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鸦啄腐骨,血月浸枯桑。城壕浮绿沫,婴啼化豺吭。营前断戟锈,灶冷炊人僵。撕咬裂帛声,爬行折指霜。瞳中生灰藓,骨内蠕蛆藏。啖尽亲子肉,犹拜祭牲香。
这一首诗正应此刻梁国沿海诸镇的情形,自打池国投下毒药也有已经七日,边民百姓苦不堪言。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滨海城东老槐树下已叠了二十七具青紫色尸体,破庙前瘫坐着双目流血的布衣老叟,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怀抱婴孩的妇人蜷缩在墙角,孩子在襁褓中不哭不闹,却已经生出獠牙。
原来那日大雨不但只下在滨海城上,方圆八百里都受其灾,无论军士还是百姓有许多染上了这毒。
林翰派手下将官出城查看情况,回来时一个个垂头丧气,口中都骂池国阴狠,又盼项樱能够配出解药。
此时项樱已经连续七夜未合眼,为了提神她把银针插在头顶。她十指被药汁浸得发黑,此刻正在用小刀将雪山曼陀罗的花萼与毒刺分离,这种生长在雪山上的奇花,汁液能让垂死者暂时恢复神智,这是上次在齐悦身上试出的结果,只是如今受病的那些人大多是军卒百姓,不必齐悦有真气护体,体弱的得了病的不期三五日便一命呜呼,她不敢耽误快马加鞭研制解药。
堂外十二口铜炉同时熬煮不同解药,这些东西有镇痉,护心,化淤的功效,如今正有齐悦,叶瑶,洛春风等人看着。需得将这十二口铜炉中的药材熬成十二盂才行。
江云濯耐不住性,望着脚下离字地指了三指,霎时间南方丙丁火起,煮的炉中咕咕冒泡直过了三个时辰,药才熬好。
项樱将汤药喂给中毒的军卒,而后静待佳音,直到傍晚那服药的人仍然气色良好,哪知到了晚上,那几个喝了解药的人再次发狂。
项樱无奈呢喃“第三次配药又失败了!”
她独自回到房里,墙壁挂满失败的记载,从皮肤皲裂,眼球爆裂,体生黑斑,津汗直留,獠牙密布每种症状下还都标注着试药时辰与维持时间。地面堆砌许多医书,她挠着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里,趁人不备也哭了小半个时辰,而后仍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出了房门,对着众人道:“第四次配药开始吧!”
江云濯道:“项家小姨你还是歇歇吧,这一连七天你哪里吃的消啊,不在这一夜,你休息一下吧”。
林星竹也道:“对啊,你看你眼睛红肿,实在不适合再试了,要是把你累倒了可就遭了!”
“我不防事,还是快些吧,多拖一时要多死多少人啊。对了玉茹你同我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金玉茹劝不住没奈何,也只得跟着项樱进屋。江云濯与林星竹也同去帮忙,众人一看得,也都不睡了,同进屋子给项樱帮忙。
第四次尝试时她又在书中看见一“冰火相生相克法”再原有的汤药中加入雪莲液,再让病人进去沸腾的硫磺池,以此两种方法进行祛毒。
又是三天,耗尽三车名贵药材配制的九转清毒丸,项樱让人把这个给军士服下。江云濯问:“解药配置好了?”
项樱摇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吃了这个只能保持七日清醒,之后要想保持,得终身在雪莲池和硫磺池里泡着才行!”
江云濯点头道:“只要能保住命,之后的再说吧!”
果不其然将这药丸分发将士与百姓,一连七日都恢复神智,到了第八日复又昏沉,不过一日泡一个时辰冰药,一个时辰硫磺药可以保持清醒
这天齐悦前来告诉众人:“咱们储存的药物不够了!”
众人惊愕,早知道如今都靠着这药浴才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倘若断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项樱道:“用来治病的这些药材本就奇贵难寻,能够撑到今天已经万分不易了!”
洛春风一拍胸口:“钱的事小意思,交给我吧,你们都在这等着,我立刻和瑶瑶回家筹钱!”
众人一想对啊,可以筹钱买药啊,也都四处筹钱筹药去了。
林星竹与金玉茹先回了濯阳山,同青灵等商量一下,得了许多名贵药材而后又回九华城,将在九华的宅子连同家具字画全都卖了。
金玉茹看着房契还真有点舍不得,她问林星竹:“姐姐,你说咱们俩嫁给云哥把家都给卖了是不是太败家了!”
林星竹道:“不,留个房子有什么用,只要咱们一直和云哥一处,天地之间哪不是家,咱们这才是给江家长脸”。
项樱备了些钗环首饰交给齐悦,齐悦到不受战乱的地方售卖,她带着东西途径凤凰山,也正巧遇见了凤凰山弟子,那几个弟子认识她慌忙叫师姐。
齐悦本想问问父母双亲,思来想去还是算了,众人得知她的想法便也捐了些钱财,与齐悦同行,他们告诉齐悦他的双亲已经回了老家安享晚年,她也无什么挂念带着珠宝寻到王月娥,共同筹钱。
说到底他们都是小打小闹,只说洛春风与叶瑶回家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你看都是什么东西:
苏绣屏风,江南第一绣娘艾悠悠临终前绣的《百子千孙图》,上品!
北齐青铜编钟一对,上品!
翡翠鼻烟壶一双,上品!
状元及第灯,上品!
太祖皇帝御赐珊瑚树,上品!
叶瑶打断道:“春风,太祖皇帝御赐的东西卖了是要杀头的吧?”
洛春风说:“你怕什么,太祖皇帝都不在了你怕啥,再说了人要是没了要那东西有何用,要我说买的好!”
叶瑶问:“你卖这个公公婆婆知道吗?”
洛春风左看看右瞧瞧:“当然不知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不然我屁股要开花了”。
有正面交易也就有反面交易,什么叫反面交易,就是不厚道的交易,江云濯让太一教弟子回锁龙山挖开墓穴找值钱的拿些,告诉历代教主就说是我江云濯让干的,要杀要剐要勾魂冲我一个人来。
万鑫得了命令带领穆震与皇甫墨虹等人回锁龙山下墓取宝贝。
季鸿鸣带人回四季城,砸石溶剑,因为熬药需要锅啊,难民病号吃饭也要锅,把四季城中的祭祀的铜鼎先带去,而后他亲自掌炉打锅。
江安与小白英得了江云濯的命令来寻何门何派,各派出钱出药,变卖家产,有的久修真士汗颜不如一群小子把棺材本都卖了。二人回到玄生寺老师父拿出艾草用来祛毒。
这其中最下血本的还是秦雯雯,她将洛春风夫妻叫到家里。
洛春风问:“你最近可好些了?”
秦雯雯摇头道:“还是头昏下不得床,只怕命不久矣!”
叶瑶忙道:“你莫这样说,只是一时的,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秦雯雯道:“你们俩不必安慰我,过来我有话说!”
二人到了切近,秦雯雯道:“这是我手中所有现钱还有房产,田产,你拿去买药去吧!”
洛春风道:“姐姐你不必这样,这花的太多了!”
秦雯雯摇头:“我身体羸弱,命不久矣,想来帮不得你们的忙,只能从钱财上支持一下了,对了我把房子卖了可是没地住了,你们俩发发善心收留我这好吃懒做的大姐姐!”
叶瑶道:“这是什么难事,便住在老宅!”
秦雯雯从身后拿出一杆秤递给洛春风:“兄弟,我如今身体着实难受起不得床,这些事情烦劳你办了”!
这秤乃是秦家祖传,上面刻着八个大字乃是:“金银可量 仁义难沽”。
洛春风夫妻二人拱手施礼道:“姐姐,真大义也!”
俩人刚出门,秦雯雯呼道:“后院有我备的药材,不知有没有用,你们一起带去前线吧!”
二人听罢同奔后院,早有老管家秦富安排装车而后将清单递给洛春风,夫妻二人一看,你道都是什么药材,乃是:
蜀地五年生川黄连三十石;穿心莲二十车;未开花蕾金银花五十筐;南疆黑叶断肠草五车;生附子三百斤;蟾酥十石;雪山曼陀罗七车;南海灵蛇骨粉三石;子夜车前草百筐;百年雷击木八十斤;佛前灯芯草十石;硫磺五百斤,朱砂千斤……
说未了,洛阳与秦乔夫妻带着丫丫同来,也准备钱财交与洛春风,那小丫头蹦蹦跳跳把一糖罐子递出来,口中道:“给爹爹,去救人!”
洛春风看去不由得泪似水流,天啊,哪个说女子不如男,哪个道病榻之上无英雄,哪个道王侯商女重利畏生死,哪个道黄口小儿志不高!
他二人赶车出门,迎面又碰见了燕宇华同蒋纯。
燕宇华道:“洛兄弟且慢走,这里有钱财十万贯,药材十车,粮食二十万石,衣物被服若干,你带去前线!”
洛春风问:“你们又哪来这么多钱财药物!”
蒋纯道:“圣上发来旨意,命令国库中调钱粮支援前线”。
原来林翰早传旨意回银陵,太上皇林勇见了赶紧让手下官员募捐,哪个官员敢不捐,都见过太上皇杀阀果断,不捐找个茬把你砍了,有钱的捐钱,有物的出物,也有大夫自告奋勇,还有捣鼓偏方的,要去前线试试。
武宏祖与徐治也变卖家产,要说武宏祖还算有点积蓄,他把事情告诉妻子邓氏,邓氏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前方战事,你是文人,我是女流帮不上忙,现如今能为国家坐做事,也对得起你食君俸禄”。
至于徐治穷光蛋一个,他本来当官不久为官又清廉哪有什么钱,只能坐在那一边哭一边撕书。
于澜见了问:“你在那干嘛啊,一边哭一边撕书,失心疯了?”
徐治道:“那些药材总要有纸包啊,再买还要钱,我这有纸一同包了吧!”
于澜一想也对,叫来李成等人,把这药品工工整整包好送往前线!不得不说徐治家穷,书可不少,这些圣贤虚无书,如今才是做了圣贤真善事!
前边努力,后宫自然也努力,早有皇后蒋贞牵头,那三宫娘娘六院嫔妃,宫娥才女,公公太监拿出钱财,捐了衣物。蒋贞也不管东西贵贱,只要捐了就是恩情。此举也惊动太后叶氏,叶氏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修佛,听说这事把原来那些珠宝首饰都卖了,也尽一份力。
燕宇华说:“我们与你二人同行,如今这后方补给由我们负责,你们宽心吧!”
众人同行,回归前线,这才是:
东街当铺砸锁响,珍珠翡翠换硫磺。西巷少卿撕圣贤,千卷论语填药箱。老道抖出棺材本,铜板还带泥巴香。黄口小儿砸存钱,糖罐倒出救世方。城外铁匠熔宝剑,铸成铁锅熬药汤。宫中娘娘拆凤袄,锦绣捆紧七里香。书生带紧摸金符,陵墓之下寻宝藏。白狐手搓艾草绳,烟熏病魔与毒瘴。 药炉架在三清殿,病人躺在天王堂。出嫁公主卖府宅,闺中密友当红妆。旧时王妃散家财,女儿自有女儿刚。百川汇成通天浪,敢叫阎王怀慈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