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周氏撕了自己的里衣给巧姐包扎。女儿在梦中疼得直抽泣,她摸着孩子瘦削的小脸,眼泪砸在被褥上。
转机出现在一个燥热的傍晚。崔仲带回来个穿绸缎的胖子,那人眯着眼打量巧姐,像在估量牲口。\"模样周正,\"胖子捏着巧姐的下巴,\"十两银子,如何?\"
\"什么?\"周氏手里的针线筐掉在地上。
\"大嫂别急,\"柳氏笑吟吟地说,\"李员外家缺个童养媳,巧姐过去是享福的,这世道能吃的起饭的人家太少了。\"她腕上的翡翠镯子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周氏浑身发抖,把巧姐紧紧搂在怀里:\"不行!我死也不会卖女儿!\"
\"由不得你!\"老夫人拍案而起,\"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赔钱货还能换点粮食!\"
崔仲过来拽巧姐的胳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周氏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头撞在崔仲肚子上,趁他吃痛弯腰时,拉着巧姐就跑。
她们被家丁堵在了大门口。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反了天了!给我关进柴房!\"
柴房里闷热难当,巧姐哭累了睡在周氏腿上。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周氏摸到根生锈的钉子,在墙上刻下一道痕——这是崔伯去世的第七十九天。
第二天一早,管家来开门,说老夫人要见周氏。正房里,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崔仲夫妇站在两侧,像三尊索命的阎罗。
\"想通了?\"老夫人抿着茶,\"李员外答应再加五斗米。\"
周氏跪得笔直:\"娘,求您看在死去的伯哥儿份上...\"
\"别提我儿子!\"老夫人突然暴怒,\"要不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他能这么早死?\"她喘了口气,阴冷地说,\"要么卖巧姐,要么你们一起滚出去!\"
周氏抬起头,看见柳氏得意的笑容。她突然明白了,这是要把她们母女逼上绝路。可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巧姐,她攥紧了拳头。
\"我们分家。\"周氏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屋里。
\"什么?\"老夫人差点打翻茶盏。
\"我说,分家。\"周氏一字一顿,\"伯哥儿的田产,我们那份不要了。只要您给我们一条活路。\"
崔仲和柳氏交换了个眼神。老夫人冷笑:\"好啊,既然你要分家...\"她让管家拿来地契,\"村东头有间老屋,再给你们...三斗陈米。\"
那屋子是崔家废弃的磨坊,屋顶漏雨,墙壁透风。三斗米还是生了虫的陈米。但周氏紧紧攥着地契,像攥着救命稻草。
离开崔家那天下着小雨。周氏背着个破包袱,牵着巧姐走出大门。身后,老夫人站在台阶上冷笑:\"饿死了别回来哭丧!\"
柳氏故意高声道:\"我要快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正好给我儿住!\"
雨越下越大,巧姐的鞋子陷在泥里。周氏蹲下来背起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东走去。路过祠堂时,她看见崔仲正和里正喝酒,桌上摆着烧鸡和蹄髈。
磨坊比想象的还破败。门轴吱呀作响,屋顶的破洞像张饥饿的嘴。周氏用茅草堵住最大的几个洞,又扫出一块干净地方铺上带来的被褥。巧姐饿得直哭,周氏煮了半碗粥,米粒也不敢下太多,但是总是比在崔家吃的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