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里混着杜冷丁特有的苦涩气息,她看见他瞳孔里涣散的光,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发高热说胡话的模样。\"你以为自己是铁人吗?\"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的留置针贴上,洇湿了已经卷起的胶布边缘,\"再这样下去,下次该换我在悬崖上救你了!\"
江凛的睫毛剧烈颤动,杜冷丁带来的眩晕感让世界开始扭曲。他恍惚看见操作台变成了悬崖峭壁,那些跳动的数据化作盘旋的无人机。但当栀栀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冰凉的脸颊时,所有幻象瞬间破碎。\"最后一次调试...\"他声音轻得像戈壁的风,却固执地转身抓起扳手,金属的凉意终于让他找回一丝清醒,\"相信我,这次一定...\"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混着监测仪的滴答响。江凛握着扳手的手在发抖,却精准地拧开了装甲关节的螺丝。栀栀咬着嘴唇站在他身后,随时准备接住可能倒下的人。岩壁上晃动的光影里,他佝偻的身影与外骨骼装甲的金属轮廓渐渐重叠,仿佛要将自己也熔铸成守护战友的钢铁壁垒。
矿洞内,白炽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出朦胧的光晕,设备运转的嗡鸣声与滴水声交织。江凛半倚在调试架旁,苍白的手指死死抠住金属栏杆,杜冷丁带来的眩晕感与胃部残留的钝痛如影随形。
\"江工!开始超负荷测试!\"助手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随着他重重按下启动键,外骨骼装甲的液压装置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蓝色的能源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矿洞的岩壁似乎都在震颤,扬起的灰尘落在江凛汗湿的睫毛上。
栀栀捏着数据板的手指关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监测屏幕。原本有所改善的续航曲线突然急转直下,像断崖般垂直坠落。\"怎么回事?!\"她的惊呼被装甲运转的轰鸣声吞没,\"理论计算明明显示改良后的能源模块能提升30%续航!\"
江凛猛地推开搀扶他的医护兵,踉跄着扑向操作台。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他鼻腔炸开,眼前的数据流因为药效变得模糊不清。他颤抖着调出底层代码,却发现备用能源的接入程序正在疯狂吞噬主能源,就像贪婪的饕餮。\"是...是程序冲突!\"他的喉间涌上铁锈味,却浑然不觉,\"新旧算法没有完全兼容,在高负荷下...\"
话未说完,外骨骼装甲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幽蓝的电弧在金属表面游走,将江凛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助手手忙脚乱地切断电源,巨大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寂静。
\"江工,电池剩余电量比改良前...还低了15%。\"助手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矿洞回荡。江凛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震得散落的螺丝纷纷弹跳。他盯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警报,想起陈凌峰冷峻的面容和战士们在战场上绝望的眼神。
\"再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螺丝刀,却被栀栀一把按住。她的手掌还带着烙铁的余温,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的针孔上,\"是命重要,还是这些冰冷的机器重要?\"
江凛的睫毛剧烈颤动,杜冷丁带来的麻木感正在消退,胃部的剧痛又开始翻涌。但他望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错误代码,想起悬崖上失控的外骨骼装甲,想起陈默后背被划出的伤口。\"这些冰冷的机器,\"他艰难地抬头,血丝密布的眼睛里燃着偏执的火,\"是战士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希望。\"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混着设备轻微的嗡鸣。江凛挣脱栀栀的手,重新输入指令的手指依然在发抖,却坚定得如同在战场上扣动扳机。
矿洞内浑浊的空气里,悬浮的灰尘在光束中疯狂跳动,仿佛也在为测试的失败而躁动不安。江凛攥着螺丝刀的指节泛白,试图再次靠近外骨骼装甲,却在这时被一股带着温度的力量猛然拽住。
栀栀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仿佛要将他从对设备的执念中生生拽出来。她看着江凛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眼眶早已被泪水浸得通红。可那些担忧与心疼在看到他执意继续的模样时,化作了满心的愤怒与无奈。
“江凛,你只是个第三方技术人员!”栀栀的声音尖锐得划破矿洞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刺,“你不需要这么拼命!”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前浮现出江凛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画面,想起他发着高烧还坚持调试设备的模样,“这里没你的事!”
江凛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缓缓转过头,眼神中满是震惊与受伤,像一只被猎人背叛的孤狼。杜冷丁带来的眩晕感和胃部的疼痛在这一刻都比不上这句话带来的冲击。
“你跟着医生去治疗!”栀栀强忍着哽咽,声音却愈发冰冷,“这是命令!”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指甲几乎要陷进江凛的肉里,可她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他又会不顾死活地扑向那些冰冷的机器。
矿洞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江凛沉重的喘息声和栀栀压抑的抽泣声。江凛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喉咙像被戈壁的风沙堵住,说不出一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在他最执着的时候,用这样的话刺痛他,却不知,这字字句句,都是栀栀在恐惧失去他的慌乱下,最无奈的呐喊。
矿洞内凝滞的空气里,栀栀颤抖的指尖还残留着江凛胳膊的温度,而那道身影已如被霜打的枯枝般,缓缓滑坐在外骨骼装甲旁的金属折叠椅上。监测仪的蓝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将眼底的破碎与落寞照得无所遁形,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孤舟,在茫茫大海上失去方向。
他垂着头,发梢遮住了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其中翻涌的情绪。许久,那只缠着医用胶布的手才缓缓拾起散落一旁的笔,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在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计算过程中,胃部残留的钝痛不时袭来,他的身体会不受控地轻轻颤抖,冷汗顺着下颌线大颗大颗地砸在摊开的图纸上,洇开一团团深色的痕迹,宛如他此刻混乱又苦涩的心境。
栀栀望着他固执又孤寂的背影,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满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疼。她想开口道歉,那些伤人的话语并非她的本意,可话到嘴边,却被江凛专注计算的模样生生堵了回去。矿洞深处传来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仿佛都敲在她的心上,每一声都带着懊悔与心疼。
此刻的江凛,将自己封闭在属于他的世界里,用计算与数据筑起一道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栀栀想要靠近的心。他手中的笔从未停歇,哪怕身体的不适不断加剧,哪怕内心被刺痛得千疮百孔,他依然执着地想要攻克电池续航的难题,仿佛这是他证明自己、守护重要事物的唯一方式。
矿洞的冷湿空气里,栀栀望着江凛蜷缩在阴影中的单薄背影,喉间泛起酸涩的苦意。方才那些伤人话语如锋利的刀刃,此刻正一下下剜着她的心。她踉跄着蹲下身,膝盖磕在粗糙的地面上也浑然不觉,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垂落的衣角,“江凛,我……”
话音未落,江凛突然撑着调试架缓缓起身。杜冷丁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可他死死咬住发白的嘴唇,摇晃着扶住外骨骼装甲。金属支架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却比不上他转身时动作的决绝。
“别碰这些!你身体会受不了的!”栀栀也跟着站起来,慌乱中撞翻了一旁的工具箱。螺丝刀、扳手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可江凛恍若未闻,沾满血丝的手指精准地拧开装甲的检修盖。消毒水混着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冷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却将所有情绪都藏进了低垂的眼睑。
“江凛,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栀栀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想要拉住他正在拆卸零件的手。然而江凛却侧身躲开,动作带起的风卷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刺得她鼻尖发酸。他拿起万用表的手微微颤抖,屏幕蓝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峰,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专注的调试之外。
矿洞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混着监测仪微弱的嗡鸣。栀栀看着他摇晃却固执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些坚硬的金属零件此刻像是他筑起的高墙,将她挡在名为“倔强”的世界之外。而她,只能红着眼眶,无助地站在原地,任由后悔的潮水将自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