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同福客栈大堂内,一盏油灯在桌上散发着昏黄而摇曳的光,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暗影。吕子乔枯坐在桌前,咬着笔杆,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摊开的宣纸,纸上仅寥寥数笔,墨迹早已干涸。他眉头紧锁,不时抓抓头发,满心焦虑与无奈。
就在吕子乔绞尽脑汁构思时,楼上传来一串沉闷的响声,“咚 —— 咚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陈美嘉正端着茶盏准备递给秀才,听到声响,她眉头一皱,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 “啪” 声。
“楼上干什么呐?” 陈美嘉大声喊道,眼神中透着不满。四周陷入短暂的寂静,可没一会儿,又一阵闷响传来。她气得跺脚,双手叉腰,“我找他们去,没完了还……”
话未说完,一个硕大的锤头 “哐当” 一声从楼上坠落,重重砸在吕子乔面前的桌上。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纹路,木屑飞溅,桌上的油灯也剧烈摇晃,险些翻倒。吕子乔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惊叫,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陈美嘉反应迅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屋角。两人蜷缩在角落,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
胡一菲听到动静,急匆匆从里屋跑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尖叫起来:“啊…… 我的地板…… 我的红木餐桌!” 她心疼地看着破损的桌面,双手捂着胸口,仿佛心在滴血。
陈美嘉也急得跳脚,指着楼上喊道:“我的摇钱树!” 她转头看向蜷缩的吕子乔,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急。曾小贤从楼上探出脑袋,满脸歉意地喊道:“楼下的,没砸着你们吧?”
陈美嘉怒气冲冲地回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呀?”
曾小贤挠挠头,赔笑道:“对不住了喔,秀才,你别管我,接着写你的啊!”
吕子乔苦着脸,声音颤抖:“写?我哪里还写得了啊?”
陈美嘉气得跺脚:“我…… 我跟他们拼了!” 她作势要往楼上冲。
吕子乔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带着哭腔:“你别走…… 我害怕!”
陈美嘉见状,语气缓和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摸摸头,安慰道:“别怕别怕,摸摸毛,吓不着,还写得出来吗?”
吕子乔伸出颤抖的手,声音微弱:“我的手…… 抖的不行。”
陈美嘉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拉拉手,好朋友。”
吕子乔又可怜巴巴地说:“还有腿…… 站不直啦。”
陈美嘉蹲下身为他揉腿,嘴上念叨着:“揉揉腿,扭得美。”
吕子乔撅着嘴,继续撒娇:“还有嘴……”
陈美嘉疑惑:“嘴怎么了?”
“抽筋啦!” 吕子乔委屈巴巴地说。
陈美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写东西需要用嘴吗?” 她顿了顿,“好吧,把眼睛闭上。”
吕子乔不明所以,乖乖闭上眼睛。突然,“啪” 的一声脆响,陈美嘉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吕子乔惊得跳起来,捂着脸退开,眼中满是震惊与委屈:“你…… 你怎么打人呐?”
陈美嘉双手抱胸,一脸严肃:“掌掌嘴,别后悔!怎么样?能写了吗?”
吕子乔看着她扬起的手,连忙点头:“我都这样了…… 肯定能写,这就写,这就写!” 他慌慌张张地跑回桌前,伏案奋笔疾书。
陈美嘉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早就该用这招了嘛。”
胡寝
胡一菲的寝室内,烛光昏暗而朦胧。曾小贤蹲在地上,面前摊开那个装满首饰的包袱,他一件件翻捡着,嘴里不时发出惊叹。这些首饰在烛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项链上的宝石晶莹剔透,手镯的质地温润细腻。
“哎呀,这么大锤子,砸半天,一点事儿没有,要不说这玩艺儿值钱呢,你瞧瞧……” 曾小贤拿起一只翡翠手镯,对着烛光仔细端详,啧啧称奇。
胡一菲原本坐在床边,眼神呆滞地望着墙壁。听到曾小贤的话,她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一般,尖叫起来:“拿走!” 声音尖锐而凄厉,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曾小贤被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咋的啦?”
胡一菲蜷缩着身子,退到床角,眼神中充满恐惧,仿佛面前的首饰是洪水猛兽:“不要过来!魔鬼,这些都是魔鬼……” 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曾小贤一脸疑惑,小心翼翼地靠近:“掌柜的?”
“拿走拿走,全都拿走,我再也不要看到它。” 胡一菲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曾小贤试图解释:“你听我说啊……”
“我不要听,不要听啊……” 胡一菲捂住耳朵,不停地踢脚,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曾小贤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她。胡一菲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随后慢慢闭上双眼,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曾小贤轻声说:“你听我说,这些东西要实在弄不出去……”
胡一菲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温柔而坚定:“那就把它留下吧。”
曾小贤愣住了,满脸不解:“留下?为啥呀?”
胡一菲的声音变得柔肠百转,她轻轻靠在曾小贤怀里:“因为它们命中注定就是我的。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这包东西,其实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也不会把它送出去了。”
曾小贤被她勒得有些难受,苦笑道:“喔…… 你能直起腰来吗?你那尖下巴,扎得我肩膀生疼。” 他轻轻推开胡一菲,“那什么,你先呆着,我出去转转!” 说完,逃也似的出门。
胡一菲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中满是羞涩与甜蜜,她软软地靠在床上,轻声说:“早点回来啊…… 相公!”
大堂
大堂内,吕子乔突然兴奋地把笔一扔,大声喊道:“成啦!” 声音中充满喜悦与自豪。
陈美嘉闻声从门外飞奔而入,眼中满是期待:“写完啦?”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稿纸,快速翻看起来,“怎么会这么快?”
吕子乔深情地看着她,微笑道:“因为有你啊。”
陈美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糊弄事儿吧?”
“你自己看。” 吕子乔自信满满地说。
陈美嘉坐下来,认真地阅读起来。吕子乔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不时偷瞄她的表情。
“美嘉……” 吕子乔轻声呼唤。
陈美嘉抬起头:“你管我叫什么?”
吕子乔有些慌乱,连忙改口:“呃…… 小陈,要是书真能卖的好,而我也成了大作家,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陈美嘉好奇地问。
吕子乔鼓起勇气:“带我去一趟你家。”
陈美嘉一脸疑惑:“嗯?你去我家干吗?”
“拜访一下伯父。我久闻他的大名,早想登门拜访,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吕子乔眼神诚恳。
陈美嘉爽快地说:“没问题。” 她左右看了看,“你要想去,就现在去,帮我给他带个信。”
吕子乔一愣:“带什么信?”
“口信,就说我被困在这儿了,让他赶紧派人来救我,怎么样?” 陈美嘉狡黠地一笑。
吕子乔犹豫了一下:“算了吧,这要让掌柜的知道了…… 我还是等你一起去吧。”
陈美嘉撇撇嘴:“那得十多年呐!”
吕子乔坚定地说:“别说十年,就是五十年我也愿意等…… 你去哪儿?”
“交稿去,要是通不过,你就等着进棺材吧。” 陈美嘉说完,风风火火地出门。
吕子乔望着她的背影,嘟囔道:“那我也得和你躺一个棺材!”
不久后,大堂内,王大娘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翻看着吕子乔的书稿,不时摇头。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 “啪” 的一声,将稿纸扔在桌上:“不行,这绝对不行,根本卖不动。” 语气中充满嫌弃。
陈美嘉焦急地问:“为什么呀?”
王大娘不耐烦地说:“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吕子乔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
王大娘站起身,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说:“首先,金笔书生和美嘉女侠之间,不能老是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
吕子乔瞪大了眼睛:“那还怎么样?总不能让他俩打起来吧?”
“得打,必须得打,打到一半,忽然又好了。” 王大娘斩钉截铁地说。
吕子乔一头雾水:“怎么好的?”
“废话,你是作者,你让他俩好,他俩敢不好吗?他俩好了之后,你啥都别管,直奔主题。” 王大娘白了他一眼。
吕子乔更加疑惑:“什么主题?”
“上床啊!他俩干柴烈火,翻云覆雨之后,女侠怀上了书生的孩子。” 王大娘说得理直气壮。
陈美嘉满脸通红,难以置信地说:“这合适吗?”
吕子乔却眼睛一亮:“有啥不合适的?读者喜欢!”
王大娘继续眉飞色舞地描述:“为了那个倒霉孩子,女侠足足怀了十年零八个月。”
曾小贤忍不住插话:“那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是魔,混世人魔,在他出世的同时,美嘉女侠就难产而死。” 王大娘说得绘声绘色。
吕子乔追问:“那金笔书生呢?”
“也死了,不过是被那孩子活活咬死的。” 王大娘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曾小贤好奇地问:“那咬死之后呢?”
王大娘得意地说:“你瞧,已经有人追着看了吧?咬死之后,那个孩子就蹭的一声,长大啦,此时,他心中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
吕子乔问:“报什么仇?”
“杀父之仇!” 王大娘提高音量。
曾小贤满脸疑惑:“他爹不是被他自己给咬死的吗?”
“对啊,但他自己不知道,所以到处找,到底是谁杀了我爹,那谁能知道啊?他不管,见一个问一个,问一个杀一个,江湖转眼就被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 王大娘越说越兴奋。
曾小贤皱着眉头:“这得杀到什么时候去啊?”
“具体我还没有想好,但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一定要血腥,要死人,不断地死人。” 王大娘强调道。
吕子乔着急地说:“本来就没多少人,哪儿架得住这么死啊?”
“别光死啊,还得生,只要是男的和女的碰在一起,不管他们有什么过节,必须得上床。” 王大娘说得毫无顾忌。
陈美嘉满脸通红,又羞又怒:“那要是兄妹或者父女呢?”
“那就更得上,上完之后,一知道真相,得,又死一个,也有可能是死俩,这你自己决定。” 王大娘说得轻描淡写。
曾小贤惊讶地问:“死到最后,还剩下谁呀?”
王大娘阴森一笑:“要能让所有人都死光,这书就成啦!”
吕子乔脸色苍白,坚决地说:“成不了,这样的书,我没法写!”
王大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指着吕子乔:“什么意思?哎,他什么意思?”
陈美嘉连忙解释:“他的意思是…… 他写不了。”
王大娘冷笑一声:“喔…… 那行,钱还我吧。”
陈美嘉一愣:“还什么钱?”
“预付金,还有赔偿金!” 王大娘恶狠狠地说。
陈美嘉据理力争:“应该是你赔我们呀?”
王大娘从袖中掏出契约,得意地说:“小丫头,这契约你仔细看过没有?” 她大声念道,“若最终未能成书,则赔偿…… 全部损失!”
陈美嘉疑惑地说:“对呀!赔偿吕子乔全部损失。”
王大娘狡黠地一笑:“哪儿有吕子乔,你自己看!”
陈美嘉凑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啊…… 你竟然敢涂改契约!”
王大娘露出无赖的嘴脸:“嘿嘿,这本来就是个墨点儿,少废话,赶紧拿钱!”
陈美嘉气得满脸通红,冲上前:“信不信我……” 她刚要动手,就被吕子乔一把拽开。
吕子乔强压怒火,问:“多少钱?”
王大娘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银子。”
吕子乔绝望地说:“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么多钱去啊?”
王大娘威胁道:“那就借呗,少一个子儿,我就活活告死你,咱上头有人!”
吕子乔近乎崩溃:“我真的没那么多钱。”
王大娘扫视了一圈客栈,阴森地说:“没钱,不是还有客栈吗?”
吕子乔着急地说:“这客栈不是我的。”
王大娘阴笑一声:“嘿嘿,我可打听过了,这房子不是你的,但这地……”
吕子乔斩钉截铁地说:“这地是祖产,打死我也不能卖。”
王大娘威胁道:“那你就等着被打死吧,晚上我来拿钱,拿不出钱,咱就大牢里见,哈哈…… 咱上头有人!”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离开,只留下同福客栈众人陷入绝望与无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