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警车鸣着笛消失在胡同口时,95号四合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大茂被押走时那怨毒的眼神还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傻柱拎着水桶站在井边,刚才还涨红的脸此刻褪了色,嘟囔着:“这小子,活该。”却没了之前的痛快。
叶辰靠在新砌的院墙上,看着满地狼藉——被踢翻的咸菜坛子、滚到墙角的窝窝头、还有三大爷那把掉了珠子的算盘,像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混战。他掏出烟盒,摸出最后一根烟点燃,烟雾在晨风中打着旋,很快散了。
“都围在这儿干啥?该干啥干啥去!”易中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股沉郁,“许大茂犯了错,自有国法处置,别一个个跟看戏似的,忘了互助组的活计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散开。二大爷背着手往菜地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像是在掩饰刚才的紧张;秦淮茹蹲下身,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手指被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也没在意;何大清拄着拐杖,走到叶辰身边,咳嗽着说:“这出闹剧,总算结束了。”
“结束?”叶辰吐了个烟圈,“三大爷怕是不这么想。”
话音刚落,就听见东厢房传来争吵声。三大爷正揪着自家二小子的耳朵,脸红脖子粗地骂:“让你别跟许大茂凑近乎!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他被抓了,指不定把你偷摸拿厂里铁丝的事捅出来!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爹!我就拿了两根,够不上犯法!”二小子疼得直咧嘴,想挣开又不敢。
“够不上?等警察找上门就晚了!”三大爷气得往地上跺了跺脚,那只缺了珠子的算盘被震得又滚远了些。
叶辰掐灭烟头,走了过去。三大爷看见他,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松开手:“小叶……你咋过来了?”
“三大爷,您这是干啥?”叶辰捡起地上的算盘,递给他,“刚才许大茂被抓,院里够乱的了,您就别添堵了。”
“我……我这是教训孩子。”三大爷接过算盘,手指在缺珠的地方摩挲着,“这小子不懂事,我得让他长记性。”
“长记性不是靠揪耳朵。”叶辰的目光落在二小子身上,这孩子缩着脖子,眼里满是怯意,跟三大爷那副精于算计的模样截然不同,“他拿铁丝干啥了?”
二小子嗫嚅着:“我……我想给妹妹做个铁环玩。”
三大爷的脸更红了,梗着脖子说:“那也不能拿厂里的东西!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叶辰忽然笑了,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街坊都静了下来,“三大爷,您跟我讲原则?那我倒想问问,上个月您偷偷拿互助组的两斤玉米面,换了隔壁胡同张婶的半斤红糖,这算不算原则问题?”
三大爷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泼了盆冷水:“你……你咋知道?”
“傻柱看见的。”叶辰语气平淡,“他本想跟你说,让你把玉米面还回来,我拦着了,想着都是街坊,没必要计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大爷手里的算盘,“还有上周,公社发救济布,您把一尺半的布说成一尺,多领的半尺藏在炕洞里,想给孙子做个小褂子,这事您总不会忘了吧?”
这下,三大爷连脖子都红透了,像是被煮熟的虾子,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手指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抓不住。周围的街坊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二大爷还故意提高了嗓门:“老闫啊,你这算盘打得精,咋没算到自己会露馅呢?”
“我……我那是……”三大爷想辩解,却被叶辰打断。
“三大爷,我知道您日子紧,想让家里人过得好点,这没错。”叶辰的声音缓和了些,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可占便宜得有底线,不能拿集体的,更不能教孩子学坏。您拿互助组的玉米面,看似是小事,可大家的眼睛都亮着呢,这次不说,下次就该寒心了。”
他捡起地上的算盘,擦了擦上面的泥,放在三大爷手里:“这算盘是用来算日子的,不是用来算计街坊的。您算来算去,算掉了两斤玉米面,算掉了一尺半布,最后算得没人愿意跟您搭伙,值吗?”
三大爷捧着算盘,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二小子拉了拉他的衣角:“爹,叶大哥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拿东西了。”
“你闭嘴!”三大爷吼了一声,眼眶却红了。他蹲在地上,看着那缺了珠子的算盘,忽然用袖子抹了把脸,像是在擦汗,又像是在擦泪:“我……我就是想让孩子们多吃口饱饭……”
“想让孩子吃饱,得靠双手挣,不是靠偷靠拿。”叶辰蹲下身,跟他平视,“互助组的菜地快丰收了,到时候多劳多得,您要是肯下力气,别说吃饱,给孩子做新褂子都够。傻柱说了,您算账精,正好让您管账,记工分,这活儿您肯定拿手。”
三大爷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不敢相信的光:“真……真的?让我管账?”
“当然。”叶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有一条,账目得公开,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不能再藏着掖着。”
“能!能!”三大爷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我保证,算得比谁都清楚!”
旁边的街坊们都笑了。二大爷凑过来说:“老闫,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小叶的信任。”
“那是自然!”三大爷挺直了腰板,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他把算盘往胳肢窝一夹,对二小子说,“走,跟我去菜地!今天多薅两垄草,把之前亏的工分补回来!”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叶辰笑了。何大清走过来,捋着胡子说:“你这小子,比我这老头子会说话。”
“不是会说话,是三大爷心里明镜似的。”叶辰站起身,“他就是太怕穷了,忘了日子得一步一步过。”
秦淮茹端着盆清水过来,给叶辰递了块干净的布:“擦擦手吧,刚摸了算盘,都是灰。”她的手指上贴了块布条,是刚才收拾碎瓷片时弄伤的。
“谢谢秦姐。”叶辰接过布,擦了擦手,“您也小心点,别总干重活。”
“没事。”秦淮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弯起来,“刚才听傻柱说,你让三大爷管账?他那性子,能行吗?”
“试试呗。”叶辰望着菜地方向,三大爷正拿着小本子,蹲在田埂上记着什么,二小子在旁边薅草,父子俩配合得倒默契,“人啊,有时候就差个机会。”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互助组的菜地里。黄瓜架上挂满了嫩绿的果实,豆角顺着竹竿往上爬,荠菜在垄沟边探出脑袋,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傻柱挑着水过来,看见三大爷在记账,故意大声说:“三大爷,可别算错了,这黄瓜可是我浇的水!”
“放心!少了你一分都不行!”三大爷头也不抬,算盘打得噼啪响,声音里带着股前所未有的干劲。
叶辰坐在地头的石头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很踏实。许大茂被抓的闹剧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头,虽激起涟漪,却也让水底的淤泥翻了上来,清理干净了,湖水反而更清了。
何大清慢悠悠地走过来,递给他个烤红薯:“刚从灶里掏出来的,热乎。”
叶辰接过来,红薯烫得他直换手,掰开一看,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甜香扑鼻。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心里却暖融融的。
“你说,这日子会不会越来越好?”秦淮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刚摘的黄瓜。
“会。”叶辰点头,咬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只要大家心齐,好好干,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远处,三大爷的算盘声、傻柱的号子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支乱糟糟却格外动听的歌。叶辰知道,这场闹剧结束了,但生活还在继续,就像这菜地里的苗,只要肯用心照料,总有沉甸甸的收获在等着。
他又咬了一大口红薯,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这终于平静下来的四合院,像这充满盼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