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三姑娘,真是稀客啊,今日睡得早了些,你舅舅明日还要去私塾授课,今日便不替你接风了,等明日你舅舅下学回来再说,回去睡吧!”
秦月娘进屋将苏韫晴往外拉:“晴儿,这是舅母房间,你就这样闯进来,像什么话?还不赶快随我回去。”
苏韫晴深吸一口气:“我娘屋内的被褥太过破旧,我睡不着,还请舅母准我替她换一床新的被褥。”
王美娥皱眉道:“哟,原是这样啊,你若想换,让你娘去别的屋拿便是,不过家里的被褥都这样,你就将就一下吧。”
苏韫晴看了一眼她自己身上的被子,倒是软绵轻巧,被面也是新的。
忍不住冷哼出声:“都这样?”
王美娥斜了她一眼:“也是哦,商贾人家的大奶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住得惯这样破败的环境,你今日且先忍一忍,明日让你舅舅在城中为你寻一间好客栈......”
“舅母。”苏韫晴打断她,“您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了晴儿,快别说了,让你舅舅为难。”秦月娘看着在一旁脸色时而煞白时而铁青的秦飞,急得直跺脚。
“娘你先回屋去,我跟他们谈谈。”
看着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秦月娘只得对着王美娥道:“嫂子,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担待些,别和她一般见识。”
“年纪小?”王美娥冷嗤一声,“都嫁人了,守了寡了,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
秦飞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上前喝道:“美娥你胡说什么?还不赶紧闭嘴。”
王美娥被气得不轻,怒道:“我说错了吗?她是天王老子?大半夜的闯到人家屋里来还有理了?”
秦飞一锤手上前来拉苏韫晴和秦月娘:“月娘,晴儿,我们出去说吧,是舅舅没用,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苏韫晴也不想一来就跟舅母撕破脸,可是现在很明显已经剑拔弩张了,要说以礼相待也来不及了。
她被秦飞和秦月娘两个人拖拽着往外走,可他们哪里知道她的力气?
看着王美娥气呼呼的躺倒在床翻身向内,用被子蒙住头,她气得七窍生烟,两手一甩,将舅舅摔得差点撞到了门上。
而娘拉住的那只手她留了力气,所以秦月娘只是身形不稳,并没有被甩出去。
她上前将一把将王美娥的被子扯下丢到地上,质问道:“我总共给我娘寄来四百两银票,她却在这里过着这样的日子,你们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王美娥被扯了被子,本来火冒三丈的脸在听到四百两银票后转为极度震惊。
“什......什么......什么四百两银票?月娘,你女儿寄给你的银票你不让我们知道,还每天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又是为什么?”
秦月娘才迷茫道:“关于银票的事情,若不是晴儿提起,我也不知,只怕要等远识回来,再问问他了。”
苏韫晴如坠云里:“什么?您说您不知道?”
秦月娘回忆着:“你在信上只说寄了点钱,却没有说数额......”
苏韫晴为了不让秦月娘心疼自己从而舍不得花自己的钱,每次只说随信附上一点银钱,望不可太过苛待自己......
她道:“为什么要问表哥?”
秦月娘拍着她的背,希望她消气:“因为信都是他拿给我,帮我拆的。”
苏韫晴咬牙看向秦飞:“表哥到底在哪?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秦飞摇摇头没有说话。
王美娥则是又斜了她一眼撇嘴道:“你说四百两就四百两?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苏韫晴虚着眼睛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目光落在瑶芳这一身半旧的粗布衣服上面。
因为瑶芳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没了父亲,家里还有弟弟要念书,每个月的月例都给了她娘,从不舍得给自己添置新的东西。
苏韫晴替她缝过几身新的,她只在京城随她出门才穿,为的是不丢她的脸面。
可这次说要出远门,路上少不得风尘仆仆,所以她便没舍得带新衣服,带了两身旧的,苏韫晴现在身上穿的便是她的旧衣服。
原来一进屋舅母就老盯着自己打量,看的便是自己的衣服......
识别了王美娥这种态度的缘由,苏韫晴无奈摇摇头拉着秦月娘转身。
这种人,苏韫晴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了。
可是一想到娘在这里这一年,过着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就算舅母不知情,就算她不寄银票来,光凭着当年爷爷在世时,苏家对他们的帮扶,他们也不该这样对待娘。
与这种人讲不了道理,可又实在是气不过,苏韫晴回头将被王美娥从地上捡起盖好的被子一扯,抱着被子拉着秦月娘出了门。
王美娥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秦飞,更是来气,暴起下床想要追出去抢回被子,被秦飞一把拦住了。
“美娥,你就消停消停吧,孩子好不容易来家,你不笑脸相迎,热情招待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个都要计较?”
“这是孩子吗?这是土匪吧?”
王美娥猛地一甩手,秦飞又拉住她,将房门关了起来挡在了门口。
秦飞恳求道:“我好歹是私塾的夫子,你给我留点颜面不行吗?”
“呸......”
王美娥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想当年,都当首辅的人了,让他们帮忙替你在朝中举荐个差事,死活不肯,现在呢?什么都没了,反倒还要来占我的便宜,当我王美娥是冤大头啊!”
秦飞道:“你小声点,人晴儿说她寄了银票......”
“她说寄了你就信啊?你没见她那副落魄样,她上哪去弄四百两银子?把她卖了都不够,我看她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冤枉远识贪了她的银子,实则根本就没有。”
秦飞低声道:“那也要等远识回来当面对峙过才能知晓。”
王美娥又暴了,大喊道:“你那儿子我只当从来没生过,你要有那本事,你去把他弄回来啊!”
秦飞长叹一口气:“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美娥的声音大了些,惊醒了瑶芳,她屐着鞋子穿过院子过来探情况,正看见苏韫晴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拉着秦月娘往房里去了。
她忙跑上前问道:“大奶奶,我方才听到女子叫喊的声音,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