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站在书院门前,晨曦洒落在青石台阶上,映出他沉静如水的侧脸。
手中那封密函早已被他捏得微皱,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学生屡屡旷课,富家子弟结党营私,恐有隐忧。”
他轻哼一声,迈步踏入书院,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昨日镖局一役尚未落幕,今日又有一场风波等着他。
刚进书院,便听得藏书阁方向传来嬉闹声。
“再来一把!我赌《礼记》下卷!”
“你上次输的还没还呢!”
“怕什么?我家老子昨天刚给李夫子送了五十两银子,他亲口答应我,这次考试替身没问题!”
萧云天眉峰一挑,脚步不停,直奔藏书阁而去。
果然,只见十余名锦衣少年围坐在角落的矮案前,掷骰子、推筹码,桌上堆着几本破旧典籍,其中一本赫然写着《礼记》二字。
为首的赵姓子弟正得意洋洋地将一枚金骰子压在书上,嘴里还叼着根草茎,一副纨绔模样。
郭启悄悄凑近萧云天身边,低声禀报:“这些人仗着家里给夫子孝敬,平日里根本不上课,考试全靠替身代笔。连萧大姐姐资助的那些人也暗中支持他们,说什么‘整顿学风是打压世家’。”
萧云天目光微冷,缓缓扫过这些子弟,最后定格在一名正在低头整理题库的老夫子身上。
正是李夫子。
只见他一边整理题册,一边偷偷塞给赵富家子弟一个布包,动作虽隐蔽,却逃不过萧云天锐利的目光。
更令他心生警觉的是——那李夫子袖口微微一翻,露出一角腰牌,其上赫然是萧家旧镖局的暗纹标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郭兄,去查清楚这些子弟的替考证据。”萧云天低声道,“尤其是李夫子与他们之间的来往记录。”
郭启点头应命,悄然退下。
而萧云天则缓步走上讲台,环视全场,朗声道:“从今日起,书院新策如下:三日后开考,所有学生必须亲自执笔,不得请人代考,违者一律退学!”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那些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富家子弟顿时变了脸色。
有人不服气地站起身来:“凭什么突然改规矩?我们早就习惯了……”
话未说完,就被萧云天冷冷打断:“谁若不服,可当场提出质疑。否则,三日后就按新规执行。”
那人讪讪坐下,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而李夫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试图掩饰,却还是被萧云天敏锐捕捉到了那一瞬的慌乱。
萧云天没有继续施压,反而转身宣布另一件事:“此外,为正学风,书院决定重修《弟子规》校本,以适今时之需。凡有志于参与修订者,皆可报名。”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学子兴奋地举手:“学生愿参与!”
“学生亦愿!”
萧云天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命人张贴告示,并放出消息说将招募修订人员,广纳建议。
果不其然,夜幕降临,书房内灯火摇曳,郭启提着个布袋进来,神色凝重。
“属下已经查清,李夫子确实收了这些子弟家中大量银钱,且每次考试前都会安排替身入场。更有甚者,他还帮他们在考场内外传递纸条。”他将布袋打开,取出一叠账本和几份密信,“这些都是证据。”
萧云天翻开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每笔贿赂的金额和时间,甚至还有部分学子的签字画押。
“看来,他们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嘴角噙着冷笑,眼神却愈发深沉。
翌日清晨,书院讲堂外忽然喧闹不止。
赵富家子弟竟带着二十余名同窗堵在门口,一个个神情激动,高声喊道:
“我们不考了!砸了考卷就退学!”
“这不是针对我们,是冲着世家来的!”
“我们要见祭酒大人,讨个公道!”
人群越聚越多,讲堂门前一时之间仿佛成了战场前线。
而萧云天,正静静站在门后,透过雕花木窗看着这一切。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反倒浮现出一抹期待的神色。
“终于忍不住了么……”
他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襟,缓步走向大门。
门外,喊声震天。
门内,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赵富家子弟带着二十名同窗堵在讲堂门口,一个个红脸赤脖,怒声喧哗。
他们手里挥舞着纸卷、砚台,甚至有人搬来了火折子,扬言“砸了考卷就退学”,场面混乱不堪。
萧云天站在讲堂门后,神色平静地听着外面的喧闹。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这些纨绔子弟仗着家中势力和李夫子的暗中支持,平日里不上课不习文,如今却想靠祖荫混个功名,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轻轻敲了敲案几,心中已有主意。
“好啊。”他突然抬高声音,推开讲堂大门,目光冷冽地扫过门外人群,“既然你们不愿考试,那不如现在就考。”
众人一愣,赵姓子弟皱眉道:“你说什么?”
萧云天缓步走出门来,衣袂飘然,语气淡漠:“书院新规,三日后开考。但你们既如此急切,本少爷便破例提前出题——《论孝道与治学》。半个时辰内交卷,逾期作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帮纨绔子弟哪里写得出这种文章?
平时连四书五经都懒得翻,更别说动笔作文了。
赵姓子弟咬牙:“你这是故意刁难!”
萧云天微微一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刁难?若真有才学,何惧当场作文?还是说……诸位世家子弟,不过徒有其表?”
一句话激得众人面色涨红,却又无言以对。
萧云天挥手示意仆从取来笔墨纸砚,亲自监考。
他站在讲堂前,目光如炬,静静看着这群人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的模样。
果然,不出所料,赵姓子弟绞尽脑汁,勉强写出几句,字迹潦草不说,错别字更是层出不穷。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赵姓子弟一笔落下,“老”字竟少写了一横。
萧云天嗤笑一声,当众指出来:“连‘老’字都写不全,还谈什么世家风范?”
赵姓子弟羞愤欲绝,咬牙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李夫子悄然靠近赵姓子弟,趁乱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塞入他手中。
动作虽隐蔽,却逃不过萧云天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一把抓住李夫子的手腕,冷冷道:“李夫子,这纸上写的,可是标准答案?”
李夫子脸色瞬间苍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看来,证据已经足够了。”萧云天松开手,将那张纸展开,上面赫然是整段《论语》中的内容,甚至连批注都清晰可见。
围观学子一片哗然。
就在这时,一名亲随快步跑来,在萧云天耳边低声道:“大人,密报——萧大姐姐旧部正在召集学生家长,声称‘书院要克扣子弟天资,打压寒门,意图垄断科举’。”
萧云天眼神微沉。
果然,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呵……”他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有人不甘寂寞。”
他环视四周,见赵姓子弟等人已彻底陷入慌乱,而李夫子也面如死灰。
“今日之事,暂且作罢。”萧云天淡淡开口,“三日后考试,照常举行。谁若再敢作弊,不仅逐出书院,还要报官查办。”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满场震惊与不安。
夜色渐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在城南祠堂外,一面朱砂绘制的横幅正悄悄挂起,上书“反对苛政”,边角处,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萧家旧镖局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