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周氏搂着女儿听老鼠在梁上跑动。她想起崔伯生前的话眼泪无声地流进干枯的发丝。
明天得想办法找点活计,她想,绣花也好,浆洗也罢,总不能让巧姐饿死。
与此同时,崔家大院里,老夫人正为清静的晚饭心情愉悦。\"总算赶走了丧门星,\"她夹了块红烧肉给崔仲,\"咱们的粮食能吃到来年开春了。\"
柳氏数着从周氏房里搜刮来的几件银饰:\"娘,您说大嫂能撑多久?我赌不出半月就得回来求饶。\"
崔仲喝了口酒,眯着眼笑:\"到时候巧姐还得卖,价钱可就没这么好了。\"
三人笑声飘出窗外,混在渐大的雨声中。粮仓的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里面的粮食其实已经不足两石了。可是老太太不知道,她太相信自己二儿子两口子。
雨水顺着老太太花白的鬓角往下淌,在崔府朱漆大门上冲出一道道泥痕。她蜷缩在石狮子旁,枯瘦的手指已经拍得红肿发麻。
\"仲哥儿!我是你娘啊!\"老太太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却还固执地捶着门板,\"开开门...娘不吃粮了...让娘进去避避雨...\"
门内传来柳氏尖细的嗓音:\"娘,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如今这光景,多张嘴就是要命的事。\"接着是崔仲含混的嘟囔:\"不是给您指了路吗?村东磨坊...\"
老太太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气。五天前她还坐在正房吃燕窝粥,昨早却发现自己的粥碗被换成了豁口的陶碗,里面只有小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汤。
她不过抱怨两句,柳氏就摔了筷子:\"老不死的!知不知道现在米价多少?\"
雨越下越大,老太太的绛紫色绸袄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着她。
这身衣裳还是去年寿辰时做的,用的是库房里最厚的云锦。她突然想起那日周氏站在廊下,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给她磕头...
\"老夫人?\"
恍惚间,老太太听见有人唤她。雨水糊住了眼睛,只看见个瘦小的身影撑着破油纸伞。
待那人蹲下来,她才认出是巧姐——小丫头比在崔家时圆润了些,脸颊有了血色,正用那双酷似崔伯的眼睛望着她。
\"祖母怎么坐在这里?\"巧姐伸手要扶,却被老太太一把推开。
\"用不着你假好心!\"老太太声音发颤,\"去告诉你娘...我...\"
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泛上腥甜。巧姐吓得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周氏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水赶来,蓑衣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娘?\"周氏惊得手里的篮子都掉了,山野菜撒了一地。
老太太别过脸去。她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被这个她虐待了十年的儿媳看见落魄相。
可当周氏冰凉的手碰到她额头时,她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了那截细腕——腕上还有当年被她用家法打出的疤。
\"好烫!\"周氏蹲下身,\"巧姐,帮娘扶着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