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乌鲁木齐,阳光像火舌般舔舐着大地。陈默攥着刚办好的文件,快步往家走,衬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想到家中父亲慈祥的笑容和儿子奶声奶气的呼唤,他加快了脚步,心里盘算着顺路买点父亲爱吃的馕带回去。
推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外机的嗡嗡声。“爸,我回来了!” 陈默喊道,没人回应。他走进客厅,藤编摇椅上还放着父亲常看的老相册,翻开的那页是二十年前全家在福海的合影。牛萍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回来啦?爸说出去转转,都快两小时了还没回来。”
陈默心里 “咯噔” 一下,强作镇定地说:“可能在花园看人下棋呢,我去找找。” 他转身冲出门,凉鞋踩在滚烫的水泥路上,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花园里,六角亭下几位老人正在对弈,水塘边零星坐着遛弯的居民,却不见父亲的身影。他逢人就问:“您看见一位穿藏青色衬衫、拄拐杖的老人了吗?” 得到的都是摇头。
回到家,牛萍已经给陈悦打了电话。陈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焦虑:“我马上过来!小瑶和小辉我也通知了。” 陈默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手机在掌心攥出了汗,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顺着下巴滴在文件上。儿子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抱着玩具车站在一旁,眼神怯生生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瑶风风火火地冲进门,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制服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找遍了附近的巷子,都没有!” 陈辉紧接着赶到,工装裤上还沾着水泥灰,喘着粗气说:“我去了菜市场和公交站,问了一圈,没人见过爸。” 陈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声音发颤:“要不要报警?”
陈默摇摇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再等等。”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衫衣角,把布料都揉出了褶皱。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谁也不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 “滴答滴答” 响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陈默起身走到阳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牛萍抱着儿子走过来,轻声说:“别太着急,爸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她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又过了漫长的半小时,陈默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乌鲁木齐市本地的陌生号码。“爸!您在哪儿?”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汽车引擎声,仿佛能看到那辆长途班车正在公路上疾驰。紧接着,售票员的吆喝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小默,我坐上回福海的长途班车了。”
在这嘈杂喧闹的环境里,父亲的声音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隔绝,显得格外平静。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恐惧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的话语简短而直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决定。然而,正是这种简单的表述,让人更加心生不安。
“别来找我,我回福海办几件事。”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听者的心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它既像是一种警告,又像是一种诀别,让人不禁猜测父亲此行的真正目的。
“办什么事?您身体还没好!”陈默的声音突然拔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带着难以置信和焦急。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您赶紧下车,我们去接您!”陈默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急切和担忧,他似乎无法接受对方在身体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还要去办事。他的声音,他似乎无法接受对方在身体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还要去办事。
父亲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别折腾了,我这把老骨头自己心里有数。福海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了结。” 陈默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他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陈悦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慌,爸肯定有他的打算。” 可她泛红的眼眶,也显示出内心的担忧。陈瑶咬着嘴唇,眼泪在打转:“福海离这儿几百公里,爸一个人……” 陈辉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早知道就不该让爸离开我们的视线!”
夜幕渐渐降临,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陈默一家人围坐在客厅,谁也没有心思吃饭。父亲的突然离去,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不知道父亲回福海究竟要办什么事,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却又隐隐担忧着,这突然的离别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牛萍赶紧起身去厨房,把凉透的饭菜又热了一遍,可摆上桌也没人动筷子。陈默就盯着老爸留在藤椅上的老花镜发呆,镜片上蒙着层灰,跟他现在乱糟糟的脑子似的。外头的蝉声渐渐没了,远处夜市倒是越来越热闹,可这巴掌大的客厅里,时间跟停了摆似的,三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干等着,也不知道在盼着天亮后能有个啥结果。
突然,陈默想起家里相册里那张在福海拍的合影。照片里老爸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里藏着的东西,他以前愣是没看懂。他手哆嗦着把相册翻出来,纸页边都磨得发毛了,划得手心生疼。这下可好,那些早就记不清的零碎事儿,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乱闪 —— 大半夜看见老爸对着地图直勾勾发呆,每次提到福海就吞吞吐吐的样子,还有上个月偷摸着藏起来的体检报告。难不成,老爸这次一声不吭地走了,真和这些藏着掖着的事儿有关系?
陈默 “腾” 地一下站起来,相册 “啪” 地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他冲进老爸房间,把抽屉最里头锁着的铁皮盒子翻出来。打开一看,里头躺着皱巴巴的病历单、一个写着 “福海农场” 的旧信封,还有张都快看不清的黑白照片 —— 年轻时候的老爸搂着个不认识的女人,背后就是福海那片湖。陈默死死攥着照片,指甲都掐进肉里了。照片里女人笑得那么开心,跟平时闷头不说话的老爸简直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以前一到下雨天,总能撞见老爸躲在角落偷偷擦这个铁盒子。每次体检完,都盯着那张老照片发愣,一坐就是老半天。他低头再看手里的病历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墨水都被晕开了,勉强辨认出 “晚期” 两个字。陈默腿一软,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 —— 难怪老爸非得回福海,八成是想去见这辈子最惦记的人,做最后的告别。“我说怎么回事... 原来早就...” 陈默念叨着,嗓子里堵得慌,憋得直抽气。他哆嗦着把照片按在胸口,边角都磨得起毛了,可看着就像拿钝刀子剜心似的疼。外头夜市的吆喝声一阵接一阵往屋里灌,可他只觉得四周安静得瘆人,耳边就剩下自己心跳声,咚咚咚跟擂鼓似的,震得肋骨都发疼。
也不知道啥时候,牛萍站在门口,眼睛哭得通红。她轻手轻脚走过来,挨着陈默坐下,一把攥住他冰凉的手:“默子,不管爸咋想的,咱都得去福海看看。” 她声音打着颤,却透着股狠劲儿。陈瑶和陈辉也凑了过来,陈瑶蹲下身捡起相册,陈辉没说话,默默把病历单塞回铁皮盒。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啥都没说,心里都明白 —— 等天亮了,就往福海去,把老爸藏了半辈子的事儿弄清楚,说啥也得抓住这最后团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