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手中的被子接了过来。
也不问缘由,抱着被子进屋往床上一放,预备铺平。
俯身才发现床上原来的被子简直硬得像石头,回过头借着屋内的灯光才发现苏韫晴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开口道:“大奶奶......”
苏韫晴深吸了口气:“瑶芳,你也累了这几天了,且先去睡,明日我再跟你说。”
瑶芳识趣的不再追问,而是说了句“大奶奶,你等我一会。”便跑出去了。
秦月娘拉着苏韫晴的手,柔声安抚她:“你不也累了好几天了吗,先睡一觉,好不好?”
看着自己娘亲这样委曲求全的样子,苏韫晴只怪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相信了她信上的那些话。
什么舅舅舅母待她极好,表哥表嫂也极孝顺,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请不要挂心......
思及此,又是两行眼泪滚落了下来。
秦月娘忙抬手替她擦泪:“好了别哭了,都是娘不好。”
“明明就是他们忘恩负义,怎么是您不好呢?娘告诉我表哥在哪里,我明日就将他找回来。”
“哎......”秦月娘长叹口气:“你表哥他......”
这时,门口一个身影闪入,只见瑶芳抱着一床卷好的褥子进了屋,麻利的将这屋床上的褥子换了下来丢到一边。
铺好床铺后拍拍手:“大奶奶,夫人,你们今晚将就一晚安心睡,我明日就出去买新的来。”
因为知道她们在谈话,说罢便不再多留径直离去了。
秦月娘看了床上一眼:“这孩子,是将她房里的褥子搬过来了。”
“娘先告诉我,表哥的事情好吗?”
“你表哥只要没回家便是在玉满楼,你舅舅舅母也拿他没法,只怕你也叫他不回来。”
苏韫晴扶着她坐到床上,替她脱下了鞋子:“玉满楼是什么地方?”
秦月娘上了床,将身子挪到了里面,苏韫晴也跟着躺了下去,替她盖好被子。
这一夜,说了很多话。
从秦月娘口中得知,当初秦飞将她从泽江接来之前,这里便开始陆陆续续有陌生人进来,还将一个平日里山里人砍柴的大山谷给封锁了起来。
接着就是在城中大兴土木,没过多久,几栋豪华奢靡如天宫般的大小楼便相继落成,成为一个楼群,名唤玉满楼。
最开始,满城都在猜测,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建这样奢华的房屋会作何用?难道是给大山谷里的那些人住?
那些人是什么人,干什么的,没人说得清楚,因为自从他们进驻以后,四周砍柴的小路都已经被封死,有人不小心误入便再也没出来过,故而再没人敢接近。
但玉满楼的用处很快就有了答案。
一夜之间,里面突然出现了许多容貌出众的少女,不乏能歌善舞者,不久后,从外地慕名而来的陌生人也越来越多......
很明显,这是一座妓院。
可又不光只是妓院,里面还有一种叫逍遥醉的东西,能让人上瘾。
秦远识便是进去过一次后在里面碰了这个逍遥醉,从此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只想着往里面跑,即便偶尔在家里也是魂不守舍。
若是不让他去,时间长了人便开始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甚至出手伤人。
不管什么人都无差别攻击,曾经还在外面伤了人,赔了钱道了歉才不至于闹到官府。
后来,表嫂因为他执迷不悟,心灰意冷,挺着大肚子跟着一个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人跑了,就再也没回来。
因为她是带着秦家的骨血逃跑的,秦远识在秦飞的逼迫下还出去找过,可是人才走到罗家坳,便因为逍遥醉瘾发而不省人事。
那里有玉满楼的人,他便被带了回来,家里东拼西凑,才凑够了钱将他救回来。
从此再也没人提过表嫂的事情。
而崇峦像秦远识这样被这个逍遥醉所控制了心神的人,大有人在,那东西别的地方没有,只有玉满楼有。
所以很多人将大把大把的钱往玉满楼砸去。
很多外地来的甚至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把命都丢在了此处……
讲到了这里,秦月娘沉默了。
所以苏韫晴瞬间明白,自己寄来的银票被花在了哪里。
只怪自己没直接在信上写清楚所附银票的金额,导致娘到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
她知道以自己娘柔弱善良的性格,即便秦家这样待她,她也仍旧念着骨肉亲情,所以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有很大可能是出自于她的自愿。
而舅母便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娘为了不让舅舅难做,为了不让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担心,受了多少委屈也不会说出来。
关于她这一年是如何过的,现在再怎么追问,她也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舅舅每日在外教书,很多事情可能不知情,舅母更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刻薄忘恩。
所以,暂且先不提。
苏韫晴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娘,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将表哥弄回来,不再让他出去,我知道你对秦家这一根独苗看得重。”
“说得轻巧,哪里就那么容易呢,即便弄了出来,过不了几天他也还会再去,哎......”
苏韫晴咬牙:“回来后便将他绑在家里,只要他不出去伤人便好,我就不信那逍遥醉能有那么厉害。”
秦月娘摇摇头:“你舅舅曾经绑过他,哎......头一日还好,他自己也下定决心要配合戒掉逍遥醉,可是到了第二天便神志不清了,第三日,更是疯了一般用自己的头撞墙,咬自己的舌头,在屋内苦苦哀求,等我和你舅母在窗外看他时,已是满头鲜血......”
“所以你和舅母狠不下心,就将他放了出来?”
秦月娘说了这么多,已经有些哽咽了,听了苏韫晴的话,将脸贴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挲着。
低声道:“我的女儿最懂我,你来了,娘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了。”
苏韫晴抬起头替她擦泪:“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再放走他,若是家里戒不掉,我便将他带到京城,送进大狱去,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救你侄儿,也会把表嫂带走的孩子找回来。”
“真的?”
苏韫晴颤声道:“真的!”
她太了解自己母亲了,如果她不将秦家的事情善后好,她是不会放心丢下他们跟自己进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