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楹眼中冰冷敛去,开口时,那把惯常妩媚的嗓音里掺了几分沙哑:“是你救了我?”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撕裂传送卷轴,带着清澜离开。
但重伤将死的身躯灵力枯竭,终究是撑不住,传送过程中陷入昏迷,失去了操纵的传送卷轴偏离既定轨迹,她与清澜也失散了。
既然会在这里遇见鲸香一行人,想必这里距离部落交易大会并不远。
说话间,她指尖轻轻覆在小腹上,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脉动,她狭长的眸子里再度漫上一抹冰冷,指尖一翻,拿出一些灵药吞下。
落蘅那一刀贯入心口的瞬间,替死傀儡已经生效,虽然保住了腹中幼崽的性命,但母体终究是承受了致命之痛,失血过多,依旧影响到了幼崽。
她能清晰感受到腹中幼崽的气息如风中残烛,微弱摇曳。
这一次替死,终究是伤到了幼崽根本。
兽人大陆,遵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孱弱的幼崽,多数刚出生就会被父母遗弃于山林荒野,任其自生自灭。
扶楹掌心轻抚小腹,妖艳的脸上是事不关己的冷静,这是她付出良多换来的任务成果,不容有失,哪怕耗尽天材地宝,也要将这微弱的生命养大。
听到扶楹的话,鲸香连连摆手:“不,不是,是星曜!”
她满脸唏嘘道:“星曜找水的时候发现了你,当时你就躺在山溪边上!旁边还有个四星纹的水螅……”
说到这里,鲸香打了个寒噤,这陆地上的野兽也怪恶心的:“……还好星曜来的及时,不然你怕是真要被野兽给吃了。”
“多谢。”扶楹微微颔首,垂落的青丝拂过苍白的唇畔。
她抬眸时,正对上鲸香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移,好奇地打量着,一副欲言又止,憋了满肚子疑问的模样。
扶楹站起身,静静看向鲸香:“部落交易大会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鲸香神色一滞,还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你带着你那个雪豹兽夫跑了,留下那个九星极境的兽夫……额,不是,是……”
鲸香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落蘅,毕竟亲手杀自己雌性的雄性,放眼整个兽人大陆都寥寥无几,没想到,他们居然能亲眼目睹这一桩骇事。
思及此,鲸香悄悄用余光打量了扶楹一眼,得亏她是受兽神庇佑的巫,命大,没死。
这但凡换一个寻常雌性……鲸香打了个哆嗦,没敢往下想。
那贯穿胸口的染血骨刀,短时间里怕是会时常成为她的噩梦了。
扶楹倒是平静,神色专注地看向鲸香,声音如常:“他怎么样了?”
逆这具身躯,从头至尾,他都不是真正的掌控者,落蘅作为主人格,可以随时取而代之,将逆这个副人格镇压回意识深处。
当众将骨刀刺入她的心口,怕是懦弱的落蘅此生做过的最大胆的事。
彼时,他的目光虽然癫狂,但仍懦弱仓惶,他必然不敢面对这件事,会重新蜷缩回去,将身躯的掌控权重新交还给逆。
逆……扶楹低垂的睫羽在眼下投落一层阴翳,唇角轻轻抿起。
逆本就是个疯的,为了她,勉强压下骨子里的暴戾与疯魔,经此一事,他与落蘅之间那摇摇欲坠的表面平和怕是要彻底撕破了。
至于他会怎么选,她不知道。
玉石俱焚?亦或者强行吞噬?横竖都会是血淋淋的结局。
逆的爱向来如此,极端又暴戾。
“你还关心他?!”鲸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要换做是她,被兽夫这么对待,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宰了他。
“我看他这里有问题。”鲸香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嘀咕了一句。
“你走之后,他好像后悔伤害了你,反手就把自己的心给生生掏了出来!我还是头回看见绿色的心脏呢,挖出来还在跳!”
“你这兽夫到底是什么种族的?年纪轻轻就九星极境了。”
扶楹眉尖一蹙,尾音微微上扬:“剜心?”
这倒像是逆会做的事,但他要是死了,小世界应该会立即坍塌。
“对呀!”提起这个,鲸香就瞪大眼,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脯,显然现在想起那个场面都觉得惊心动魄:“兽人没了心,怎么可能活呢?”
“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还真没死,后面真的又活了!”
“不过……人好像疯了。”
“部落交易大会当时乱作一团,那些兽人想围猎他,但发了狂的九星极境兽人太可怕了,他杀了好多兽人!我们当时没敢多待,赶紧跑了。”
说到这里,鲸香心有余悸般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扶楹指尖微微一颤,剜心而不死,逆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样了?
她忽觉眼睛有些干涩生疼,猛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情绪。
不管逆做了什么决定,他的爱不假,总归是撕破了和落蘅的平和,这一次应当能借势撬动落蘅的防线,让停滞的任务重新运转起来。
鲸香欲言又止地望向扶楹,眼神十分复杂,最后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道:“花花,你真的……真有个堕落兽人的兽夫?”
她在部落交易大会上那番话,清晰极了,字字句句落入每个兽人耳中。
鲸香望着眼前的扶楹,有些紧张。
明明他们找到花花的时候,应该把人送回去,毕竟是抓捕堕落兽人的绝佳机会,但海族从不参与陆地兽人之间的纷争,这是规矩。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花花站在十数个部落前,掷地有声地保护一个堕落兽人的兽夫时,真的很威风,凌厉强大,让在场的兽人们都不敢出声!
这样不顾一切的感情,这样耀眼夺目的雌性,让她既艳羡,又崇拜。
如果她是一个雄性的话,她绝对也会喜欢这样一个雌性!
在她看来,兽夫从来不是雌性身边可有可无的存在,更不应该生来就要为雌性拼命,每当瞧见部落里的雌性面不改色更换伴侣,昨日为她们战死的雄性转眼就被遗忘,她就深感痛苦,为那些连死都激不起半点情绪的生命。
就因为这样格格不入的想法,让她在族中像个异类。
当其他雌性聚在一起谈论新伴侣要选择什么种族,哪个种族又出了一些厉害的勇士时,她总是沉默地离开,浮到海面上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她身边的雄性很少,加上星曜也只有两个。
如今,她却在眼前这个雌性的身上,看到了与她一样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