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祖也急忙附和着,他的模样与江源如出一辙,甚至更为不堪。
那张马脸上更多了几分阴鸷,他肿胀的眼皮下嵌着两颗浑浊的绿豆眼,说话时总不自觉地用长着黑毛的耳朵去蹭肩膀。
他身材矮小,却有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肚子,像是怀胎数月的妇人,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十分滑稽。
他的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头,像是几条肮脏的蚯蚓。
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麻子,像是被老天爷随意撒下的芝麻,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的嘴唇又厚又大,像是两根香肠,说话时唾沫横飞,溅得到处都是。
总之,两人看起来非常的难以形容。
有种黄鼠狼子穿上人的衣服的违和感。
裴衡和江长庚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江长庚带来了镇上唯一的大夫。
路过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江源叫江月瑶女儿,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江源父子俩。
裴四郎年纪尚小,看到江源和江耀祖的模样,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恐与厌恶。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裴大郎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的男人。
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此貌美如仙、气质高雅的母亲,怎会有这般猥琐丑陋的父亲和兄长。
他心中满是嫌恶,小脸皱成一团,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污秽的东西,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人,还说是娘的亲人。”
裴三娘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和舅舅,眼见两人太过猥琐,也躲在裴大郎身后。
倒是裴二郎是认识自己外祖父和舅舅的,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毕竟是自己阿娘把这两人搬回来的,他也不知道阿娘是什么想法。
江月瑶没有说话,去窗口打开窗户,她瓷白的肌肤镀上金边,鸦羽鬓间一支素银簪比明珠还夺目。
她蹙眉时,那对远山眉下秋水般的眸子,与江源浑浊的眼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衡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忽然想起古籍上冰肌玉骨形容的女子。
眼前女子连指尖都透着玉质的半透明感,美得像个瓷娃娃,而声称是她父兄的那两人,却像从腐土里爬出的鼹鼠。
气氛一时之间很尴尬,江长庚这才开口,“姐姐,这真的是你的父兄?”
江月瑶很想说不是,但原主的记忆里,这两货又真的是她的父兄。
她只好咬牙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
“是。”
钱多多平时话多,这时候都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摇头。
江长庚叹了一口气,“姐姐,你准备怎么办?如何安置这二位?”
江耀祖那双浑浊又透着狡黠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试图去拉裴大郎的衣袖。
他动作急切又莽撞,全然不顾旁人的反应。
随着他手臂的抬起,腕间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梅毒溃烂疮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疮疤犹如一片溃烂的沼泽,皮肤红肿不堪,脓液混着血水渗出,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周围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江月瑶的目光瞬间被那疮疤吸引,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慌乱与焦急。
她不是医学生,却也认得这是什么病。
因为这个症状太过典型。
在现代,它叫梅毒,在古代,它叫花柳。
在这个时代,人们虽然不知道梅毒就是性病,但在古代,它却有个听起来风雅却又暗藏杀机的名字——花柳病。
一提到“花柳病”,人们往往会联想到那些风月场所的荒唐事。
这病就像一个无形的枷锁,一旦染上,便会被人指指点点,遭受无尽的歧视与排挤。
并且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它就是绝症。
自己这个大哥,俨然就是一个行走的病毒体,随时可能将这可怕的疾病传染给身边的人。
江月瑶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心头,慌乱与焦急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耀祖!”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带着异样急切与严厉,“离我家大郎远一些!!!”
她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急忙招呼自己的儿子们离江耀祖远一些。
几个孩子原本就被江耀祖那丑陋又猥琐的模样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看到他腕间的疮疤,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
裴四郎吓得小脸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江长庚不明白姐姐为何对自己的父兄是如此的态度,心中满是困惑。
不过他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那些被大伯和婶娘欺凌的日子,心中又涌起一丝理解。
他的大伯和婶娘虽是血亲,却如豺狼虎豹,对他百般苛待。
如今看到姐姐这般对待自己的父兄,虽心中仍有疑虑,却也能隐隐体会到姐姐的无奈。
裴衡自然是知道江耀祖得的是什么病,他眉头紧锁,宛如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上前一步,拉了拉裴大郎的衣袖,沉声道:“大郎,走吧。大人的事让大人处理,这是你阿娘的事情,让你阿娘独自处理。我们留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可能添乱。”
裴大郎闻言,心中虽有些犹豫,但看到阿娘的眼神,又想到裴衡和黄夫子平日里的教导,便点了点头。
他转身看向江月瑶,仍然有些不放心地说道:“阿娘,您多保重。若有需要,随时唤我们。”
江月瑶看着孩子们懂事的模样,心中一阵温暖,却又夹杂着几分酸涩。
她强忍着心中的情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且去吧,莫要担心为娘。”
待孩子们离去后,江月瑶的目光重新落在江源和江耀祖身上,眼神变得冰冷。
这两人是原主的父兄,却也是她一生的噩梦。
如今,她虽不忍看着他们落魄至此,却也绝不会再让他们伤害到自己和孩子们。
想了很久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你们既已如此,便莫要再奢望我会对你们心慈手软。我会给你们一个容身之所,但你们必须安分守己,若再敢兴风作浪,休怪我不念亲情!”
江源和江耀祖闻言,心中虽有些不甘,但此刻寄人篱下,也不敢多言,只能连连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