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的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娘,儿子知错了...儿子鬼迷心窍...”
“别叫我娘!”老太太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砸过去,香灰撒了崔仲满头满脸,“你眼里只有官帽银子,可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崔仲浑身发抖。她扶着牌位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血沫,我这么多年太过宠溺你,我告诉你我不给你银钱买官是在帮你不是害你,你现在可以打听一下你方式托付那人还在不在了。
不管二儿子震惊的脸老太太接着说道“明日去把田契赎回来。”
老太太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剩下的...好好过日子吧,以后能考科举也要走正规途径,要是不愿意考了就随你大哥一样好好种地,这雨下来了,饥荒很快就会过去,脚踏实地做人吧。”
她望向祠堂外的雨幕,周氏正撑着伞给巧姐挡雨,娘俩的笑声穿透雨帘,“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帮你。”
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雨过天晴时,朝廷的救济粮终于到了。
老太太站在城门口,看着装满粮食的马车驶入,忽然觉得眼前发黑。再醒来时,周氏正用湿布给自己擦脸,巧姐捧着一碗米汤,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
“周丫头,”老太太抓住儿媳的手,腕上的银镯子硌得生疼,“去把箱子拿来。”
檀木箱子打开的瞬间,金银首饰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老太太取出个沉甸甸的荷包:“这些首饰给你,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里面是卖粮食的部分银子,让老大去城里买个小铺子。”
周氏连连摇头,泪水滴在老太太手背上:“娘,这些您留着养老...”
“养什么老?”老太太笑着抹去她的眼泪,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温柔,“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她望向窗外,崔伯正教巧姐放风筝,风筝线在蓝天上拉出长长的弧线,“去挑个热闹的小铺面,卖些绸缎布匹。你喜欢绣花儿,以后当掌柜的。”
半月后搬家那天,柳氏带着孩子来送行。她的发髻上插着根木簪,身上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巧姐把自己最心爱的绢花送给堂弟,两个孩子在马车旁追着玩闹。
“大嫂,”柳氏塞给周氏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菜团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路上吃。”
老太太坐在马车上,看着崔仲在村口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摸出个小布包扔过去,里面是几两碎银子:“拿去买点牲口,好好种地。”
马车缓缓驶出村子,巧姐趴在车窗上挥手,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老太太望着渐渐远去的崔家老宅,突然想起第一次踏进这扇门时,自己也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
城里的日子过得飞快。崔伯的绸缎庄开张那日,鞭炮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老太太坐在二楼雅间,看着周氏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巧姐穿着新做的石榴红衣裳,正给客人展示绣样。
“这是我最后的银子,你去买点良田,你善种地,不能考和女人捐在这个铺子里。”老太太把卖粮食最后的那一部分钱交给了大儿子,这是她早就应该做的,早就应该补偿大房一家,赶走了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儿子她又看向大儿媳,这样真好。
“祖母,尝尝这个!”巧姐端来一盘点心,上面用糖霜画着小兔子,“是母亲特意给您留的!”
老太太咬了口点心,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眼角湿润。这辈子,终于不再是那座深宅大院里,数着窗棂光斑度日的崔老夫人了。
夜深人静时,老太太摸着自己的金凤簪。这是老爷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如今却觉得,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恩怨情仇,都比不上此刻楼下传来的,儿孙们安稳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