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家时，顾雪也已起身洗漱完毕，碗筷餐盘摆放得整整齐齐，只等着他们带回的早餐上桌。
一顿热热闹闹的早餐过后，无需多言，自然形成了默契的分工。
没有出门的唐清浅和顾雪主动承担起收拾碗筷的任务。毕竟人多碗碟也多，餐桌需要重新擦拭整理，谢夭夭和柳熙然便在一旁帮忙归置零散的物件，将客厅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哟，这一顿早饭的分量可真不小。”叶玉玉看着夏禹打开冰箱门，正思忖着如何给剩下的包子腾出空间，不由得感慨。
“吃不完正好，接下来几天的早餐选择就多了。”夏禹笑着回应，熟练地将食物分装收纳。
“嗯，在家吃饭的钱别省，该花就花。其他有什么需要用的，也随时跟我说。”叶玉玉的目光掠过客厅，落在正一同整理茶几、配合默契的谢夭夭和柳熙然身上。
她的眼神里，确确实实掠过一丝柔软的感慨。有些事，只有亲眼所见，亲身融入这晨间的片刻琐碎里，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这五个孩子是如何相处的。
能这般...自然，又融洽。
这固然与几个姑娘本性善良、懂得体谅、愿意退让一步有关，但更难得的是，她们同时都愿意主动多承担一些，把这里当成真正的家去经营和维护。
至于这份超越年龄的成熟与默契，究竟是源于她们各自早慧的心性，还是在日复一日共同的屋檐下，被生活慢慢打磨、浸润而成的...
叶玉玉想，这大概就是不得而知，也不必深究的奥秘了。
碗筷流水声停歇。顾雪用干布仔细擦净灶台边缘的水渍，而唐清浅则将洗好的筷子头朝上，一根根细心地插入筷笼。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谈，只有动作间自然而然的衔接。顾雪转身去拿挂在墙上的围裙，唐清浅便侧身让开；唐清浅伸手去够上方橱柜里的保鲜膜，顾雪已先一步抬手帮她打开柜门。
“谢谢。”唐清浅轻声说，取下盒子。
“不客气。”顾雪微笑，将围裙叠好放回原处。
一同走出厨房。客厅里，柳熙然正拉着谢夭夭和夏禹讨论周末做什么，声音清脆，比划着手势。叶玉玉含笑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句话。
顾雪和唐清浅很自然地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顾雪伸手理了理衣摆，目光落在正在说话的几人身上。唐清浅则微微向后靠进沙发背，姿态放松，安静地听着。
“你们在家自己安排吧，我和顾雪下午还有自习。”夏禹说道这里也有些无奈，“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再和老陈请假..”
夏禹这话说的已经没有什么底气了，借口已经用尽了，至少他暂时想不到。
他真有些担心自己说出“请假”二字，老陈直接让他飞起来。
“哦，对了。”经夏禹这么一提醒，顾雪才想起这件事，看向他，“我们要去鼓楼一趟。英语老师要求每人备一本词典，周一开学要检查的。”
夏禹恍然，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这两天事情纷杂，几乎忘了。
英语毕竟是门需要长期积累的学科，词汇量的拓展至关重要，词典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工具，至于真的会用吗？不得而知，那么厚重，用来压桌子还挺好用的。
更多的时候用的都是高中精简小册子去翻常用词汇。
“有人要一起去吗？”夏禹看向屋里的几位。
柳熙然立刻摆摆手，她对课本类的东西向来兴致不高，何况是词典，更是敬谢不敏。谢夭夭也刚跟着出去了一趟，表示想在家歇歇。
这样一来，似乎就只剩下某位素来与书籍为伴的大小姐了。
“开车去吧，”叶玉玉直接提议道，“多开一次是一次，就当练手。不过鼓楼那边是闹市区，停车位估计不好找...”
“没关系，妈。”唐清浅已经站起身来，语气平静。
“那行，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叶玉玉望着又要出门的儿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真是不得闲...”
三人前后脚走出门，将屋里另外两个女孩轻松的笑语关在了身后。
车门关上，晌午的阳光正好。透过车窗洒下，将车厢内照得明亮。
唐清浅坐上驾驶座，动作流畅自然。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束了个低马尾，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的侧脸轮廓。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又比平日少了几分距离感。
顾雪很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夏禹则坐进了后座——这个安排似乎不言而喻，让两位姑娘坐在前面。
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汇入街道。唐清浅开车的风格与她本人一样，沉静、专注，带着一种掌控感。
她几乎不怎么说话，目光平稳地落在前方路况上，只有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一下，透露出某种内敛而清晰的节奏。
顾雪坐在副驾，姿态放松。她侧头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柔顺的黑发上跳跃，晕开一片温暖的光泽。
看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宁静：“清浅...你这个轻点方向盘的小动作，真的很像唐叔。”
“有吗？”唐清浅闻言，指尖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习惯。她淡淡应道：“都说外甥像舅，我可能...不知不觉被他影响了。”
“这么说来，”顾雪顺着话头，语气温和地问道，“清浅你说的那个聚会，唐叔也会在场吧？”
“肯定会在。”唐清浅回答得很自然，“他是我妈妈的哥哥，现在也常帮妈妈处理些事情。”她说着，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夏禹，语气平静却带着明确的意味：“但到时候，我们俩自己开车过去。”
“嗯？”夏禹抬眸，对上镜中她的视线。
“嗯。”唐清浅确认他的想法，声音平稳如常，“这次不坐我妈的车，就我们俩，单独开车去。”
这话语背后，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证明——证明她已足够独立，能够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选择，去面对和参与家庭事务，包括...坦然地携同自己选择的人，出现在那个场合。
“压力大不大？”顾雪微微侧过身，回头看向夏禹，眼里带着一丝善意的揶揄。
“应该不至于...”唐清浅略作沉吟，接过话头，既像是解释，又像是宽慰，“规模不会太大，而且还有其他宾客，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非常私密、紧绷的家宴。”
“我想象不出来。”夏禹无奈地笑了笑，坦诚道，“我只能联想到小说里描写的那种，为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庆生，宾客云集、言笑晏晏的场面...”
“少看点小说。”唐清浅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拿他没办法的意味，“至少我家不是那样的。”
“那...我是不是又得把上次顾雪和夭夭帮我挑的那套正装翻出来了？”夏禹思忖着说，“要不，干脆把那套衣服直接放在江城算了，也方便。”
“你明天去看孟姨，就可以直接穿着。”顾雪温声提醒，“穿得正式些，给柳叔也能留个好印象。至于清浅姐那边...”她看向唐清浅。
“没关系，我爸见过他了。”唐清浅说得平静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下午的时候，我带他一起去看看。其实对我们来说，真正的忌日那天更重要些，清明这时候，更多是去看看他，说说话。”
提及此，车厢内的空气似乎稍稍沉静了一瞬，阳光也仿佛变得柔和而庄重。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份微妙的凝滞，唐清浅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其实原本，我设想的计划，是我们三个——我，柳熙然，还有后面那位，”她目光再次扫过后视镜，“作为一个独立的小团体出现。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也像是在确认某种变化：“现在情况不同了。我能这样安排，多少是因为过去我和母亲的关系有些疏离，常常各自行动。如今关系缓和了许多，我和她商量后的决定是...下午，我们一起去看他。”
这番话她说得平铺直叙，却清晰地将过去与现在融合勾勒了出来。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我应该是能理直气壮陪着你的。”夏禹轻轻笑了笑，“修补关系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唐清浅瞥了一眼夏禹，“我觉得你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和孟姨说，或者听听柳熙然是怎么在孟姨面前形容你的。”
夏禹讪笑一声，怎么说？说自己这个猪拱了人家两颗小白菜？甚至还不止两颗？
顾雪不由得轻笑。
车子渐渐驶入闹市区，周末的鼓楼附近果然人流车流密集了起来。唐清浅微微蹙眉，放缓了车速，目光敏锐地搜寻着路边的停车位。
“就停这里吧，前面有个停车位，”顾雪指着右前方一个空位。
“嗯，看到了。”唐清浅打转向灯，调整着方向，准备侧方位停车。动作标准而平稳，虽然速度稍慢。顾雪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
“正好”，唐清浅语气平淡，用后视镜看了看两侧间距。她锁好车，将钥匙放进随身的小包里，“走吧。”
三人下车，顾雪走到唐清浅一侧，轻轻挽了一下她的胳膊，动作自然亲近：“停得真好。”
唐清浅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是“嗯”了一声。
稍远处，鼓楼那座寺庙依旧挺立，俩姑娘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唐清浅轻轻回应了顾雪的那份主动。
夏禹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