埋在里边,倒省了人去掩埋了。”
另一个民工说道:“这修地堡真是劳民伤财,有什么意义?你说这么大的山,沟里也有许多小路,那条路不能走?在这里守株待兔,能靠得住吗?我看纯属扯淡。”他们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评判。
又一个民工却说:“你以为这国民党都是扯淡的吗?在这山头,就能看清对面山上的情况,如果对面有大军行动,这边就能看得清楚,就是能及早报告情况而已,靠这几个保安队的人能挡住大部队的进攻吗?我看能逮住个把送信的就不错了。”
一个一片白布包着头的老者说道:“别谝人家的闲传了,说啥都跟咱没关系,赶紧把活干完才能回家。我家地里的草都长荒了,被困着这里走不了,着急心慌的都站不住了,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一把粮食糊口呢,你说这地荒了,打不下粮食,这一家人吃啥呀?没有粮食就没法活了,在这里瞎干又耽搁农时,你说过了这个时节,除草有啥用?快抓紧干,好早点回家”这个老者说出来大家的心里话,农民各自家里都有农活,被迫在这里干活,也是没有办法,庄稼活也只好烂在家没人干。
被老者的一番话,说的大家不得不抓紧时间干了起来,管不管有用无用,按照人家要求来,在这里不情愿也得干,要不你就别想回家,保安队的人,那才不管你家里人的死活,或者地里活有无人干,只管催着把地堡修好交差,就是你家里饿死人了,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真是: 被迫民工修地堡,强行干活不容驳。
农活堆着无人做,谁管农工死与活?
可别说修成的地堡,竟然成了保安队站岗的的好去处。保安队的人,把这个地堡,当作护身堡,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也晒不着,他们轮流值班,都喜欢钻地堡。
实际上,这个地堡,能遮风挡雨,防晒防寒,冬暖夏凉,对保安队的人员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在了望口向外观看,外边人根本发现不了,就是躺在里边睡觉,外边的人也不知道。其实进了地堡的人,一个人值班,其他人都在睡大觉。
仅仅过了三月,张魁的保安队,就在三道梁的每个山头,分别修了地堡。本县防区里,总共修建了十几个地堡。民工们辛苦挖的地堡,高县长把这个,当做是自己的高参,功绩归于自己。上报省府,说是自己亲临指挥,在泾河沿岸,修建了地堡,节省了财力,并建立起一条严密的封锁线。为此,得到上级的嘉奖,并在其它泾河沿岸,进行经验推广。以至于在陕甘泾河西岸,总共修建了四十多座地堡,碉堡五个,建起围困陕北的封锁线。
张魁可不满足一个地堡,他怕别处出了意外,就派人在各个路口设立岗哨,盘查来往人员,三天一轮换,五天一大换,一个月,三个小队轮换一次,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保安队有了据点,便隔三差五派人到各村搜刮点东西,用他们的话就是自给自足,乡民暗暗的骂道:这暗土匪被制止住了,明土匪又来了,原本成立的各村的护村民团,也被保安队给搅和的散伙了。保安队认为自己守着各个路口,就把土匪给防住了,不用护村民团,他们把好多民团的人,收到了保安队,把护村队给瓦解了。实际上,他们怕护村民团,暗地里受到共产党的鼓动,袭击保安队。瓦解了护村队,就不给共产党留下策反的机会。
真是: 岁月风云多变换,看似平淡藏祸端。
碉堡地堡修山头,企图建起封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