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海畔的巨槐突然枯萎,树皮剥落处渗出灰金脓血。红莲籽在魂灯中剧烈搏动,血纹如蛛网蔓延,莲心深处浮出鸿蒙的残影:“白璃……你以为烧了茧壳,便能断因果?”
白璃抚上槐树,枝头青铜面具骤然滚烫——面具右眼裂开细纹,一缕灰金液滴坠入魂灯。灯芯银焰被污,焰光中浮现凌烬化道时的画面:他的神魂并非自愿散尽,而是被茧壳中的意识强行抽离!
“阿烬……”白璃口中轻念,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和决绝。
随着她的呼唤,银焰如火山喷发一般猛然暴涨,熊熊烈焰席卷而出,径直冲向那巨大的槐树根系。
火焰瞬间将树根吞噬,地底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被根须缠住的茧壳碎片,竟然在火焰的灼烧下缓缓凝聚,最终化为了一个完整的鸿蒙本体!
这个鸿蒙本体白发如雪,如同银霜覆盖,而他的独目中,却流淌着猩红的血液,仿佛是无尽的痛苦和哀伤。
他的掌心,托着一枚跳动的心脏,那颗心脏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众生名讳,仿佛承载着世间万物的命运。
“本座说过……茧死千回,仍是茧!”鸿蒙本体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这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鸿蒙五指收拢,心脏炸裂,三界众生同时剧颤——北冥冰川坍塌,西荒流民化为石像,朱雀离烬的羽翼燃起黑火。白璃的魂灯几近熄灭,烬天剑残片却自槐碑根须中跃出,剑锋裹着红莲籽的无垢魂火,劈向鸿蒙:“纵是茧……也当由众生自焚!”
鸿蒙不避不闪,任由剑锋贯穿心脏。伤口处涌出的非血非脓,而是无数尖叫的魂影——皆是历代弑天者的残念。“凌烬,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住这朽世万载么?”他狞笑,灰金锁链自虚空探出,缠住白璃脚踝,“此魂……本座收下了!”
白璃银焰焚链,身后却浮出凌烬化道前的虚影。虚影无面无魂,唯有一声嘶吼震彻三界:“鸿蒙——!!”
嘶吼声中,烬天剑残片彻底崩解,剑脊龙纹却脱离而出——那是白璃被封入剑中的一缕残魂!龙纹化形为百丈银龙,逆鳞处燃起无色之火,龙瞳锁定鸿蒙独目:“你要众生为奴……我便焚尽你这‘天’!”
龙火席卷虚空,鸿蒙的星云之躯寸寸焦黑。他暴怒,独目射出血光,血光中浮出凌烬最痛的记忆:
青州灭村夜,他因召唤穷奇虚影失控,误杀三名藏于地窖的孩童;
归墟诀别时,白璃龙魂消散前,曾哀求他“莫再弑天”;
化道刹那,他窥见自己才是茧壳最完美的养料……
“看啊……这便是你要护的众生!”鸿蒙狂笑,血光化为利刃刺向银龙逆鳞,“他们恨你、惧你、背叛你……你还要为他们燃魂?”
银龙长啸,逆鳞脱离龙躯,化为巨盾挡住血刃。鳞片表面浮出凌烬与白璃的过往——
少年凌烬跪在玄机子面前,接过青铜面具:“戴上它……便能活下去。”
白璃初化人形,将逆鳞匕首赠他:“此刃不斩无辜……你发誓!”
九幽自毁前,灰金孢子凝成泪滴坠入凌烬掌心:“替我……看看黎明。”
“他们恨我……我便受着。”银龙吐息,龙火焚尽血光,“他们惧我……我便远行。但若要我看着鸿蒙践踏众生——”
龙躯盘绕,将鸿蒙死死勒住:“纵神魂俱灭……此火不熄!”
鸿蒙的独目终于崩裂,星云之躯化为黑雨倾泻。银龙逆鳞尽碎,龙魂黯淡如残烛。白璃冲破锁链,银焰裹住龙魂:“够了……阿烬,这次换我护你!”
“迟了……”龙魂轻笑,龙爪刺入自己心口,扯出一团纯净魂火——那是凌烬被茧壳吞噬前的最后一缕无垢魂,“璃儿,拿好它……等下一个轮回……”
魂火没入白璃眉心,银龙彻底消散。鸿蒙的残识在黑雨中尖笑:“没用的……茧已生根,轮回永续!”
黑雨停歇,三界死寂。
槐碑彻底枯朽,却在根部生出一株幼苗——叶如龙鳞,花似银焰。白璃跪坐碑前,魂灯已碎,掌心捧着灰烬凝成的红莲籽。北冥亡魂的凌烬虚影悄然靠近,额间独目胎记剥落,露出底下澄澈的瞳孔:“璃儿……我回来了。”
朱雀离烬掠过天际,羽翼抖落星火,点燃西荒流民的石像。石壳龟裂,内里爬出的新生命额间无枷,掌心无茧。
“最痛快的复仇,是仇敌湮灭时,发现自己早已成为另一个他,却仍选择在灰烬里埋一粒不一样的种。” 真正的自由,从承认永恒挣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