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九年十月的潜邸撷芳殿,喜塔腊氏正在绷架前修改“冰裂纹襁褓”,银针穿过贡缎的声响与窗外修竹的摇曳声交织。永琰捻起女儿枕边的襁褓,里渗出的绣线纹样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这是前日张恪送来的“漕运密信”,上面绣着的冰裂纹实则是运河闸口分布图,第三道斜纹恰对应瓜洲渡的三十五度堤角。
“爷,造办处新送的‘九九算珠’到了。”张恪捧着黑漆匣躬身入内,棉袍下摆沾着南三所的铜屑。匣内九十九颗琉璃珠按“九归诀”排列,唯独“四归”位缺珠,露出暗格中桑皮纸的一角——纸上用面人算珠印着“漕船损耗率山东四成、河南三成八”,数字旁画着张恪特有的“算筹井字”符号。
永琰取过“四归”位的空缺算珠,指尖触到珠底“和记”二字的阴刻——这是和珅私铸银号的标记。喜塔腊氏突然轻呼,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滴在绷架上的冰裂纹中央,恰好填补了算珠空缺的位置。永琰心中一动,将血珠旁的针脚密度与桑皮纸数据对照:每寸针脚对应十船漕米,血珠落点正是损耗率最高的山东段。
半月后,算学馆博士张楫送来乾隆南巡御赐的《御览河工图》。永琰展开图卷,见江心“算学奇峰”的阴影斜率与李煌密信中的漕耗数据吻合,石峰底部的题刻“河清海晏”四字,笔画间藏着张恪用丝线绣出的“三百方虚耗”——那是和珅在河工中贪墨的湖石数量。
“此峰锥度需参《营造法式》。”张楫的话让永琰想起李煌的“方锥垛积术”。他取过算盘,故意将上珠多拨一粒:“依算理,此处或需再减三分。”这“减三分”既是算学修正,亦是对绣样中“漕耗三成”的回应。算珠碰撞声中,他听见张恪在廊下轻咳三声——这是传递“安全”的信号。
冬至前日,张恪送来喜塔腊氏新绣的“缠枝莲”屏风。永琰对着光细看,莲心的九颗金珠按“三三三”排列,分明是把算盘的横梁。他默诵李煌的“算珠染色法”,上珠三颗代表崇文门税关的三成虚冒,下珠六颗对应六部的六成损耗。屏风边缘的冰裂纹里,用朱砂点出的梅花蕊恰是和珅私铸银锭的成色标记。
“福晋说莲子数错了。”张恪的话点醒永琰。他取过紫檀算盘,按莲心金珠的排列拨珠,九档算珠定格在“十一两七钱”——这是江南漕米的均输价,而张恪袖中滑出的桑皮纸,正记着相同的数字。窗外雪粒扑打窗棂,永琰望见张恪棉袍内衬的云纹,那是用算珠密语绣成的和珅当铺分布图。
掌灯时分,永琰将绣样与算盘封入铜匣。匣底暗格刻着“辛酉”干支,当算盘放入时,横梁卡住簧片发出“咔哒”声。匣内桑皮纸的漕运数据与绣样针脚重叠,形成和珅贪腐的完整证据链。
“爷,太医院送来了格格的‘痘疹格目’。”张嬷嬷的话让永琰想起乾隆四十八年的种痘事件。格目中皇次女的体温曲线与张恪绣样的冰裂纹走向一致,而陈止敬的批注“绳测七次”,恰是“七传熟苗”的算学隐喻。张恪传递的每一个算珠符号,都在深宫内帷中丈量着民生之重。
窗外更夫敲过子时,永琰摸出张恪藏在算珠匣里的新密信。桑皮纸上没有文字,只画着半朵缠枝莲——莲心的金珠少了一颗,对应算盘第三档的下珠缺失。他知道,这是张恪在暗示江南粮价的最新波动,而那缺失的算珠,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撬动和珅贪腐帝国的关键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