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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证盗而释谢翁冤

断云:

盗贼杀媳成冤案,包公断案智如神。

千年案卷留青史,万里青天照民心。

话说扬州城外五里,有个地方叫吉安乡,有个姓谢名景的人,以务农为生,家境尚可。他收养了一个儿子,名叫谢幼安,娶了城里苏明的女儿为妻。苏氏嫁入谢家后,十分贤惠,对公婆恭敬,处事得当,深受婆婆喜爱。一天,苏氏的房侄苏宜来家探亲,谢幼安因他平日无赖,对他很冷淡,苏宜怀恨在心离开了。

没过半个月,谢幼安去东乡看管农田,因路途遥远没有回家过夜。当晚,有个叫李强的盗贼,得知幼安不在家,趁黄昏潜入苏氏房中躲藏。到了半夜,李强偷了苏氏的首饰,正要开门离开时,被苏氏发现,她急忙呼喊有贼。李强害怕被抓,抽出尖刀刺死苏氏后逃走。

天亮后,谢景夫妇起来,见媳妇房门没关,便问:“今天还早,内房怎么就开了?”喊了几声没人应。婆婆走进房间一看,只见尸体倒在地上,满身是血,仔细一看,原来是媳妇被人杀死了,便大喊:“灾祸啊!谁潜入房中杀死媳妇,偷了首饰走了?”谢景听后十分慌张,不知道盗贼是谁。等谢幼安从农庄回来,更是悲痛万分。父子俩追查杀人凶手十多天,毫无头绪,邻里也都疑惑不解。苏家不明真相,怀疑是女婿家内部的缘故,说是被盗贼所杀。

苏宜因之前被慢待而怀恨在心,便向刘太尹告状,指控谢景想对儿媳不轨,因儿媳不从便杀人灭口。刘太尹审理此案,传谢景到衙门审讯。谢景直说是被盗贼杀死,首饰被抢。刘太尹再审时,邻里都说这事未必是盗贼所为。刘太尹质问谢景:“哪有盗贼杀人,妇人不挣扎反抗,盗贼就能直接离开房间,内外都没人察觉的?这分明是你自己谋杀,为何不招认还要连累他人?”谢景无法辩解,只能喊冤。刘太尹用长枷将他监禁狱中逼供,谢景受刑不过,只得屈招。虽然案卷已定,但始终没有判决。

将近一年后,包拯巡察各郡县,来到扬州审理囚犯。谢幼安首先向包拯申诉父亲的冤情。包拯翻阅案卷再次审问,谢景的供述和之前一样。包拯知道其中有冤情,吩咐狱卒放宽对谢景的监禁,说三五日内定会查明真相。

当时,李强杀了谢家媳妇后,得到的首饰一直藏着没露出来,可他恶性不改。城里有个姓江名佐的富豪,儿子江荣刚娶亲,李强趁人多混乱时潜入新妇房中,藏在床下,想等夜深行窃。没想到那夜房间里灯火通明直到天亮,一连三晚都是如此,李强无法行动,饥困难耐,趁夜想逃时,被江家的仆人抓住痛打一顿。江家商议第二天把他送到刘太尹衙门审问,李强说:“我确实有罪,但没偷到你们的东西,已经被打得很惨了。如果放了我不告官,大家都没事;不然到了官府,我也有话说。”江家怕他耍诈,第二天没去本司衙门,直接把他送到包衙,向包拯说明了情况。

包拯审讯时,李强说:“我不是盗贼,是医生,被他们冤枉抓到这里的。”包拯问:“你既然不是盗贼,为什么私自进入人家房间?”李强说:“他家新妇有隐疾,让我跟着,经常为她用药。”包拯审问完,私下想:“新妇刚嫁过来,就算有隐疾,也该再找你,怎么会让你跟着?这人长得像恶人,肯定是盗贼。”包拯不厌其烦,一定要追查到底。

李强辩论时说出了江家的一些家事和日常情况,包拯私下访问江家,果然和李强说的一样。包拯又疑惑:“我觉得盗贼刚到江家,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的家事?如果是和新妇一起来的,江家又不会把他当盗贼。”思考了很久,包拯下令把李强监禁狱中。

包拯回到后堂,仔细思考这件事,怀疑这个盗贼可能是在房间里潜伏久了,听到夫妇俩的谈话,才记得这么清楚。于是心生一计,秘密派一名军牌到城中找了个美妓带回衙门,让她穿上和江家新妇一样的首饰。第二天升堂,包拯把李强带出来对质。李强以为这妓子是江家新妇,就喊着新妇的小名说:“是你邀我来治病的,现在反而把我当盗贼!”妓子不说话,旁边的公吏都掩口而笑。包拯笑着说:“你这个奸贼,既然新妇平日认识你,怎么会把妓子认成新妇?看来往年杀谢家媳妇的也是你!”立即派公牌到李强家搜查。

公牌到了李强家,见床底下有新土,挖开后得到一匣首饰,拿来见包拯。包拯召谢幼安来认,幼安从中认出几件首饰,正是妻子苏氏的。李强震惊之下无法抵赖,便招供了杀死苏氏的经过,以及在江家行盗,潜伏三昼夜后被抓的缘由。包拯审勘清楚后,用长枷将李强监禁狱中,判处了相应的罪行。

包拯还杖罚了苏宜诬告之罪,谢景的冤案终于得以昭雪。后来公吏问包拯为什么让妓子装作新妇就能知道李强在撒谎,包拯说:“江家新妇是刚嫁过来的,如果让她和盗贼对质,那是极大的侮辱。盗贼是偷偷潜入房间的,突然出来时肯定认不清新妇的样子,现在用妓子假装新妇出来对质,如果盗贼认了,就知道他在撒谎。这盗贼果然不出我所料。”公吏们听了都感叹佩服,认为包拯断案如神。

第六十二回汴京判就胭脂记

断云:

一口气吞绣鞋险些丧命,包大人严断案成就良缘。

好姻缘本就是前世注定,若不是包大人谁来做主?

话说河南任城有个叫郭华的人,表字名卿,才貌出众,勤奋好学。一天,他听说东京张榜招贤,便辞别父母,带着家人李二前往京城。没过多久,就到了东京,找了家客店住下。

第二天,郭华上街闲逛,看见一个佳人开铺卖胭脂,便借着买胭脂的由头走进店里,见到了这位娘子王月英。月英见这位秀才才貌不凡,便请他坐下,询问他的来历。郭华回答说自己是来京应试的,特意来拜访娘子。月英很高兴地招待了他,之后郭华才回了客店。

回到客店的郭华,心里一直想着王月英的容貌,觉得要是能和她相聚,就满足了平生的心愿,甚至都忘了来京城求取功名的初衷。而月英在闺房中绣鞋时,也喜欢上了郭秀才的清秀,心里愿意和他结为夫妻,只可惜姻缘难成。这时,丫鬟进来禀报:“之前那位秀才又来了,想见姐姐买胭脂。”月英听了,立刻离开绣房出来迎接郭秀才,笑容满面地问:“秀才是要买胭脂吗?”郭华回答:“正是特地来求娘子的宝物。”月英说:“秀才要是要得多,不用讲价,挑些好的送给你回去用便是。”郭华笑着说:“小生命薄,姻缘来迟,至今还没娶妻呢。”月英问:“既然秀才还没娶娘子,买这胭脂做什么?”郭华说:“因为见娘子美丽,特意借买胭脂的由头来拜访一面。”月英听了,脸色一沉,说了几句羞辱郭华的话就走进房去了。

郭华正懊恼时,恰巧丫鬟出来遇见,安慰了他几句才离开。

王月英因为说了几句羞辱郭秀才的话,回到房里就后悔了,闷闷不乐。丫鬟进来见月英这样,便问:“姐姐怎么恼了那秀才呀?”月英把郭华的话告诉了丫鬟。丫鬟说:“那郭秀才才貌双全,又没有妻室,要是能和姐姐成双,可是千里姻缘,怎么能那样拒绝斥责他呢?”月英说:“不瞒你说,我也愿意嫁给他,只是恨没人从中沟通,正在这里后悔呢。”丫鬟说:“姐姐别担心,我去见郭秀才,把姐姐的心意告诉他,他的疑虑就会消除了。”月英说:“你见到郭秀才,约他在东街灵祭庙中相会。”丫鬟领命,径直去见郭华,郭华听了喜不自胜。丫鬟先回去了,郭华自己前往东街灵祭庙等候,还顺便问神求签,看看佳偶是否能成。求得二十五签,签文是:“星辰多不顺,管命隔黄泉。若问婚姻事,云开月再圆。”

郭华得了签,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就一直在灵祭庙等候王月英。直到夜深更阑,月英还没来,郭华怅然若失,只好回了客店。

第二天,丫鬟又来见郭华,郭华责怪她失约。丫鬟说:“月英姐姐确实有心爱慕秀才,只是担心母亲知道,犹豫着不敢轻易行动,现在让我来告诉秀才,需要先请媒人去和她母亲说,这样就可以成亲了。”郭华说:“要是她母亲不答应,那岂不是白费心机,我想先和娘子成就好事,之后再请媒人。”于是写了一封信,让丫鬟带给月英。丫鬟接了信回去见月英,月英拆开,里面有一首诗:“绞绡一幅与君开,诗句清新可当媒。从此蓝桥无路阻,何妨今夕下阳台。”

月英看了诗,沉吟了半晌,问丫鬟:“郭秀才还有什么话吗?”丫鬟说:“他很怪姐姐失约,我再三解释,他才让我把诗带回来。”月英说:“才子难得遇到,等元宵之夜母亲不在家,我和你一起去相国寺看花灯,和他相会。”于是也和了一首诗,让丫鬟送给郭华,约他正月十五夜在相国寺相会。郭华说:“之前已经约我在灵祭庙相遇,我去等了却没来,现在这约定也难凭信了。”丫鬟说:“姐姐有书在此,决不会失信,秀才可别误了此事。”嘱咐完就走了。郭华打开信,见和诗一首:“锁关金锁掣难开,指就天边月作媒。相国风摇花影动,巫山消息下阳台。”

郭华看了诗暗自高兴:“这回准能见到佳人了。”

第二天正是上元佳节,这元宵有多热闹呢?有词为证:“光阴似箭,不觉上元节到。游人如蚁,千门万户都装上了花灯。这是上天赐予的美好时光,大家一起赏玩六街三市。月光如水,看那蓬莱仙侣,鳌山降临,满是瑶池仙境般的景象。”

这天,郭华的朋友邀请他到清风亭饮酒,郭华被朋友们连劝几杯,竟忘了赴约的事,喝得酩酊大醉。傍晚时分,汴城花灯耀眼,繁华至极。郭华乘着酒劲想起了和月英的约定,来到相国寺,想和月英相会时,酒劲发作,醉倒在佛殿后面。将近二更,游人都散了,王月英和丫鬟来到寺中,看见郭华醉睡不醒,推他也没反应,月英怅恨了很久,深深感叹无缘。于是和丫鬟商议,脱下一只绣鞋,还有一幅手帕,放在郭华身上就离开了。

等郭华睡到四更醒来,正恨月英没来,忽然看见一只绣鞋和一幅手帕,仔细一想,才知道月英已经来过,只是自己酒醉没遇上,留下这些作为记认离开了。郭华悲愤交加,竟然把绣鞋和手帕吞了下去。

天亮后,寺里的佃户看见殿后有个秀才死倒在地,大吃一惊,摸他胸口还有暖气,嘴里还含着一半女人的绣鞋和一幅手帕。僧人怀疑这人一定是中毒而死,要是有人来追究,自己会受到连累,不如把这些东西拿去自首,以免遭祸,于是就到开封府衙告状。

包拯审看绣鞋和手帕,正不知是谁留下的,心生一计,让公牌扮成货郎,拿着绣鞋和手帕到街坊上去卖,秘密嘱咐公人:“等有人认买,就立刻带来见我。”公牌领命去卖,正好卖到王月英家门口,丫鬟认了出来,连忙进去告诉月英。月英出门亲自来看,果然是昨晚留下的绣鞋,就问货郎是从哪里得来的。货郎说:“是从别人那里收来卖的,不知道具体缘故。”月英就用钱买了下来。

正在疑虑时,月英的母亲出来看见了,问月英是怎么回事。月英吓得不敢回答,母亲就责骂丫鬟,丫鬟只得说:“昨晚和姐姐去相国寺看元宵花灯,不想姐姐失落了一只绣鞋,今天被货郎捡来卖,我认得,所以姐姐问了就买了下来。”母亲生气地说:“你这丫头好轻佻,满城人都在玩灯,偏你会失落绣鞋,还被人捡到。这必有缘故,从实说来,免得受重责。”

正在追问时,那货郎怒道:“别闲聊了,开封府包太尹等着我回报呢,你们赶紧跟我走。”不由分说,就把她们一起捉了解到府衙见包拯。包拯追问月英谋杀人命的缘故,月英没有隐瞒,从头供出:“因为遇到郭秀才来买胭脂,两人情投意合,到元宵夜,答应去相国寺和他见面,因为他醉得叫不醒,就留下这些作为记认回来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包拯审完供词,就带领公牌前往相国寺检验死者尸首。恰巧郭华的父亲因为儿子赴京一直没回,正来汴城寻找,看见包拯引路来到,就躲在廊下回避。包拯进入寺后,郭华的父亲找到李二,问明了儿子的情况,慌忙进入相国寺见包拯,陈告此事。包拯问明这死者就是他的儿子,勘察清楚后,让左右用银针探取。郭华醒了过来,左右禀报包拯,包拯很高兴,急忙让人用滚汤灌下。过了一会儿,郭华就恢复如初了。父子相见,悲喜交加。

包拯再审问郭华,郭华的诉说和月英的供词一致。包拯说:“如今这件事,男女不经过父母之命,私自相约,严重败坏了纲常。本待奏明朝廷,依律判决,又念你们前世有缘,今生相合,今天就是良辰吉日,一起回到月英家结为夫妇,再和你父亲一起回故里吧。”

判决之后,郭华父子十分感激包公的恩德,拜谢之后,一同回到王月英家。成亲那晚,花烛辉煌,没想到能像蓝桥遇云英那样成就姻缘,从此夫妇二人白头偕老。

第六十三回判僧行明前世

断云:

明察秋毫包公审奇案,神智过人京都传美名。

梦中早知僧人前世怨,宿怨得雪冤家一朝清。

话说西京城外十五里,有个地方叫大树坡,这里人口密集,也是交通要道。当时有个叫程永的人,祖上曾做牙侩(中间商),专门接待往来富商,渐渐置下产业。他让管店的家人张万,把接待客商所得的经纪钱,都记在账本上。

一天,成都有个年轻僧人叫江龙,要去东京剃度领取度牒,走到大树坡时,投宿到程永的店里。当晚,江僧独自在房中收拾衣物,把带来的银子铺在床上。恰巧程永在亲戚家喝醉回来,看见客房窗户透出光亮,心想:“今晚店里莫非有人投宿?”走近一看,见一个和尚正在床上整理银两。程永见状暗道:“这和尚不知从哪里来,带了这么多银子,要是谋夺过来,胜过做几年生意。”常言道“财物动人心”,程永动了贪念,等到夜深人静,四顾无人,便从店里取出一把尖刀,撬开僧人的房门,进去喝道:“你谋了别人这么多钱财,不分我些?”江僧大惊,来不及辩解,就被程永一刀砍死。程永掘开床下的土埋了尸首,收拾好银两,回房睡去。第二天起来,竟无人察觉。真是:谋财害命若不报,古往今来有谁逃?

程永得了僧人银两后去做生意,没几年就成了大户,不再做牙侩生意。他娶了城中富户许二的女儿为妻,许氏贤惠,很合他心意。后来生了个儿子叫程惜,容貌俊美,程永视若掌上明珠。程惜长大后不爱读书,专好游荡。程永因只有这一个儿子,也不怎么管教,有时说了几句,儿子就怒恨而去。只有母亲担心儿子日后不成器,败坏家业,日夜忧心。

一天,程惜让匠人打造了一把鼠尾尖刀,闲暇时来到父亲的好友严正家,问:“严叔叔在家吗?”严正不在,其妻黄氏出来应道:“谁呀?严某一早去庄园还没回。”程惜径直走进门说:“是我,找严叔有事商议。”黄氏见是程惜,忙说:“是我侄儿,快进家坐。”邀他到中堂坐下,又说:“难得侄儿来,我去准备午饭,等你叔回来。”程惜说:“反倒打扰婶娘了。”黄氏去厨房准备好午餐,严正正好回来,见到程惜十分高兴,让黄氏摆上酒席,引程惜到偏房饮酒。

酒至半酣,严正问:“贤侄来我家,是你父亲有事吗?”程惜忽然恨意涌上,怒目而视,欲言又止。严正奇怪地问:“侄儿有什么事,尽管说。”程惜说:“我父亲是个贼人,我要杀了他,利刃已备好,特来通知叔叔,明日就动手。”严正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说:“侄儿别连累我!你们是至亲,你要行此大逆之事,若成了,官府岂会不怀疑是我教唆?那时如何分说?这事以后休提,若被外人知道,祸患无穷!”程惜说:“决不敢连累叔叔,刺杀之事,不是明日,就在早晚。”说罢抽身走了。

严正惊慌不已,把这事告诉黄氏。黄氏说:“这可不是小事,他若没跟你商量,万一有事,还可撇清;如今来咱家告知,日后事发,如何分说?”严正问:“那怎么办?”黄氏说:“如今之计,不如先去官府首告,才可免连累。”严正依言,次日写了状子到包府衙首告。

包拯看了状子,觉得不合常理:“民家怎会有这等逆伦之事?”立即传程永夫妇来问。程永说儿子确实有谋弑之心,屡次被自己责骂,仍不肯罢休。包拯又传程惜来审问,程惜低头不答。包拯不信,又传邻居数人审问,邻居都说:“他儿子确实有弑父之意,身上常藏利刃,也常对我们说。”包拯让公人搜程惜身上,没找到刀。程永说:“昨日行刺,定留在睡房里。”包拯派张龙去程惜睡房搜查,果然在席下搜出一把鼠尾尖刀,回衙呈上。包拯用刀质问程惜,程惜无话可说。包拯仍觉疑点重重,将邻里等人都监禁狱中,退入后堂思忖:“亲父子无冤无仇,为何儿子要行凶?此事必有隐情。”

过了几日,包拯仍未决断,坐卧不安。一晚,他在寝室焚香,肃整衣冠,祷告天地神祗:“今程某之子有逆伦之举,拘于狱中,连累众人,久未决断。若他们父子是前世结怨,也难证明,望神祗托梦告知,以便雪冤。”祷罢就寝,将近四更,得一梦:正欲唤艄公渡江,忽见岸上滚出一条黑龙,龙背上坐着一位神君,手执牙笏,身穿红袍,对包拯说:“包大人莫怪其子不肖,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说罢随龙而去。包拯惊醒,思忖梦中之意,若有所悟。

次日升堂,包拯先将程永等人带到阶下,问程永:“你家业是祖上留下,还是自己创下的?”程永答:“起初做经纪,接待客商得钱置下的。”包拯问:“账目都是自己管吗?”程永答:“执理账簿,都由家人张万经手。”包拯立即传张万来,索要账簿。张万取来账簿,包拯从头查看,见中间记有一人叫江龙,是个和尚,于某月日来店投宿,记录详细。包拯忆起昨夜梦中渡江见龙神之事,便让众人跪下,独带程永到屏风后说:“如今案子将定,你儿子必死,你之罪也难逃。但你心中是否还有隐事,从实招来,免累众人。”程永答:“儿子不孝,蒙大人处死,他也甘心,小人别无他事。”包拯说:“我早已知晓,你还瞒我!江龙和尚告你二十年前之事,你记得吗?”

程永听包拯提起二十年前的幼僧,吓得毛发倒竖,仓皇许久,无法抵赖,只得招认:二十年前有一幼僧来庄投宿,要去东京剃度买度牒,自己贪其财物将他杀死,尸身埋在睡房床下。包拯审得实情,差人到程家店中睡房床下挖掘,不多时回报:“果然掘出一僧尸,骸骨已朽,只剩些面肉。”包拯将程永收监,释放邻里等人。

包拯怀疑程惜必是幼僧转世,特来投胎索债,便唤程惜再审:“他是你亲父,为何要杀他?”程惜无话可说。包拯说:“赦你之罪,回去另做生计,不再见你父亲如何?”程惜说:“我不会做生计。”包拯说:“你若愿做什么,我给你一千贯钱。”程惜说:“若得千贯钱,我买张度牒出家为僧便罢。”包拯确信其是幼僧转世,说:“你且去,我会处置千贯钱。”

次日,包拯派官清点程永家产,得千贯钱给程惜,判程永充军辽阳。案子了结后,吏曹问:“大人如何知僧人姓名及二十年前之事?”包拯说:“因梦中渡江见龙神,忆起‘江龙’之名,神又告知二十年前之故,查看账簿后,证据确凿,他便招认了。”吏曹听罢,都叩头称包公为神。

第六十四回决妇谋害亲夫

断云:

包拯审案如日照,奸夫淫妇罪难逃。

善人自有龙神护,死里逃生把冤告。

话说东京城外五里,有个地方叫湘潭村,村里有个叫丘惇的人。他家以务农为生,家境殷实,渐渐成了富翁,娶了本村陈旺的女儿为妻。陈氏虽然容貌美丽,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见丈夫丘惇为人敦厚稳重,心里很不乐意。当时镇西有个牙侩(中间商)叫汪琦,生得清秀精神,是个风流子弟,经常往来丘惇家,丘惇把他当兄弟般对待,毫不见外。

汪琦进出丘家熟门熟路,时常与陈氏交谈,陈氏对他很是爱慕。一天,丘惇外出,恰巧汪琦来到他家,陈氏非常高兴,把他请到房中坐下,对汪琦说:“丈夫去庄园算田租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难得今天你过来,我正好有空,有句话一直想跟你说,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准备一下就来。”汪琦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好答应,坐在那里等候。不一会儿,陈氏备好了一桌酒菜,进房来与汪琦对饮。

酒喝到一半,陈氏有意挑逗汪琦,说:“听说叔叔还没娶婶婶,夜里独睡,不觉得冷吗?”汪琦回答:“我命不好,姻缘来得晚,虽然孤身一人,但也只能甘愿了。”陈氏叹息道:“叔叔别瞒我,男子汉长时间没有妻子,夜里可是度日如年,刚才说甘愿,不过是不得已,不是真心话。”汪琦起初碍于朋友情分,不敢说轻薄话,但被陈氏这么一撩拨,不禁动了心,说:“贤嫂既然念着小叔孤单,难道真的关心我吗?”陈氏说:“我倒是有心怜惜你,只怕叔叔无心留恋我。”两人调笑了很久,一时兴起,便有了肌肤之亲。

自从两人心意相通后,感情日益深厚,只要丘惇不在家,汪琦就留宿在陈氏房中,丘惇对此全然不知。一天,丘家的仆人渐渐知道了这件事,想告诉主人,又怕主人发怒;如果不说,又觉得愤愤不平。当天丘惇正在庄园和佃户算账,夜里就住在那里。半夜时,丘惇对仆人说:“残秋天气,薄被有些寒冷,不知道家里是不是也这样?”仆人回答:“主人在外面受苦,家里可是夜夜温暖呢。”丘惇觉得奇怪,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仆人起初不肯说,在丘惇的再三追问下,才直言主母与汪琦往来密切的事情。

丘惇听后,恨不得马上天亮。他回到家,见陈氏面带春风,更加怀疑。当晚就追问陈氏汪琦往来的情况,陈氏故作遮掩,说:“你不在家时,我都把内外门户关好了,哪有人来家里,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丘惇说:“你不要着急辩解,日后自会清楚。”陈氏心里担忧,却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丘惇又去庄园了。汪琦已经来到丘家,见陈氏不开心,问她原因。陈氏没有隐瞒,把丈夫察觉的事情告诉了他。汪琦说:“既然这样,你也不要忧虑,从今以后我不来你家,这事就平息了。”陈氏笑着说:“我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所以才跟着你,没想到你是个没智谋的人!我现在既然和你情投意合,就该谋划终身之计,心里才安稳,怎么能说分开的话?”

汪琦问:“那该怎么办?”陈氏说:“必须把我丈夫杀了,才能长久在一起。”汪琦沉吟了半天,突然计上心来,说:“娘子如果真有这个意愿,我有办法了。”陈氏问:“什么办法?”汪琦说:“本地有一座很高的山,山顶有个龙窟,每次看到烟雾从窟中冒出就会下雨,如果没下雨,就会有旱灾。现在乡里人要去那里祈祷,你丈夫也会参加,等他去的时候,自有办法处置。”陈氏高兴地说:“事成之后,外面的事情我来安排。”汪琦留宿一夜后离开。

第二天,乡里人果然敲锣打鼓去山顶祈祷,丘惇也和众人一起前往,汪琦也跟在丘惇后面。将近黄昏,众人祈祷完先散去了,只剩下汪琦和丘惇走在后面。经过龙窟时,汪琦故意说:“窟里有龙露出爪子了!”丘惇惊疑地探身去看,汪琦趁机用力一推,丘惇站立不稳,掉进了窟中。

汪琦谋杀丘惇后,急忙回来告诉陈氏。陈氏高兴地说:“看来今生我和你有缘!”从那以后,汪琦出入丘家毫无顾忌,不顾别人知晓。当亲戚问起丘惇长时间不见的原因时,陈氏遮掩说他外出还没回来。丘家的仆人知道主人下落不明,心里十分怀疑,又见陈氏和汪琦像夫妻一样,更加愤怒,想去官府告状追究此事。陈氏得知后,把仆人赶出了家门。

一个多月后,丘惇突然回到家,当时陈氏正和汪琦围炉饮酒,见丘惇从外面进来,汪琦大惊,以为是鬼,急忙回房取出利刃,呵斥着把丘惇赶出了门。丘惇悲伤地无处可去,走到街头,遇见了被赶走的仆人,仆人抱住主人,问他缘由。丘惇把当天被汪琦推下龙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仆人哭着说:“自从主人没回来,我就怀疑了,看到主母和汪琦成了亲,就知道是他们用了阴谋,我想去官府诉说主人的下落,却被赶了出来。没想到好人有天助,还能再见到您,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告到开封府,才能洗清冤屈。”丘惇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刻写了状子到开封府控诉。

包拯受理了状子,审问时说:“当天被推下龙窟,怎么可能不死,还能回来?”丘惇哭着诉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被推下去的时候,窟边有芦苇,我就顺着芦苇掉了下去,所以没有受伤。”包拯又问:“窟里是什么样的?”丘惇回答:“窟里很暗,过了一会儿渐渐有了光亮,还有一条小蛇在中间盘旋不动。窟里很干燥,只有一勺清水,我捧水喝了,就不再饥渴。我想那蛇一定是龙,就常常祈祷保佑,蛇也没有伤害我。每次我在窟里轻轻移动,蛇就渐渐变大,头角峥嵘,然后出窟而去,不久就会下雨,这样过了六七天。一天,我攀着龙尾往上爬,到窟外时,龙尾一甩,我就掉在了窟旁。回到家,正好看见陈氏和汪琦一起喝酒,被汪琦拿着利刃赶了出来,所以才来告状。”说完,悲痛不已。

包拯审实后,立刻派公牌张龙、赵虎去丘家捉拿汪琦和陈氏。当时汪琦正疑惑丘惇怎么会回来,没料到丘惇真的活了下来,还告到了开封府,公牌突然来到,把他们拘到府衙对质。

包拯问汪琦,汪琦狡辩说:“当时乡里人祈祷完,各自早早回家了,丘惇在黄昏时误落龙窟,我哪有谋害他的意思?而且他家门户严密,往来的人有限,哪有通奸的事情?”汪琦争辩不止。包拯说:“如果你不是贪图他的妻子,他误落窟中,你为什么又持刀赶他?谋害的情状难以抵赖。”随即让公牌去陈氏房中取来床上的睡席查看,见有两人新睡的痕迹。

包拯质问汪琦:“既然说彼此门户严密,为什么睡席上有两人的痕迹?分明是你谋陷他,幸好他没死,你还在抵赖!”于是下令严刑拷打。汪琦惊慌失措,只得一一供出与陈氏通奸并谋害丘惇的情由。包拯写成文案,判处汪琦和陈氏死罪,让丘惇回家。

第六十五回决狐精而开何达

断云:

桂芳迷失伴野怪,包公追究雪奇冤。

朝廷明旨随即下,案牍真堪万代传。

话说西川成都府,有个叫何达的人,出身城中望族,家境极其富裕。他性格刚直,不肯屈居人下,年已四十,还没有子嗣。一天,他因为和叔叔的儿子何隆争夺未分的家业,何隆也是个奸刁之徒,毫不相让,两人打官司到官府,牵扯了许多证人,多年都没判决,因此兄弟反目成仇。

何达想找个避身的办法,就来见姑母的儿子施桂芳商量。桂芳原本也出身官宦家族,自幼攻读诗书,虽然聪明才俊,却还没娶妻。那天见表哥来家,便邀他到屋里坐下,问他缘由。何达说:“我因为争讼这件事,连年烦扰,耗费钱财还牵扯众多,后悔莫及。想找个脱身的办法,不知如何是好,特来和贤弟商议。”

桂芳说:“表哥若不说,小弟也正要告知。日前有位故人韩节使,在东京做官,时常派人来请我,我已约好要去。表哥何不整理行装,和小弟一同去拜访一番,一来游玩京城景致,二来也能避避这里的是非,岂不是长久之计?”何达听了大喜,立刻告辞桂芳回家,和妻子商议后,妻子没有阻拦。他收拾好衣物盘缠,约定日期,和施桂芳一起离开成都,向东京进发。

当时正是初春,阳光和煦,何达、家人许乙和施桂芳三人,在途中一路欣赏春光前行。他们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了二十多天,眼看京城不远了,傍晚在东山店歇息。次日清晨入城,打听韩节使的消息,有人回答说:“他正在巡察各郡县,还没回衙。”于是桂芳和何达就在城东驿舍住下,等待韩节使回来。

闲暇无事时,两人常常携酒寻胜,听说哪里有景致,就去游览,深谷幽林、名山宝刹几乎游遍。一天,何达和桂芳游到一个地方,远远看见楼角隐约,随风传来钟声。何达说:“前面莫不是佳境,和贤弟上前探访一番。”桂芳随他步行到山门下,原来是一座古寺。

两人进入寺中,恰逢三位老僧在法堂讲经,见有客人来,便起身施礼,邀请他们到方丈室,分宾主坐下。僧人问起两位秀士从何而来,桂芳答道:“来拜访故人没遇到,特意路过宝刹游览,冒犯了师父,望勿见怪。”僧人说:“这幽僻山寺,只怕不足以接待秀士,怎说冒犯?”随即让童子上茶。

何达和桂芳饮过茶,恳请僧人打开东西两廊的钟鼓佛阁游玩。僧人让童子取来钥匙,打开各处,陪何、施二人前来观景。他们登上罗汉阁览赏一番,只见对面寺院有一片树林,幽深奇特,苍翠浓郁,便问童子:“那片树林是什么地方?”童子回答:“原是刘太守置办的花园,太守去世后,如今已荒废多年,只有茂密的林木花树罢了。”

桂芳听罢,对何达说:“去游玩一番如何?”何达说:“荒废的地方,能有什么好景致,在这里消遣就够了。”桂芳说:“难得来到这里,不要吝惜这一游。”何达只得随他而去。经过花园时,只见断墙残垣,石阶倾斜,狐兔踪迹在草径中交错。桂芳感叹道:“前人最初置办时,怎能料到今日会如此?”

忽然何达说:“刚才失落了一条手帕,里面有几两碎银,莫非落在佛阁上了?贤弟稍等,我去寻来就来。”说罢径直离去。桂芳缓步走进竹林中等他,等了很久,何达也没来。忽然有两位女使从林外进来,看见桂芳笑着说:“太守请你去议事。”桂芳问:“你们太守是谁?”女使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桂芳忘了等候何达,便随二女使而去。

等何达回来寻找,桂芳已不知去向。他四下搜寻,毫无消息,天色又晚,心想:“莫非他等我不来,自己先回驿舍了?”随即抽身回到驿舍询问。

再说桂芳被女使引到一个地方,只见高楼大厦,朱门绣户,竟是一所官府宅院。堂上坐着一位官员,听说桂芳来到,便下阶迎接,请到堂上赐坐,十分礼敬。桂芳再三谦让,那官员说:“足下远来,不必过谦。老夫在此避居十多年了,人迹罕至,今日与君相遇,岂是偶然?我有个女儿,年已长成,尚未许人,一直想找个如意女婿,没遇到合适的,如今愿许配给你,希望不要推辞。”

桂芳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位官员便吩咐女使:“备筵席,让秀士今晚完成婚礼。”桂芳惶恐不安,推辞间,众女眷引他进入内室。只见锦帐绣幄,金碧辉煌,一位美人出来与他相拜,摆设盛酒筵席,二人就此结为夫妻。桂芳心中喜悦,得此佳偶,真乃奇遇,此后竟再没见到太守,只是终日与众多女眷簇拥嬉戏。

何达回到驿舍,问家人许乙:“见到桂官人回来吗?”许乙说:“桂官人和主人一同出城,还没回来。”何达心中惊疑,只怕他在林中被猛兽所伤。过了一夜,次日再去寺中询问,没有人知道。何达直到傍晚,才怏怏回到驿舍。

停留等候了十多天,仍没消息,何达与家人商议后,收拾回家。可往日的官司还没平息,何隆得知他回来,又听说施桂芳下落不明,立即写状子告到本司,称何达谋死了桂芳。官府传讯追查此事,何达无法辩解,便被监禁狱中审讯。

何隆怀仇欲报,乘此机会,想让何达偿命,在上下衙门用了贿赂银两,各级官吏便一起逼迫勘问此事。何达无法自证清白,受刑不过,只得认下谋害之罪。公吏写成文案,判为死罪,解赴西京处决。邻里亲戚见他无法辩解,也相信他是凶手。可怜何达遭此冤枉,正是:若想辨明这冤屈,除非遇到包拯来。

这年冬天,包拯为护国张娘娘进献香袍,到西京王妃庙还愿,事毕经过南街,望见前面一道怨气冲天而起,便问公牌:“前面人头攒动,是什么事?”公牌禀道:“有司官今日在法场处决犯人。”包拯听罢心想:“其中必有冤枉之人。”立即差公牌报知:“罪人且待审实,方可处决。”公牌急忙禀报监斩官,有司不敢行刑,随即带犯人到府司,让包拯审明。

包拯审到何达的案子,他没有辩解,随即供招。包拯追问,何达悲咽不止,将前事诉说一遍。包拯听罢供词,又传他的家人询问,家人也诉说并无谋死之情,只是不知桂芳下落,难以脱身。包拯心生疑惑,下令将何达收监,再行勘问。

次日,包拯吩咐封了府衙,扮成白衣秀士,只带军牌薛霸和何达的家人许一,一共三人,径直前往东京的古寺探访此事。恰逢两位僧人正在方丈室闲坐,看见包拯三人进来,便起身迎接相见。坐定后,僧人问:“秀士从哪里来?”包拯回答:“从西川来到这里,路途劳累,特意打扰宝刹,借宿一晚,明天就走。”僧人说:“只怕铺盖不够,住宿是可以的。”

于是包拯独自在廊下行走,看见一个童子出来,便问他:“你带我四处游览一遍,我给你几个钱买果子吃。”童子见包拯面貌与众不同,笑着说:“今年春天,有两个秀士来寺里游玩,失踪了一个。足下今天有几人前来,我不敢答应。”包拯正想追查此事,听童子这么说,便陪着小心追问。童子被他恳切的态度打动,于是引出三门外,用手指着说:“前面那片茂密的树林,常有妖怪迷惑人,那天有个秀士进林中游玩,就不知去向了,至今下落不明。”包拯将此事记在心里,就在寺中过了一夜。

次日,包拯邀许一来到林中查看,追查此事。只见四下荒凉寂静,寒气袭人,没有任何动静。包拯正疑惑时,忽然听到里面有笑声。他冒着荆棘进入林中,看见一群女子簇拥着一个男子在石上玩乐饮酒。包拯上前呵斥,群女都跑开消失了,只留下施桂芳坐在林中石上,昏迷不醒。包拯令薛霸、许一将他扶起带回。

过了几天,桂芳口中吐出数升恶涎,如梦初醒,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包拯于是打开府衙,坐于公案前,令薛霸再次拘押何隆等人到阶下审讯前情。包拯问桂芳,当初与何达在寺中游玩,为何会失散。

桂芳说:“当日何兄因为丢失银两前去寻找时,我走进深林之中,忽然看见高房朱门,门庭与别处不同,内堂坐着一位官员,邀请我入内同坐,言谈说笑十分自然。不一会儿,请出一位美姬,称是他的女儿,要招我为婿。我一向贪恋其中的享乐,迷失了归路。每逢花晨月夕,就有群女相邀,到林内纵情游玩饮酒,尽情作乐,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如今幸好青天开眼,遇到大人将我从困境中救拔出来,让我能再睹人世,大人真是我的重生父母,这份恩情万载不忘。”说罢呜咽不止,十分哀伤。

包拯说:“我若不亲自到那个地方探访,怎么会知道有这样的异事?”于是质问何隆:“你不知他人死活,为何妄告何达谋杀桂芳?如今桂芳还在,你该当何罪?”何达哭着诉说:“何隆因为家业分争不清,连年诉讼未决,以致结下深仇,才借这件事想置我于死地。”包拯认为有理,重重拷打何隆。何隆理屈词穷,一一招认无误。

包拯写成文案,上奏仁宗。不几天,朝廷降旨说:“何隆因怀私愤,诬告何达谋杀施桂芳,如今事情已经查明,本应判死罪,减免一等,将何隆杖打一百,发配沧州充军,永不回乡。治下衙门官吏收受何隆贿赂,不明察冤情,致使何达屈招死罪,全部革职不恕。包拯才力出众,擢升一级。施桂芳、何达查明无罪,各自回家。”

当日,明旨在包拯府堂开读,晓谕众人,都依法执行。于是京都听闻这件异事的人,无不赞叹包拯为河达昭雪的德政,讥讽何隆自取其祸。

第六十六回决李宾而开念六

断云:

烈女守节遭枉死,李宾刁诈难逃刑。

包公真是民父母,一鞠奸情真相明。

话说离开封府四十五里,有个地方叫近江,是个大乡。江对岸有个望族,户主叫王三郎,家境富裕,常年在江湖上奔波经商。他娶了离乡五石丘朱胜的女儿朱娟为妻。朱娟容貌美丽且贤淑,善于持家,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一天,王三郎打算整理货物外出经商,朱氏劝他说:“凡事都看天意,富贵自有定时,何必奔波劳苦远离家乡呢?况且我独自一人操持家事,无人照顾,不如不去,在本地另寻生计吧。”三郎听从了妻子的话,不再考虑远出,只在本地做些放贷的营生。

当时,对门住着一个叫李宾的人,他以前做过府吏,后来因事被革职,生性极为刁钻狠毒,贪恋女色。他见三郎的妻子朱氏容貌美丽,日夜盘算着如何接近她,却一直没有机会。一天清晨,李宾见三郎出门了,便打扮整齐,径直走进三郎家,站在帘外叫道:“王兄在家吗?”此时朱氏刚起床,听到帘外有人叫声,便问道:“是谁呀?三郎早就去庄园了。”李宾不顾分寸,径直走进帘内,见到朱氏便说:“我有点事特地来托付,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朱氏因为李宾是往日邻居,没有防备,就说:“他有事没办完,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李宾见朱氏鬓发微偏,红唇微启,不禁欲火中烧,伸手拉住朱氏说:“尊嫂先坐下,我有事相告,等王兄回来麻烦转达。”朱氏见李宾有不良企图,厉声叱骂道:“你堂堂六尺男儿,不分内外,大白天到人家调戏妇人,真是畜类不如!”说完,转身进了内室。李宾羞惭满面地离开,心中愤恨不已,回家后心想:“如果三郎回来,他妻子把这事告诉他,岂不是会结下深仇?不如杀了她以泄愤。”于是手持利刃再次来到三郎家,正好看见朱氏倚着栏杆若有所思,没防备李宾会再来。李宾上前怒道:“认得我李某吗?”朱氏转头见是李宾,大骂道:“奸贼怎么还不走?”李宾不再顾及,抽出利刃,朝着朱氏咽喉刺去,朱氏闷声倒地,鲜血直流。可怜这位红粉佳人,就此香消玉殒。李宾悄悄环顾四周无人,脱下朱氏的鞋子,拿着刀走出家门,把这些东西埋在了近江亭子边。

朱氏有个族弟叫朱念六,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当天他的船停泊在江口,想上岸探望朱氏。天色渐晚,他走进朱家,叫了几声没人应答。走到房中,转过栏杆,依旧寂静无声。念六随即返回船上,觉得脚下的鞋子湿了,便脱下放在灶上烘烤。

当晚王三郎回家,呼唤朱氏没有回应,进厨房点灯查看,发现房门并未上锁。三郎心中疑虑,拿着灯走到栏杆边,看见一人被杀倒在地上,血流满阶,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妻子。三郎抱起妻子,见她咽喉处有刀伤,大哭道:“是谁谋杀了我的妻子?”第二天邻里闻讯都来看,果然是被人杀害,但不知凶手是谁。邻居说:“门外有一路血迹,顺着血迹追查,就能知道贼人在哪里了。”三郎觉得有理,立即召集十多个邻里,顺着血迹寻找,结果血迹一直延伸到念六的船上才消失。三郎上船捉住念六,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死我妻子?”念六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被三郎绑回家中痛打一顿,然后押解到开封府,向包拯告状。

包拯审问邻里和证人,都说杀人的脚印确实在念六的船上消失了。包拯审讯念六事情的缘由,念六哭着说:“我和三郎是亲戚,傍晚到他家,没人就回来了,不知是谁杀死朱氏,鞋子上沾了血迹,我真的不知道杀她的原因啊。”包拯心想:“如果是念六杀人,不该拿走妇人的鞋子。搜查他的船上,又没有利器,这里面定有隐情。”于是下令将念六监禁狱中。

包拯心生一计,出了一道榜文张挂出去:“朱氏被人谋杀,遗失了鞋子,有人捡到的重重有赏,赏官钱。”过了一天,毫无消息。一天,李宾在村舍喝酒,村妇容貌姣好,与李宾关系暧昧。李宾喝到醉意朦胧时,对村妇说:“看你对我有心,我给你一场大富贵。”村妇笑着说:“自从你来到我家,没花过半文钱,哪来的大富贵,你自己留着吧,别哄我了。”李宾说:“告诉你吧,如果拿到赏钱,到时候再来你家喝酒,你还能不奉承我?”村妇问是怎么回事。李宾说:“如今王三郎的妻子被人谋杀,告到开封府,把朱念六关在监狱等着抵命,至今没判决。包太尹张榜文追查,有人捡到被杀妇人的鞋子来报,就赏官钱。我知道那鞋子的下落,告诉你,你让丈夫拿去领赏。”村妇问:“鞋子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李宾说:“之前我到江口,看见近江亭子边好像有东西,一看是妇人的鞋子和一把刀,用泥掩着,想必就是那个被杀妇人的。”村妇将信将疑,等李宾走后,偷偷把这事告诉了丈夫。

村民听说后,第二天就到江口亭子边,掘开新泥,果然找到一只妇人的鞋子和一把刀,急忙拿回家给妻子看。村妇十分高兴,觉得李宾说的是真的,就让丈夫拿着这些东西到开封府衙见包拯。包拯问他从哪里得来的,村民如实说在近江亭子边的泥里找到的。包拯问:“谁让你去那里找的?”村民无法隐瞒,如实说是妻子告知的。包拯心想:“这村妇必有隐情。”于是笑着对村民说:“这赏钱该是你的。”随即让库官拿出五十贯钱赏给村民。村民得钱,拜谢而去。

包拯立刻叫来公牌张龙、赵虎,秘密吩咐道:“你们二人跟着这村民回家探访,如果遇到他妻子和人在家喝酒,就捉来见我。”公牌领命而去。

再说村民得赏钱后,高兴地回家告诉妻子。村妇喜出望外,对丈夫说:“今天能得这赏钱,都是李外郎的功劳,应该请他来告知一声,分他一些。”村民觉得有理,就去李宾家把他请来。那妇人一见李宾,笑容满面,格外奉承,邀他到房中坐下,安排酒食相待,三人共席饮酒。村妇说:“多得外郎指教,得了赏钱,应当分你。”李宾笑着说:“留下在你家置酒,剩下的就当歇钱吧。”村妇大笑起来。没料到包拯派的人来了,两个公牌听了多时,直冲进房中,将李宾和村妇捉住,解到府衙见包公,禀报了妇人在酒间与李宾所说的话。

包拯审问村妇:“你怎么知道被杀妇人的鞋子埋在哪里?”村妇惊惧之下,如实说是李宾教的。包拯审问李宾,李宾起初抵赖不肯招认,后来被严刑拷打,只得供出谋杀朱氏的经过。接着再审问村妇,李宾为何来她家,村妇无法抵赖,也招出了两人往来通奸的情事。包拯写成案卷,判处李宾死刑,将村妇发配远方,朱念六的冤屈终于得以洗清。

第六十七回决袁仆而释杨

断云:

袁仆难消对雍一的怨恨,张家冤狱终得伸雪。

包公千载名声之下,洗清此等深冤谁不称怜?

话说西京城外五里,有个地方叫永安镇,有个叫张瑞的人,家境极为富裕,有东西两处庄园,积谷众多,娶了城中杨安的女儿为妻。杨氏贤惠持家,治家有方,家中长幼都听从她的号令。杨氏生有一女名叫兆娘,聪明貌美,针线活极为精通,父母对她十分爱惜,常说此女须得嫁一佳婿才肯许配,如今十五岁了仍未嫁人。张瑞有两个仆人,一个姓袁,一个姓雍。雍仆为人敦厚且勤于事务,袁仆则刁诈狡猾,常在主人面前卖弄。一日,袁仆因惹怒张瑞,被张瑞逐出家门。袁仆怀疑是雍仆向主人进了谗言才遭驱逐,因此对雍仆恨之入骨,时常想着报仇。

忽然有一天,张瑞从庄园回家后,感染重病,病情十分严重,服药后也不见效。拖延了十多天,张瑞自感时日无多,便唤杨氏到近前嘱咐道:“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已经长大,倘若我去世之后,应尽快让她嫁人,不要留在家中让你忧虑。雍仆为人小心勤快,家中事务托付给他也可以。”说完便去世了。杨氏悲痛不已,将其收敛安葬,做完法事之后,便让媒婆为女儿议亲。兆娘听闻后,抱着母亲哭道:“父亲过世还不到一年,且又没有兄弟,如今就将女儿嫁出去,母亲依靠谁呢?女儿的缘分自有定数,愿在家陪伴母亲,再过一两年出嫁也不迟。”母亲怜惜她的话语,便搁置了议亲之事。

时光飞逝,转眼间张瑞已过世三四个月,家中事务以及田租的收取,全由雍仆打理。雍仆越发谨慎,不辜负主人的嘱托,杨氏也对他毫不怀疑。正值缴纳粮税之际,雍仆拜见杨氏,告知要准备银两缴纳官粮。杨氏取来一箧钱财交给雍仆,让他进城换银。雍仆领受后,打算次日再去。恰逢杨氏有亲戚宴请,杨氏便携带女儿一同赴宴。袁仆得知杨氏外出,傍晚时分潜入其家中想盗取财物,径直进入内室,撞见雍仆正在床上整理钱贯。袁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指着雍仆骂道:“你让主人将我赶走,如今却把持家业,这是什么道理?”随即拔出一把尖刀刺向雍仆,雍仆措手不及,肋下被刺一刀,气绝身亡。袁仆摸走箧中的钱贯,急忙离开,此事无人察觉。

等到杨氏饮酒归来,呼唤雍仆不见踪影,进入房中寻找,发现他已被人杀死在地。杨氏大惊失色,哭着对女儿说:“张家为何如此不幸,丈夫才刚去世,雍仆又被人杀死,惹出这等祸事,该如何伸冤说理?”女儿也随之痛哭。邻人得知此事,都对雍仆的死感到疑惑。当时有个庄佃名叫汪某,是张瑞往日的仇人,听闻此事后,便向洪御史告状。洪御史传讯杨氏母女及十多个仆婢审问。

杨氏哭诉不知杀人缘由,汪某却指称杨氏母女与人通奸,雍仆因嫉妒奸情而被奸夫杀死。洪御史信以为真,逼令她们招供。杨氏不肯屈招,此案连年未决,期间已有数人死于狱中,而杨氏母女被拷打得体无完肤,家中财产也消耗殆尽。兆娘不堪其苦,对母亲说:“女儿早晚也要死了,只是放心不下无人照顾母亲,这冤案难以昭雪,应当向神明申诉。母亲千万不可屈招,以免丧失名节。”说罢,母女二人痛哭不止。次日,兆娘果然去世,杨氏悲痛欲绝,也想一死了之,狱中众人纷纷劝慰,才得以保全性命。

第二年,洪御史迁官离开,包拯巡察西京。杨氏在狱中得知消息,重重贿赂狱官,得以出牢向包拯申诉。包拯勘察此事,传讯邻里询问,邻里都说雍仆的死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杨氏母女确实没有不轨行为,可怜已有数人死于狱中。包拯也对此事心存疑虑。次日,包拯斋戒后向城隍司祷告:“今有杨氏疑案,连年未决,若有冤情,望神明托梦告知,以便查明真相。”祷告完毕回衙。当晚,包拯在寝室秉烛,未到二更,一阵风过,烛影摇曳不定。包拯似睡非睡间,起身查看,仿佛见窗外有一黑猿站立。包拯叱问:“是谁在此?”黑猿回应道:“特来为杨氏之案作证。”包拯开窗查看时,四下寂静,空无一人,黑猿已不见踪影。包拯沉吟半晌,计上心来。

次日清晨,包拯升堂,传杨氏等人问道:“你家可曾有姓袁的人?”杨氏回答:“亡夫在时,有一仆姓袁,已被逐出家门数年,家中再无姓袁之人。”包拯立即差遣公牌拘拿袁仆到衙审问。袁仆不肯招认。包拯又差人到袁家搜查物品,尽数取来查看。公牌到袁家后,搜出一个箱子,里面有几贯钱,拿来见包拯。包拯尚未询问,杨氏便认出此箱是当日交给雍仆盛钱换银缴纳粮税的箱子。包拯审得明白,便问袁仆:“杀人者就是你,为何还要抵赖,连累众人?”随即下令用长枷将其监禁狱中勘问。袁仆无法隐瞒,只得吐露实情,供出谋杀缘由。包拯将案情写成文案,判处袁仆死刑,汪某诬陷好人,发配到偏远恶劣的州郡充军,随后释放杨氏及相关人等,众人皆感激离去。西京百姓纷纷传扬,这起案件若不是包公到来,雍仆的冤情怎能昭雪,而杨氏即便不肯屈招,恐怕也会被连累死于狱中。天眼恢恢,报应不爽,这起疑案在包公手中得以决断,何其神哉!

第六十八回决客商而开张狱

断云:

张汉深冤何处诉,建康客栈擒奸商。

包公一念通阴阳,万里青天日月明。

话说东京管辖的袁州,离城七里有个地方叫萍乡,有个富民姓张名迟,和弟弟张汉同住一个院落。张迟娶了岭南周文的女儿为妻,周氏嫁入张家两年,生了个周岁的儿子。恰逢周母生了小病,派家仆来告知女儿。周氏听说母亲生病,就和丈夫商量要回家照顾。张迟起初不答应,过了几个月,周氏又提起回家探望的事。张迟见妻子执意要走,只好帮她收拾行装。等周氏回到娘家时,母亲的病已经好了,见到女儿回来十分高兴,留她住了一个多月。

忽然张迟有个故人潘某在临安县当差,有些物品要送给张迟,派仆人到萍乡来请他。张迟接到故人的书信,第二天先打发仆人回去回复,答应前往相会。潘家仆人走后,张迟和弟弟商议说:“临安县的潘故人写信来请我,我已答应赴约,家里需要人照料,你代我去周家说一声,顺便接嫂子回来。”弟弟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张汉就出门来到周家,见到嫂子后说:“兄长将要远行,特意命我来接你回家。”周氏是个贤惠的妇人,对小叔子很敬重,吩咐准备酒菜招待他。张汉喝了几杯后说:“路途较远,得趁早动身。”周氏便辞别父母,跟着小叔步行回家。走到高岭时,正是五月天气,烈日酷热,周氏手里还抱着孩子,十分困倦,就对小叔说:“正当晌午,看家里不远了,先在林子里坐一会儿,避避暑气再走吧。”张汉说:“既然走得累,稍坐片刻也好。不如先把侄儿给我抱回去,向兄长回报,让他找轿夫来接你。”周氏说:“这样也好。”就把孩子交给小叔先抱回去了。

此时张迟正在门口等候,张汉告诉他嫂子走不动,需要派人去接。张迟立即雇了两个轿夫,赶到半岭上时,却找不到周氏。轿夫回来报告张迟,张迟大惊,立即和弟弟回到她休息的地方寻找,确实不见人影。张汉也疑惑地对兄长说:“莫非嫂子有什么东西忘在娘家,突然想起来回去取了?兄长再去周家看看吧。”张迟觉得有理,就到周家询问,周家都说:“自从离开后已经半天了,哪曾见她回来?”张迟更加慌张,回来和弟弟会合,都说没在家。二人穿林过岭,在一处偏僻地方,发现周氏死在丛林中,而且没有首级。张迟悲痛大哭,说:“当日不允许你回来,你执意要走,惹下这大祸,怎么才能弄清楚啊?”

当天张迟和弟弟雇人把尸体抬到外面,用棺木盛殓。第二天周氏娘家得知此事,她的哥哥周立是个很爱打官司的人,立即扭住张汉到曹都宪那里告状,指控张汉想奸污嫂子,嫂子不从,他怕回去告诉兄长,所以杀人灭口。曹都宪信以为真,用严刑拷打张汉,虽然张汉被打得体无完肤,始终不肯屈招。曹都宪命令都官追查妇人的首级,都官带人到岭上寻找,哪里找得到?就秘密挖开一座妇人的坟墓,取出尸体砍下首级回来交差。

曹都宪再审讯时,张汉含冤,怎么肯招认?受不住极刑,只得屈招,认下谋杀的罪名,案卷写成后,用长枷把他监禁在狱中等待处决。就连张汉的邻里也相信他确实做了这事,认为判决没错。

将近半年后,宋仁宗去五台山行香回宫后,东京上空阴云不散,四下弥漫,不辨东西南北。仁宗问文武百官:“东京城为何从我烧香回宫之后,连日阴云密布?主什么吉凶?”王丞相出班启奏说:“阴云是怨郁之气,不主吉凶。臣听说近年狱中处决的人,多有冤枉,含冤而死的人,怨抑之气不散,上干天意,所以有此现象。往年陛下每次想做斋醮法事,正是为了这个。多因边庭不宁,这斋醮停了两年没办,今年冬天又该审各郡州的囚犯了,恳请陛下广施仁德,委任有能力的官员再加审实,等到刑正罪当再处决如何?可赦免的就赦免,这样阴云自然散去,日月重光了。”仁宗应允,降旨让开封府包太尹先审东京的罪人,然后巡审各郡。

圣旨下达后,包拯承接上命,在开封府衙门审问该判刑的案件,正审到张汉一案,就把张汉唤到厅前询问。张汉抱着悲戚哭诉自己被冤枉的经过。包拯怀疑:“当日她丈夫没找到妇人的首级,过了几天都官却找到了,这事可疑。”于是下令给张汉松枷,关在狱中,又唤来公牌张龙、薛霸吩咐:“你们二人去南街头找个卜卦人来,有事商议。”

二人领命出了府衙,走过南街,没找到卜卦的术士。询问旁人,才被告知:“去北津桥,有个张术士在那里卜卦,可以去找他。”二人径直来到北津桥,果然看见一位老翁铺着纸张,正等人来卜卦。薛霸上前作揖说:“开封府包公有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张术士听说包府相召,不敢推辞,收拾起招牌,随二公人来到衙门,拜见包拯。

包拯问:“你是张术士吗?”张术士回答:“小人便是。”包拯说:“让你代我占一卦,须得虔诚祷告。”张术士问:“大人占什么事,敢问主旨?”包拯说:“你只管占,主意在我心里。”张术士不知何故,只得依仪祷告,推出一卦是天山遁卦,回报包拯说:“大人占得此卦,遁是隐匿之意,是问阴幽之事。”包拯笑问:“卦辞怎么说?”张术士说:“卦辞意义深奥难明,须大人自己推测。”包拯玩味辞句:

卦遇天山遁,此义由君问。

聿姓走东边,糠口米休论。

包拯看罢卜辞,沉吟半晌,正不知如何解说,便命取一斗官米赏给张术士让他离去。然后唤来六曹吏司和公差问道:“本地有‘糠口’这个地名吗?”众人都回答没有。包拯退入后堂,秉烛而坐,思索此事,忽然醒悟:“明白占辞的意思了!”次日升堂,唤过张龙、薛霸,又找来张汉的邻人萧某,秘密吩咐:“你带二位公人前往建康地方,在旅店里,限三天内访查张家的事情回报。”

断云:

张汉深冤何处诉,建康客栈擒奸商。

包公一念通阴阳,万里青天日月明。

萧某觉得这事儿关系重大,不好查访,担心逾期获罪,想推辞,见包拯面露怒色,只好跟着两位公牌离开府衙,一路打听张家杀人的缘由。

事情已过去很久,哪里访查得到?追查了两天,毫无踪迹。萧某与薛霸、张龙进退两难,正走到建康一家旅店准备吃午饭,见店里已有两个客商,带着一个年轻妇人在灶前吹火做饭。两位客商困倦,随身躺在床上。萧某悄悄看那妇人,觉得有些面熟。妇人见了萧某,也觉得相识,两人对视良久,萧某猛然醒悟:“这妇人好像张迟的娘子周氏,都说她被张汉杀死,如今张汉还在狱中未决,包府正派我们来查访,她怎么会在这里?莫非天下有长得相似的妇人?”正思忖间,那妇人面色悲戚,上前问萧某:“长者从哪里来?”萧某回答:“我是萍乡人,姓萧。”妇人听说他是丈夫同乡,便问:“长者所住之处,可认识张某?”萧某大惊:“你好似张汉邻里的周娘子,真是你吗?”周氏泪如雨下:“我正是张迟的妻子。”

萧某便告知张汉因她被冤枉下狱的事,周氏哭道:“冤枉啊!当初张叔先抱孩儿回去,我在林中等候,忽然遇到两个客商挑着箬笼上山,见我独自在此,四顾无人,就拔出利刃,逼我脱下衣服鞋子。我害怕,无奈之下便给了他们。他们从笼中唤出一个妇人,让她穿上我的衣鞋,砍下她的头放进笼中,把尸体抛在林里,又把我装进笼中挑走,四处乞讨,我受尽苦楚。今日遇到同乡,如同青天开眼,望您怜悯,告知我丈夫来救我!”说罢悲咽不止。

萧某听罢道:“如今包府正因张汉的案子不明,特差我带公牌来此查访,不想在此相遇,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这就告诉公牌,送娘子回去。”周氏收泪,进去安顿那两位客商。萧某来见薛霸、张龙,此时午饭刚熟,萧某说:“快吃,张家的事有下落了。”二公牌忙问缘由,萧某将前情告知。

张龙、薛霸吃完饭,冲进店里,正见二客商与周氏在吃饭。二公牌上前喝道:“包府有令拘拿你们,速跟我们走!”二客商听闻包府,吓得魂飞魄散,动弹不得,当即被公牌绑了,带着妇人回府衙禀报包拯。包拯大喜,立刻唤张迟来认妻。张迟到衙见到妻子,相抱痛哭。包拯再审周氏,周氏将前事一一禀明。二客商无法抵赖,只得招认。包拯将他们上枷收监,写成案卷。

包拯查明张汉冤情,又审问都官献首级的缘由。都官无法隐瞒,供出因难以交差,便挖开他人坟墓,砍下女尸首级献官。包拯审实所有罪犯,上疏奏明朝廷。不久,仁宗降旨:“二客商谋杀手段惨酷,立即处死;原问案的曹都宪及吏司决断不明,冤枉好人,罢职为民;赏赐邻人萧某钱帛;释放张汉;周氏归夫家;周立诬告,发配远方;都官盗挖他人坟墓取首级,处死。”

包拯依旨判毕,张汉之冤得雪,这桩疑难案件终于了结。后来有官吏闲暇时问包拯,为何占卜得知在建康旅店能找到凶手。包拯说:“阴阳之数,报应不爽。占卜时,卦辞起初不解其意,再三思索才明白:前两句是助语,第三句‘聿姓走东边’,天下哪有姓‘聿’的?‘聿’加走之底,正是‘建’字;‘糠口米休论’,本以为‘糠口’是地名,问后得知没有,想来‘糠’字去‘米’是‘康’字,离城九十里有‘建康驿’,且建康是交通要冲,客商云集,我怀疑妇人被客商带走,便让认识她的邻里去访查,果然不出所料。”吏胥们深服其论,都把包拯当父母般敬仰,视若神明。

第六十九回旋风鬼来证冤枉

断云:

贞节烈女诉冤夫枉死,包公审断感动神明。

旋风卷入空窑之内,依法判决黄宽正刑。

话说在广州肇庆,城中以陈、邵两姓最为兴盛。陈家有个儿子叫陈龙,邵家有个儿子叫厚郎。陈龙聪慧俊朗但家境贫寒,厚郎奸猾狡诈却家境富裕。二人幼年时曾同窗读书,都还未议婚。

城东有个刘胜,原本出身官宦家族,有个女儿叫惇娘,容貌端庄,性格温柔稳重,父亲十分疼爱她,时常教女儿研读《古今烈女传》。惇娘聪慧机敏,一听父亲讲解便能通晓大意。她年仅十五,所作诗词歌赋脍炙人口,因此远近人家都争着想要聘娶她。

一天,刘胜与族兄商议说:“惇娘已到及笄之年,前来议亲的人无数,我想为她择一佳婿,不论贫富,只是不知该许配给谁?”族兄回答:“古人择婿,只看女婿的贤德品行,不看富贵。城中听闻陈家长者有个儿子叫陈龙,气宇轩昂,勤学诗书,虽说目前家境贫寒,但此人日后必定能发达。贤弟若不嫌弃,我愿做媒促成这段姻缘,如何?”刘胜说:“此人我也听说过,等我回家与女儿商议,若她应允,便再无疑问。”

刘胜随即辞别族兄回家,将想把惇娘许配给陈龙的事告诉妻子张氏。张氏说:“此事由你做主,不必问我。”刘胜说:“你需将此意悄悄告诉惇娘,试探她的心意如何。”后来张氏找机会将许配给陈家之子的事告知惇娘,惇娘也早有耳闻陈龙其人,虽当面不便应许,但内心早已深深倾慕。

没过一个月,邵家命媒婆到刘家议亲。刘胜一心属意陈家,便以惇娘年纪尚幼为由,推脱到来年再议。媒婆走后,刘胜暗中派族兄前往陈家通意,陈家长者因家境贫寒,不敢应承。刘胜的族兄说:“我弟弟因令郎才俊出众,所以愿将女儿许配,贫富并不计较,只要肯应允,便择日过门。”陈家长者不再推辞,于是应许了这门婚事。

族兄回来告知刘胜,说陈家愿意结亲,刘胜大喜,叫来裁缝,为陈龙做了几件新衣服,只待择吉日送女儿惇娘过门。此时邵家得知刘家之女许配给陈家之子,心中怨恨不已,说道:“我先让媒婆去议亲,他们便推说女儿年纪小,如今却许配给陈家,这耻辱实在难以忍受,定要找个事由陷害他们。”

次日,邵某去见朋友董先,说道:“刘胜太欺负人了!我去为儿子议亲,他推三阻四不答应,如今却将女儿许配给陈家之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特来与贤弟商议,想寻个计策陷害他,还望贤弟教我,日后定不忘恩。”董先听罢笑道:“足下难道没听过谚语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他既然有心向陈家,将女儿许嫁便是,你乃富足之家,令郎还怕娶不到美妇吗?何苦与人结仇?”

邵某听了很不高兴,说:“往日与贤弟相知,如今听你所言,似有违背。务必教我一个计策,不然我就去请教别人。”董先无奈,只得说:“陈家原本是辽东卫军,早已脱离军伍,若以此事告发,正应让陈家之子去充军。追究此事,便能破坏他们的姻缘,让他们无法成婚。”邵某大喜,当即辞别董先。

次日,邵某向本司递交状子,告发陈家逃军之事。官府审理时,发现册籍上已除去军名,无从查勘,便想将此事搁置。但邵家富有钱财,上下打点,官吏们互相勾结,反复查验原籍,果然发现陈家是逃军,于是传讯陈家父子审问。陈家父子无法辩解,正逢要发配充军,按规定应由陈龙前往,军批已出,父子二人相抱痛哭。

陈龙说:“遭此不幸,家贫亲老,何况我又要远役,此去只担心父母无人照料,心中忧虑。”陈家长者说:“虽说我年事已高,但尚有亲戚,他们早晚必会来看顾。只是你命薄,未能完成与刘家的亲事,不知此去是否还有相见之日?”陈龙说:“我听说,正是因为这门亲事才遭仇家记恨,惹来这大祸,亲事哪里还敢奢望。”父子二人叹气一夜。

次日,陈龙的亲戚听闻此事,都来饯行。陈龙将父母托付给众人,便告辞离去。有诗为证:

夜半鸡声促晓行,家贫亲老怎堪行?

长安道上依稀柳,多少离人恨不平。

等刘家得知陈龙被发配之事,心中的期望落空,叹息不已。惇娘在闺中得知后,心如刀割,遗憾不能见陈郎一面,每日对着菱花镜,心中的幽情别恨难以言说,于是在红笺上题诗数首自怨:

其一:

牡丹红靓海棠红,妾在深闺子役东。

国色天香谁是主?教人错恨五更风。

其二:

许君窗下结姻缘,回首东风倍罔然。

已被赤绳先系定,谁知空负一红笺?

其三:

好事缘何苦不全?君受奇祸妾忧煎。

玉箫已负生前约,金镜偏教别处圆。

次年春天,城中瘟疫流行,惇娘的父母双双亡故,家中费用耗尽,家业衰败,房屋也转卖给他人。惇娘孤苦无依,投靠父亲的姐姐(姑姑)家居住。姑姑怜恤她,视如己出。时常有人到姑姑家为惇娘议亲,姑姑不知她的心意,便用言语试探说:“你的父母已丧,身无所倚,先前许配给陈氏之子,如今他从军远方,音信不通,不知是生是死,你应当断了念想。况且你正值青春年华,何不让我再为你寻一美郎,图谋终身之计,岂不比独守空房、寂寞度日强?”

惇娘听罢,哭着对姑姑说:“孙女听说陈郎遭祸,本是因我而起,若让我再嫁他人,便是背信弃义。姑姑若可怜我,我甘愿守在姑姑家,等待陈郎归来。即便遭遇不幸,也愿结来世姻缘。若再提改嫁之事,我宁死不从。”姑姑见她如此刚烈,便不再提及此事。从此,惇娘在姑姑家行事谨慎,守着闺门,若不是姑姑召唤,半步不出堂屋,人们也很少见到她。

这年十月,海寇作乱,大军压境,百姓纷纷避难迁徙,惇娘与姑姑也逃往远方。次年海寇平息,百姓恢复产业,等惇娘和姑姑回来时,房屋已被海寇烧毁,荒凉残破无法居住,二人便租下阳驿旁的房舍安顿下来。

不到一个月,恰逢官家子弟黄宽骑马经过驿馆前,此时惇娘正在灶边吹火,黄宽见她容貌秀丽,便问左右邻居这是谁家的女儿。有认识的人上前告知,这是城里刘胜的女儿,因遭逢战乱寄居在此。黄宽得知后,次日便派人来议亲,惇娘不答应。黄宽依仗官势压迫,执意强逼成婚,前来议亲的人络绎不绝。

姑姑惊惧不已,对惇娘说:“黄宽父亲为官,权势显赫,若不答应嫁给他,我们如何能在此安身?”惇娘说:“他若要强逼,我只有一死而已。眼下姑且先答应他,等过了六十日父母孝服期满再议过门,须慢慢设法推退。”姑姑依她的话,如实向来议亲的人说明。议亲者回报黄宽,黄宽欢喜道:“即便等六十日又何妨。”于是暂时搁置了此事。

一日,有三个军汉行至驿馆歇脚,两个军汉做饭,一个军汉倚着驿馆栏杆而坐。惇娘见到后,进房对姑姑说:“驿馆中有军汉到来,姑姑可问问他们从何处来。若是陈郎所在之地,也好打听个消息。”姑姑随即出去见军汉,问道:“你们是哪个卫所来的?”一个军汉应答:“从辽卫来,要去信川投递文书。”姑姑听说来自辽东,便问:“辽东卫有个陈某,你们认识吗?”陈某听罢,立即上前作揖道:“老妈妈如何认识陈某?”姑姑说:“陈某是我孙女的丈夫,曾许配婚嫁,尚未完婚便分别,所以知晓。”陈某问:“如今你孙女可曾嫁人?”姑姑说:“她专等陈郎归来,不肯嫁人。”

陈某忽然泪如雨下,说:“要见陈某,我便是啊!”姑姑大惊,立即将他引入屋内,告知惇娘。惇娘不信,出来询问当初的事情,陈某将前事一一诉说,惇娘才信是真,二人相抱痛哭。两位军伙问明缘故,相互欣喜道:“这是千里姻缘,岂是偶然?我们二人带了些盘缠钱,就备办筵席,让陈某今晚完成婚礼。”于是整理盘缠,两位军伙在屋外等候,陈某、惇娘和姑姑三人在屋内饮酒。酒尽人散后,陈龙与惇娘进入房中,解衣安寝,诉说衷肠,不胜凄楚。

次日,两位军伙对陈某说:“你刚完婚,不可轻易离开,待我们二人自行去投递文书,回来后相邀,与娘子一同前往辽东,永享夫妻欢好。”说罢径直离去。于是陈某留在舍中,与惇娘相亲相守。

才过二十日,黄宽得知陈某回来,担心自己亲事不成,立即派仆从到舍中,将陈某捉回家中,以逃军为由,将他杖杀,又秘密下令将尸身藏于瓦窑中。次日,黄宽派人来逼惇娘过门,惇娘忧虑无措,又听闻陈某被黄宽所害,便在房中自缢,姑姑发现后将她救下,说:“你与陈某只有这几日姻缘,如今他已死,你应当断念嫁给黄公子,何必如此自苦?”惇娘说:“女儿一定要报丈夫的冤仇,即便与他同死,也不肯再嫁仇人!”姑姑劝她不听,正无可奈何,忽有驿卒来报:“开封府包太尹被委任本府官职,今晚到来,需准备迎接。”

惇娘听闻,拱手谢天说:“我丈夫的冤屈可以昭雪了!”立即写好状子,到包拯马前陈告。包拯将她带进府衙,审实惇娘的口诉内容。惇娘悲哭着将前事逐一诉说,包拯随即差遣公牌拘拿黄宽到衙勘问。黄宽极力争辩,不肯招认。包拯心想:“既然谋杀人命,须得尸首验证,他才肯服罪,若失去这对证,如何能查明白?”正迟疑间,忽然案前一阵狂风刮过,这阵风:拔木飞沙神鬼哭,冤魂灵气逐而来。

包拯见风起怪异,便喝声道:“若是有冤情,可随公牌而去。”说罢,那阵风从包拯座前又绕三圈,值堂公牌张龙、赵虎,随即随风出城二十里,直往瓦窑中旋入消失。张龙、赵虎进窑查看,见芦草遮掩着一具男子尸身,面色尚未改变,便回报包拯。包拯命人将尸身抬入衙内,令惇娘辨认,惇娘一见是丈夫尸身,抱头痛哭。查验尸身伤痕,正是当日被黄宽不停打死的痕迹。包拯再行勘问,黄宽无法隐瞒,于是招认服罪。

包拯将案情写成文案,判处黄宽偿命,追钱埋葬殡殓,由惇娘领取文书。又追究出邵秀买通官吏陷害的情由,将其发配远方充军。惇娘由亲人收管,每月由官府供给若干库钱赡养。包拯初任本府,判决此事明断,肇庆百姓无不敬仰,称他为神明。

第七十回枷判官监令证冤

断云:

疑案连年终得决断,包公明鉴鬼神皆钦。

秋毫之末万里清晰,一念赤诚如同天心。

话说西京城离东门二十里,有个地方叫狮子镇,人口稠密。这里有个富家子弟姓吕名盛,排行第九,邻里们敬他有钱,都称他九郎。他娶了城中王贵恩的女儿为妻。王氏性格温良,处事得当,家中长幼都对她十分敬服。王氏嫁过来两年,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吕荣。吕荣聪明有才,相貌出众,又勤奋好学,十五岁时就被何提学考中,进入县学成为廪生。当时,九郎指望儿子将来有好前程,便极力奉承上司,结交有名望的官员,很有些脸面。

然而九郎为人性格骄傲,又依仗钱财势力。王府尹刚到任时,当地的粮户都出城远远迎接,九郎却因为儿子在学府读书,自恃有官宦的情面,没有去迎接。王府尹查点后发现此事,便把这事记在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好好整治他。

有一天,吕家有个仆人叫李二。因为上元佳节时,西京城里放灯十分热闹,内外人家都聚集在报恩寺观赏鳌山灯景。李二打探到主人们都出去看灯了,而九郎有个妾名叫春梅,容貌清丽,李二就想与她私会。恰巧那天夜里春梅正在厨下收拾,李二趁机撞了进去,故意问道:“你日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赶上我没空,没来得及细问。今夜主家都出去看灯了,我也闲了些,有什么话快说吧。”春梅笑着说:“你这个贼奴才,日前我哪里见过你的面,竟用这些话来撩拨我。要是把这话透露给主母知道,叫你脱一层皮!”李二说:“今夜难得有这机会,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春梅本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妇人,情欲容易被打动。当下她既怕主母知道了会怪罪,又禁不起李二的哀求,正在迟疑之际,恰好九郎回家取香,正要进房,就看见李二和春梅在灯下说话。

九郎大怒道:“你这个小奴才,竟敢调戏我的爱妾!”李二躲闪不及,被九郎拉出来绑在柱子上鞭打。李二疼得受不了,只是乞求饶命。等到王氏和婢女们回来,看见绑着鞭打李仆,慌忙问原因。九郎把李二调戏春梅的事说了一遍。王氏说:“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李仆行为不端,把他赶出去就是了,打他又有什么用呢?”九郎的怒气这才消解,走进房里。王氏让人把李二解下来,也斥责了他一番,然后把他赶出了家门。李二心中充满怨恨,愤愤地离开了。

没过半年,九郎到庄园与钱客廖某算账。廖某的儿子十分奸恶,把所借的钱批都改成已还的账目,拿着与九郎争辩。九郎愤怒难平,命令几个家人把他捉回家,锁在屋里,一定要逼他招认。关押了一两天,吕家防备松懈,忽然夜里被他剪断锁镣,翻墙逃走了,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九郎见人跑了,就派家仆再去庄园打探,看他是否逃回了老家。

等家仆们到庄园访问时,没有任何动静,就回去禀报了九郎。九郎怀疑有其他变故。这时李二听到这个消息,正恨主人,没找到机会报仇,就写了状子到王府尹那里,告发吕九郎谋杀了廖某的儿子,把尸体扔到了江中。王府尹看了状子,大笑道:“吕九郎仗着有钱,藐视官府,今天终于撞到我手里了!”立即派公牌捉拿吕九郎来,审讯他谋杀人的缘由。

九郎申诉道:“他欠我的钱,却谎称已经还了,我只是气他欺诈,确实把他关在屋里,想让他自己说清楚,没想到他逃脱了。哪里有杀人却没有痕迹的呢?”王府尹呵斥道:“你谋杀了人,把尸体扔到江里来消灭痕迹,怎么还敢抵赖?”下令用严刑拷打。吕九郎受尽苦楚,却不肯屈招。王府尹就把他监禁在狱中继续审问。虽然他的妻子王氏为了救丈夫,拿出全部家产上下打点,但王府尹百般追究,一定要判九郎偿命。九郎的儿子多次到省宪衙门申诉冤情,审查案卷,好几年都没有结果。正是:要见此情真与假,须添公案一回新。

第二年,宋仁宗命令开封府包太尹巡视西京的案件,包拯领命来到西京。九郎的儿子吕荣想拜见母亲,正看见王氏倚着案几站着,脸色憔悴,眉头紧锁。吕荣上前问道:“事情都是前定的,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母亲为什么还如此忧愁?”王氏说:“你父亲只生了你一个,就因为家里有钱,不守本分,小事酿成大祸,如今被关在狱中,逃跑的人又不知去向,连年不能决断,我正担心这件事。时间久了案卷就定死了,你父亲被判死刑是必然的,这冤屈到哪里去申冤呢?因为这个缘故,我怎么能心安呢?”

吕荣说:“自从父亲入狱后,我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到省宪衙门申诉冤情,只是没遇到明主,所以连年不能决断,我夜里都没睡过安稳觉。如今这个案子应该能弄清楚了。”母亲问他原因。吕荣说:“朝廷派开封府包太尹巡视两京,不久就要到了。我听说这个人明察秋毫,断事如神,我想父亲的冤屈就在此得以昭雪了。”王氏听了,就让吕荣去迎接包公,陈告冤情。

过了几天,包拯到了西京,特意打开府衙处理事务。吕荣第一个上前陈告。包拯看了状子,叫来吕荣询问。吕荣把前面的事情诉说了一遍。等到包拯取来案卷审查,上面都拟定九郎谋杀的情由。包拯又反复审问,说:“如果都像案卷里拟定的那样,那你父亲就确实该偿命,为什么还要再申诉呢?”吕荣哭着说:“如果真的有我父亲谋杀人的尸首作为证据,父亲偿命我也甘心。”包拯也觉得可疑,让吕荣在外面等候。

于是包拯斋戒沐浴,第二天来到城隍司,宣读了牒文,焚烧了纸钱,叫来庙祝对他说:“我还没入城时,就听说城隍及判官十分灵验,如今为了吕九郎的疑案不能决断,我要先问问这件事,限你三天内给我报应。如果三天没有报应,就打庙祝七十大板,用大枷枷了判官;五天没有报应,就打庙祝八十大板,判官该打六十七十大板。”说完,径直回府衙去了。

庙祝接到期限后,日夜心惊胆战,只怕没有下落,每天早晨都在城隍案前殷勤祷告,希望能显灵,以免受杖责。将近两天时,九郎在狱中似睡非睡,举手大呼道:“那个人要来了,我得出去和他对质。”狱中的罪犯见了,都怀疑他说胡话。

第二天包拯升堂,正好看见一个人慌慌忙忙走进衙门,伏在阶下喊道:“我是西庄廖某的儿子,特来自首。”包拯见他双手好像被人绑着,抱着头不放,就问他来的原因。那人说:“请放开我的绑缚,容我直说。”包拯说:“请城隍赦免你,解开绑缚。”说完,那人垂下双手,详细说道:“当日我确实欠了吕九郎若干钱钞,不该改批图赖,被他囚禁,乘夜逃到三百里外躲避。不想昨天被几个人抓住,把我的手绑在头上,跟着来到这里。”

包拯听了很惊讶,认为他是被城隍驱使,就命令从狱中取出吕九郎来辨认这个人。九郎看见他大叫道:“冤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害我坐了这么多年牢,今天终于又见面了!”那人低头服罪。包拯追查当初告发的人是谁,原来是仆人李二。问他结仇的原因,九郎说明了李仆想私会他的妾,被发现后遭斥责驱逐,所以怀恨报复。

包拯判道:“李二诬陷旧主,拖延成疑案,发配到偏远恶劣的地方充军;廖某拖欠主人钱钞,逃跑连累他人,杖打七十,发配二千里。”又上疏弹劾王府尹的奸罪,释放了吕家的冤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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