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数次把自己埋进雪里一样,张海桐再次破雪而出,从里面爬了出来。
腿和肩膀上的弹伤只剩下麻木,血液早已凝固。每一次动作,都能感觉到伤口带来的影响。
炸弹不仅炸开了雪,还将一些裸露在外的山石崩碎。这些石头也附带攻击,打在身上造成了一些伤口和淤血。他往下滚的时候护着头,因此易容没有问题。
爬出雪后,张海桐直接坐在原本的掩体上。掩体已经被雪埋了,坐在上面不至于陷进雪里。
他掏出一只别在腿上的匕首,先把裤腿撸起来。有第一次的经验,而且这次伤口没被水泡过,也没有发炎的条件。处理起来更方便。
张海桐手起刀落,刀尖刺进血肉的感觉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很奇怪,只有痒和麻。仿佛他正在剜一块猪肉。嗯,有点想吃红烧肉了。
他这里想红烧肉,那里手腕略一翻转,弹头被挑出来,连血带肉落在雪地里翻滚一圈。红色的血在白色的雪里晕染,像一颗红豆。
肩膀上是擦伤,子弹没有钳进肉里,但是流了不少血。
张海桐有随身带止血药的习惯,内外服都有。处理好两处新伤,他不敢休息,趴着往下蛄蛹,像一只滑翔的企鹅。
雪崩之后,山棱侧边的高度被填平了不少。胆大心细些,可以像滑雪一样滑下去。至于滑到下面能不能平安落地,那得先下去了才知道。
反正现在也不可能原路返回。雪地上他无法借力向上攀爬,只能向下。
这回运气终于好了一点,一路连滚带爬下去,没撞到要命的山石,也算平安落地。
到了这里,张海桐彻底力竭。他已经没力气挖雪洞了,只是躺在雪地上,看着逐渐平静的天空。没有蓝天,只有白色的云铺满整个视野,和雪连成一片。
视线有些模糊,身体又冷又热,估计发烧了。
张海桐愣了一会儿,脑子暂时失灵。这一会仿佛强制休息,回神的时候,竟然感觉身体又有了力气。
尽管还是头重脚轻,但好像还能走。
这种状况根本不能睡。
说不定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死掉之后会不会彻底回去现实世界。不知道的事,最好不要做。
如果那个世界和第一世一样就算了。但两者偏偏不一样,那么在死亡这件事上就要慎重一些。
张海桐坐起来,给空空如也的胃补充了一些食物,这才继续向前走。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支撑的,感觉像是各种debuff点满,相互以毒攻毒,肾上腺素飙升。让张海桐顺着指南针的指引,奇迹般继续向前。
胃部的下坠感很清晰,张海桐还在咳。他已经尽量减少咳嗽了,这种情况下放任自流,只会加剧肺部损伤。
喉咙里的血腥味非常明显,不清楚是胃里的还是肺里的。
上一世他也有胃病。疼到严重的时候,会感觉到血腥味。大多数时候胃药没用,需要去配药。
其实张海桐吃饭很准时。工作再忙,他也会找点东西应付饥饿。但胃病就是反反复复。
胃是情绪器官。
焦虑、悲伤和心理压力,都会导致胃痛。这种痛苦仿佛是精神的求助,通过身体反映出来。
上一世的他以为自己会最后可能会得胃癌,但那也应该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结果却是猝死的。
只能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死亡这种毫无规律的事,更不可能随心所想。
感谢那支队伍,张海桐在回程路上看见了他们插旗的路标。这些路标应该是为了防止队伍回程偏离方向,现在倒是方便自己了。
……
浓重的夜色再次席卷这片白色的天地。
值守的喇嘛听见了敲门声。
张海桐站在门前,拉开围住半张脸的围巾,吐出一口白气。敲完门后,心神松懈。一直压抑着的咳嗽终于爆发。
血腥味漫上喉头,温热的感觉涌向唇角。
当喇嘛打开门时,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喇嘛吓了一跳。
这人长相倒是很清俊,就是脸上有些伤口。最重要的是,这人他见过。在上一个十年,他也来过庙里。
专程来找德仁喇嘛。
拜别喇嘛后,他就进了雪山。再回来时,上一位德仁喇嘛已经去世,是他发现的尸体。
那个年轻人说自己在雪山里待了十年,然而他出来时,和进去的时候别无二致,面容丝毫未变。
那位年轻人或许也有些伤,但远没有这么严重。
喇嘛想了很多,身体下意识抱起倒在地上的张海桐。
这人口鼻都在流血,明显有严重的内伤。值守喇嘛不敢耽搁,先把人搬进自己值守的小屋,里面有炭火和水。
他先给张海桐喂了一点热水,而后将原本烧出白灰的炭盆拨亮,让红彤彤的炭核露在外面提供热量。这才往寺庙里走,去找德仁喇嘛。
当德仁喇嘛去到安排张海桐的客房时,看见的就是贵客人事不省躺床上被治疗的样子。
喇嘛们将张海桐的衣物剥下来,用剪刀仔细剪开和伤口粘连的布料和绷带,而后用热水擦洗这些伤口。
小腿和肩膀上的枪伤,自己手臂上那条口子最触目惊心。在它们的衬托下,其他伤口反而不值一提。
冰天雪地里顶着伤口和高热还能走到这里,德仁喇嘛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命真硬。
当德仁喇嘛仔细看张海桐身上的纹身时露出来时,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