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回过头,朝车子方向轻轻挥了挥手。副驾上的叶玉玉含笑点头,而主驾驶座上的柳熙然,则干脆趴在了方向盘上,歪着脑袋,笑容明亮地朝他们摆手。
后座的车窗被摇下,谢夭夭微微探身,露出了她身后唐清浅沉静的侧影——她也正望向这边。
夏禹的目光与唐清浅在空气中短暂相接,随即点了点头,便与顾雪转身并肩朝校门走去。
顾雪注意到夏禹默默地将口罩戴好,不由得有些莞尔:“怎么?还打算用发烧感冒的由头,向陈老师讨假?”
“这是我能想到最说得过去的理由了。”夏禹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无奈。
“京城那边,终究还是要回去一趟的。”夏禹继续说道,表明自己一直惦记着这事,“我盘算着,五一前后或许合适。照往常,那时该有一次月考,正好能挪出几天假期,我们一起回京城看看。”
“去大院吗?”顾雪轻声问。
“如果需要我去,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夏禹的回答很认真,没有半分迟疑。
“...”顾雪思索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再说吧。其实,我们的生活并不需要和那些长辈有太多牵扯。”
“那我也先准备着。”夏禹坚持道,态度温和却执着。
顾雪唇角轻轻扬起,点了点头。“这么一想...”她话音微转,带上了调侃,“你是不是还欠着一趟严州?”
“那就只能等到暑假了。”夏禹摊了摊手,“严州肯定是要去的,而且得住上两天才行。”
“真是个大忙人啊...”顾雪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落向他,那抹浅笑像是午后柔和的光,静静地笼着他。
两人沿着林荫道缓步往教学楼走。顾雪忽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
“这好像是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周日来学校自习?”
夏禹脚步一顿,仔细回想,好像真是这样。
“别说了,”他摇摇头,“感觉面对老陈的底气又少了两分。”
顾雪听了,眼角弯了弯。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楼梯间,走进教室。顾雪的座位在最前排,夏禹则径直走向自己后排位置。
“哟,稀客啊,我还以为我被‘流放’了,周日下午注定孤独呢。”罗永强一见他,就抬起眉毛。
“那你明天估计也得体验一下单人单桌的滋味了。”夏禹无奈地坐下。
“你小子...平时就没见你怎么埋头苦读,考试还总压人一头。这世界还有天理吗?”罗永强感慨完,又想起什么,“对了,老陈让你去趟办公室。”
这倒不稀奇。夏禹和老陈关系不错,平时帮忙搬个资料、整理个试卷也是常有事。
不过——
前排刚坐下的顾雪也站了起来,回头望向他。两人目光一碰,一个走向前门,一个转向后门。
“老陈也叫你了?”
一出教室,夏禹便低声问。
“嗯。”顾雪的语气里带着同样的困惑。
什么事需要同时找他们俩?
恋爱的事被重点谈话?不对,他俩根本没刻意隐瞒,老陈甚至知道他们住在一起...
平常在学校两人还算收敛,在班级两人近乎是斜对角,出了班级,两人就..
和正常学生一样,彼此闲聊..
应该和正常学生一样吧?
夏禹抬手敲了敲教师办公室的门。出乎意料,里面比平时热闹不少。
除了老陈和另外两个班的班主任,年级主任也在。
这笑得一脸和蔼的是...校长?
“哎呦,小夏、小雪来啦!”老陈一见他俩,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连连招手,“快过来快过来。”
夏禹与顾雪交换了一个眼神,并肩走过去。
“各位老师好。”夏禹开口,顾雪也跟着轻声问候。
“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校长笑着拍了拍夏禹的肩,目光赞许地看向顾雪,“给咱们学校争光了。”
夏禹心里一动,既然不是谈恋爱给学校争光,那就只有..
严州的兴隆案...看来已经彻底结案了。
“我就说你当时请假怎么那么久,”老陈接话,语气里透着欣慰,“你要是早说立了这么大功,左臂伤成那样,我能不批假吗?”
“那时候...事情还没定论,说出来也挺离奇的。”夏禹笑了笑。“车祸总是听起来正常些。”
“哎,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啊。”年级主任也在一旁打趣。
顾雪也明白过来,看向夏禹,见他轻轻点头。
“严州那边特意交代,要尽量低调,保护你们的安全和正常生活。”校长开口,目光温和地看向两人,“所以学校商量了一下,打算周一利用升旗仪式,简单开个表彰会...”
“校长,”夏禹摸了摸后颈,语气诚恳,“这个能不能...尽量从简?我觉得这事更该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不是鼓励冒险。”
顾雪在一旁悄悄抿了抿嘴——现在知道说这个了,当时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校长有些犹豫。这样的英勇事迹,若不适当宣扬,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就通报表扬吧,”年级主任提议道,“官方既然要求低调,咱们在校内适度宣传,也不算出格。”
“对对,我在班里也就提一提,不详细展开,不算违背要求。”老陈也跟着帮腔。
“也行,”校长终于点头,又转向年级主任,“那让广播站准备一下,今天下午大课间统一播报。稿子尽快准备好。”
年级主任应下,和校长一同离开。临走前,校长又用力拍了拍夏禹的肩膀,看向顾雪:
“好好读书,有什么需要随时找学校。”
“谢谢老师。”
几位领导离开后,办公室里的气氛才重新轻松下来。
“好小子,藏得够深啊!”老陈冲夏禹笑得得意,又转向其他班主任,“高一入学我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分班后直接让他当班长。要不是这学期开头因为受伤请假,班长现在还是他!”
其他老师也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一个高中生,协助捣毁跨省犯罪集团——这简直像小说里的情节,也算是为平淡的教学生涯添了一笔亮色。
“不过,你俩怎么会跑到严州去?”老陈终究没忍住好奇。淮州和严州相距不近,两个孩子怎么会卷入那么远的事?
顾雪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保护谢夭夭的隐私。
“我在京城的一位叔叔邀请我们去严州做客。夏禹一直对公安工作很向往,就跟着去实地学习了一下。”她的理由编得流畅自然,“正好叔叔手上有案子在跟,我们就帮忙分析了一些线索。没想到那边情况那么复杂,夏禹的左臂...就没躲过去。”
既然顾雪已经表态,夏禹也顺着接话:“本来只是准备旁观的,没想到牵扯进去了,当时人手紧张,就跟着帮些忙,幸好最后人都没事。”
“对了,这些给你们。”老陈从抽屉里取出两个深蓝色绒面盒子和两个红色封皮的证书,郑重地递过来。
夏禹和顾雪双手接过。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奖章。银色底衬,红色绶带,图案庄严简洁。
“严州那边寄过来的,说是按程序评定、正式颁发的。”老陈扶了扶眼镜,语气郑重,“夏禹是一等功奖章,顾雪是三等功。证书在里面,你们可以看看。”
夏禹翻开那本红色证书。内页是标准公文格式,写明立功等次、事迹摘要,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公安部公章。
周围老师也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发出低低的赞叹。
“奖金会直接打到你们入学时登记的账户上,应该已经到账了,数额不小。”老陈补充道,“回去记得查收。”
“谢谢老师。”
夏禹将证书轻轻合上。顾雪则没多看,只是把盒盖缓缓扣拢,指尖在绒面上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