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太久没看见过现代都市,高楼大厦之间宽阔的柏油路都显得格外逼仄。天空非常晴朗,走在路上却感觉没有阳光。
天上晴空万里,大楼遮天蔽日。张海桐走在里面,却觉得阴云阵阵。
仿佛又回到第一世的日子。
一定要捋顺了算,已经是灵魂意义上的一百多年以前。
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便感觉一股凉意升起,压迫着胸腔,叫人无端惶恐。
他再次回忆着那家公司的地址,顺着门牌号去找。进入写字楼大厅后,一股冷潮扑面而来。
楼里的空调开的很足。
张先生的公司在一年前还只是租了一层楼其中一个套间。后来突然被收购,业务量上涨,公司扩员后搬到十三楼,整层楼都是这家公司的办公区域。
张海桐刚拉开玻璃门,就和前台对上眼了。前台是个将近一米七的大姑娘,穿着全套职业套装,头发挽的一丝不苟。此时正扬起职业微笑说欢迎语。
然后问:“请问您找谁?”
张海桐报了张先生的名字。
前台立刻拿出登记表。“好的,请您登记一下。”
她将笔递给眼前这个一脸学生气的孩子。看他笔走龙蛇在姓名框写下“张海桐”三个大字。
前台表情变了变。
张海桐填写完毕,前台说:“我这边登记一下,请稍等。”
说完噼里啪啦疯狂敲击电脑键盘,大概过了几秒钟,她又打了个电话,这才站起来。“我这就带您去找张经理。”
张海桐跟在她身后,终于进入这家公司。
公司内部设施和普通公司没有区别排列整齐的工位密密麻麻挤在办公场所,一眼看得到头。室内窗明几净,灯火通明,员工都在兢兢业业工(摸)作(鱼)。
一进来,张海桐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不过他对这里的建筑不熟悉,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它们的来源。
前台将人带到张先生办公室,便礼貌退场。
张海桐进去的时候,里面坐着两个人。办公桌后面是他爹,另一边则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的很整齐。身体并未发福,气质很舒服。
中年男人眼神扫过张海桐,回头对张先生说:“这就是你儿子吧?长的真是一表人才。今年多大了?”
张先生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示意张海桐坐到沙发上去。随后回答:“您太客气了,孩子快十六了。”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很像我一个朋友。”
办公区域不能抽烟。中年男人应该有烟瘾,略微发黄的食指一直摩挲着烟盒。只有抽烟的人,食指和中指处会有熏黄的痕迹。
“是嘛,这个世界上撞脸的人还真不少。”张先生跟张海桐介绍:“这是张总,和我还是本家。你叫张叔就行。”
张海桐从善如流叫了一声张叔。
“好。”中年男人脸上的笑更加真心实意了。他感慨道:“不过我那个朋友已经去世了,再看见这张脸,有点心情复杂。”
他看着张海桐,好像透过眼前人追忆另一个人。十分怀念。
“待会一起吃饭吧。”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手表。“我做东。”
张海桐就这么莫名其妙又离开了公司。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压迫感。即便他一直以温和的态度示人,但张海桐能够察觉到张先生对他的敬重。
不仅仅是下属对上司的敬畏。
在他面前,最好顺着他的意思做。
中年男人选了一家中餐馆,生意还不错。三人落座后,他将菜单递给张海桐。“喝点什么?咖啡,茶或者可口可乐?”
张海桐虎躯一震,瞳孔都有点涣散了。他缓缓挪开放在菜单上的目光,迟疑的问:“什么?”
中年男人眼含期待,面目慈祥。他又问了一遍:“喝点什么?咖啡,茶或者可口可乐?”
张先生以为自家孩子是怕生腼腆,在旁边轻声重复:“你叔问你喝点什么,不舒服的话喝别的也可以。”
张海桐只好点头。“荞麦茶就行。”
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失望。
咖啡茶和可乐这个梗多少有些古早。按照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估计还要等一阵子才会出现。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他也重生了?还是预知未来?
重复提起是有什么信息暗含其中吗?
还是暗号?
张海桐下意识用上盗笔世界的思考方式。如果是小徐,或者说单纯生活在单一世界的普通人,大概率只会觉得中年男人很奇怪。
这些都只是猜测。
就算真是暗号,张海桐也接不上。
荞麦茶送上来后,中年男人放弃和张海桐搭话。两个“大人”开始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听起来中年男人应该是负责公司的海外业务,聊的多是这一块。
这顿饭吃的各怀心思。饭毕,中年男人直接离开。临行前,他看着张海桐,对张先生说:“如果以后他愿意,也可以内推到公司里上班。”
张先生说谢谢,还要看孩子自己的考量。
中年男人礼貌点头,径直走了。
张先生低头问:“去我办公室睡一会?”
张海桐摇头。“你睡,我随便看看。”
“行。不过有些东西不要乱动,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再问问妈妈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上。”张先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写字楼旁边就有一个大型地下超市。只要不加班,他就会在这里买菜。
张海桐点头。
两人进入写字楼后,不远处一辆商务车内。中年男人卸掉了身上的易容,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她分明是一个女人。
女人修剪整齐的短发因为脱掉易容变得有些凌乱,不再整齐的发丝反而更显野性美。
她点燃香烟抽了一口,眯起双眼。吐出来的白烟蒸腾消散,在烟雾之中,张海桐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之中。
“长老,有电话。”
副驾驶上的年轻人将手机递给女人。她接过手机,电话里传来询问:“感觉如何?”
女人摇起车窗,只留一条缝隙。司机很有眼力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原来的位置。女人说:“事情不太妙。”
电话那边沉默。
“他可能忘记了一些事。”
电话里的男人说:“我知道了。”
女人略带嘲讽的哼笑一声。“什么狗屎暗号,听起来就像老娘担心他渴死一样。”
电话对面的人呼吸声重了一些。“他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很重要。”
两个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