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七娃的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早已张弓搭箭的弓箭手们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
三百支箭矢如密雨倾落,刺穿弥漫的硝烟,狠狠地扎进混乱的骑兵阵列。
战马在爆炸声中惊狂乱跳,铁甲骑兵被颠得东倒西歪。
不少人尚未从震懵中回过神,便被箭矢穿透甲胄缝隙,惨叫着坠马。
王达胯下的枣红马前蹄腾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厚重的铁甲救了他一命,却让他一时难以爬起来。
他身旁的亲卫见状,急忙下马来搀扶他。
此刻的王达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到混乱的部下,他只能嘶吼道:“不要慌!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但,这是徒劳的。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底摧毁了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的神经。
它们完全脱离了骑兵的控制,在极度恐惧下疯狂地尥蹶子、冲撞、践踏。
披着重甲的身躯成了失控的攻城锤,将本就混乱不堪的阵型彻底搅碎。
许多落马的骑兵甚至来不及爬起,就被自己或同伴受惊的战马活活踩成了肉泥。
士兵濒死的惨嚎、战马绝望的悲鸣瞬间交织成一片地狱交响曲。
“结阵!结阵!”王达嘶吼着下令。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王达的怒吼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即使有距离他比较近的骑兵听到了,也没办法控制胯下发了疯的战马。
王达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兵队长被一匹发狂的黑马撞飞,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再无声息。
就在此时,致命的箭雨又到了。
箭矢如雨点般钉在叛军骑兵的重甲上,发出密集的金属撞击声。
清弓射出的强劲箭矢能穿透大多数人的甲衣。
看着部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或从马背上摔下来被自己的坐骑活活踩成肉泥,或直接摔在地上没了动静,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王达的心头。
他能预感到,这次和以往不同,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结圆阵!向谷口冲!冲出去!”王达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附近残余的部下。
他明白,在这狭窄的谷底,失去速度的重骑兵就是待宰的羔羊,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
他的坐骑,那匹枣红马的肚子被石子打成了筛子,此刻正躺在地上汩汩冒血,眼见是不行了。
身旁的一位亲信见状,忙翻身下马,把王达扶上了自己的坐骑。
几轮箭雨下去,下面山谷里已经堆满了尸体。
眼见谷中叛军已成瓮中之鳖,刘七娃胸中杀意沸腾。
他拔出长刀,第一个从东侧土坡上猛扑而下,如同下山的猛虎。
“兄弟们!随我杀!剁了这群铁王八!”
“杀啊!”埋伏在两侧坡上的刀盾手、长矛手们齐声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陡坡上蜂拥而下。
经历过爆炸、相互踩踏和箭雨洗礼的贼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面对围攻上来的敌人,他们连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便被人拉下马,或被一刀剁了脑袋,或被长枪刺穿了喉咙。
试图冲出去的人,不是撞上拒马桩摔成肉饼,就是被火活活烧死,侥幸冲过这些的,也会被外围的弓箭手射死。
“王达!纳命来!”刘七娃目标明确,浑身浴血,如同杀神般在混乱的战场中直扑王达。
知道自己跑不了的王达此刻也杀红了眼,手中一柄沉重的大刀舞得呼呼生风,接连劈翻了两个冲上来的刀盾手。
他看到刘七娃冲来,更是怒发冲冠:“狗崽子!就是你放的妖法?老子劈了你!”
王达猛地一夹马腹,准备向刘七娃冲锋,不想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支箭,精准地钉在了他胯下战马的脖子上。
那战马一声嘶鸣,往前跑了两步,轰然摔倒。
王达不愧是一员悍将,在这种情况下,他竟一蹬马背,跳了起来,向着前面的刘七娃凌空劈下。
刘七娃一惊,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王达这疯狂一击。
两边的亲兵都是一声惊呼,齐声叫着“保护将军”,随后便拼杀在了一起。
这时,清理了谷口的王器已经领着人压了进来。
王达的五百精锐现在还站着的,不足十之二三。
即使他本人再怎么凶悍,也是无济于事了。
随着众人的围攻,王达身边的亲兵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王达怒吼着,骂道:“狗贼赵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七娃听见他骂赵靖,不由得勃然大怒,搏命一般刀刀斩向他的要害,手下的亲兵见状,立刻也如疯了一般扑上去。
面对这么一群不怕死的人,王达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枉然。
只片刻,便有刘七娃的一名亲卫觑准王达的空隙,扑过去一刀斩在了他的右臂上。
王达痛吼一声,回身斩向那名亲卫。
回过神他才猛然惊觉,右手没了,只凭着一只左手,根本舞不动那柄沉重的大刀。
刘七娃和他的亲卫抓住这一个瞬间,立刻扑上去,乱刀砍在王达身上。
王达转过脸死死地瞪着刘七娃,直到此刻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败在了眼前的无名小卒手里。
和朝廷的都指挥使蔺宴交锋时,他毫发无伤,领头进攻合州城时,他也只受了些许轻伤,他一直骄傲地认为,自己是天生的战神。
“呃……咕噜……”王达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不甘地瘫软了下去。
刘七娃喘着粗气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真是难杀!”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悍将。
刘七娃俯身,用王达的衣襟擦干净刀上的血污,然后手起刀落。
“咔嚓!”
一颗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的硕大头颅被他提在了手中。
天柱大将军王达,徐鳌麾下最悍勇的大将,最锋利的尖牙,就此陨落于野狗峡。
主将授首,残余的叛军骑兵彻底崩溃。
零星的反抗被迅速扑灭,更多的是绝望地丢下武器,跪地乞降。
战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彻底结束。
野狗峡内,尸骸枕藉,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