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在浴室里冲刷着后颈的时候,庞士元把指甲都快掐进手心儿里去了。
“苍茫星的将官服。”诸葛亮的声音从门板那边传过来,那金属搭扣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儿,就像一根细针似的直往耳膜里扎。
庞士元裹着浴巾站在镜子前,那蒸腾起来的雾气把镜子里的影像弄得模模糊糊的,可床头那套黑色军服却还是清清楚楚的。那军服上用金线绣着的将官徽章,在冷光下闪着特别刺眼的光,这徽章的纹路和他记忆里月星军校毕业典礼上父亲肩章的纹路一模一样。
“不穿就光着身子吧。”诸葛亮又补了一句,他那战术靴踩在星绒毯上发出的沙沙声,朝着门口越来越近了。
庞士元都能想象出对方靠在门框上的样子:手指关节抵着下巴,眼尾那道红痕随着笑容轻轻往上挑,就像一根蘸了毒的针似的。
浴巾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他伸手去抓军服的时候,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像被烫着了一样赶紧缩了回来。
这布料是星际间最新的恒温材质,可贴在皮肤上却感觉像爬满了蚂蚁一样。这是苍茫星的温度啊,这上面有着摧毁月星的那些家伙的气味。
“将军可真有兴致。”庞士元揪着领口转过身来,声音就像冷水一样刺人,“拿仇人的制服当情趣玩意儿?”
诸葛亮的笑意就在眼睛里慢慢散开了。他伸手把领口扯得松松的,喉结在那宽松的制服下动了动,说:“庞参谋不管穿啥都好看。”最后那个音轻得跟羽毛似的,还加了句,“光着就更好看了。”
说完,浴室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庞士元靠着冰凉的瓷砖慢慢滑坐下去,热水还在头顶上浇下来,弄出一片白雾。
他视网膜投影上,机械义肢的能量条在跳呢,那12%的幽蓝光点正一点一点往上爬。他就这么盯着,每0.1%的变化都不放过,就像二十年前月星爆炸的时候,他在医疗舱里数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样。
“智脑。”他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喉结气得都有点疼了,“给我看看好感度监测数据。”
“宿主现在对诸葛亮的好感度是: - 78%。”智脑那电子音还是老样子,机械得很,“他对你的好感度……”
“别念了。”庞士元直接打断,手指在胸口那道旧疤上轻轻擦过,这疤和诸葛亮后腰上的疤形状一模一样。
他想起三天前在医疗舱里的事儿,诸葛亮压着他的手腕就亲了下来,脖子后面的红印蹭到他耳垂上,就像一团怎么也灭不了的火。
可是不管诸葛亮做了啥,那个好感度监测仪就一直停在32%,就像个特别讽刺的休止符。
“那套buff叠加是咋回事啊?”他把浴巾扯下来,这时候水温已经凉了,“你怎么私自给我开了‘如花似玉’这个玩意儿呢?”智脑的投影在水雾里头闪了闪,说道:“检测到宿主想要更有效的情感攻略法子呢。按照数据库的分析,诸葛亮对‘脆弱感’的忍受限度……”
“打住。”庞士元一把抓过军服穿上,那金线徽章从锁骨上刮过,“我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又不是去当摆设的。”
镜子里的人一下子就变了模样。
那墨色的制服紧紧裹着他精瘦的腰,肩线被衬得笔直笔直的,就连发尾都沾着没擦干净的水珠呢,在灯光下泛着琥珀似的光。
庞士元就这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冷不丁地就想起月星爆炸之前的那个雨夜,妹妹抱着星叶草朝着他跑过来的时候,发梢也是这样的光泽。
“宿主啊,”智脑的声音突然压低了,“诸葛亮的呼吸频率加快了百分之二十三呢,瞳孔也扩张到……”
“别再说了。”庞士元扯了扯袖口,就在这个时候,门把转动了。
诸葛亮靠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杯热饮。
他的目光从庞士元的肩章开始往下移,在腰那儿停了一小会儿,那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得就好像在耳边似的。
“比我想象中的更合身啊。”他一边走过来,一边用指节敲了敲庞士元心口的徽章,“苍茫星第三军团参谋长的位置空了三年啦,正好呢。”
庞士元往后退了半步,后腰就抵在了冰凉的床头柜上。机械义肢的能量条显示到了45%,跟前一晚在医疗舱看到的数值一模一样。就在那个时候啊,他趁着诸葛亮吻得正热烈呢,偷偷地往人家脖子旁边扎了根麻醉针。
“将军这么着急给我授衔啊?”他把头一仰,嘴角带着冷笑说,“是怕我跑了不成?”
突然,诸葛亮的手指捏住了他的后脖颈。
庞士元被捏得一个踉跄,就撞到诸葛亮怀里去了。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龙涎香,还混着金属硝烟味呢,这味道是龙纹甲胄散发出来的,也是月星爆炸那晚,医疗舱通讯里那个说“坚持住,我来接你”的声音所带有的味道。
“跑?”诸葛亮的呼吸吹到他耳垂上,“庞参谋你连洗个澡都得花一个小时,是不是在等我进去给你擦背呀?”
庞士元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对方的手背。
可诸葛亮就像没感觉似的,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摸,摸到义肢接口的地方停住了,还笑着说:“能量充到45%了?看来我的小参谋昨晚没睡踏实啊。”
“睡不踏实的应该是将军您吧。”庞士元咬着牙说,“都睡完了才说要调教,是不是有点晚了?”
这一下,空气好像突然就凝固住了。
诸葛亮的手指停在他的腰上,眼神里的那种热切一下子就没了,就像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似的。
庞士元看着对方的喉结动了动,听到很轻很轻的一声“晚了”,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当窗外的星轨都转了半圈了,诸葛亮这才把手松开。
他整了整自己的制服,指尖碰到金属搭扣的时候,发出那种很清脆的响声,然后说道:“要是没有我的允许啊……”
“就不准踏出房间半步。”庞士元接着他的话茬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转身时后腰上的那块疤痕呢。嘿,你说巧不巧,那块疤和自己断腿那儿的伤啊,就像是同一把刀刻出来的似的。
诸葛亮的手都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突然又回过头来说:“星叶草的事儿,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他顿了顿又说,“你妹妹……”
“出去!”庞士元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过身去扯自己的领口。
那金线徽章啊,扎得锁骨可疼了,就好像是月星的碎片扎到肉里一样。庞士元呢,就一边数着机械义肢的能量条,一边数着每一秒是怎么过去的,就盼着那团幽蓝光点能爬到100%的时候。
门“咔嗒”一声锁上的刹那,智脑的投影就在床头亮起来了,还说:“宿主,诸葛亮的好感度……”
“给我闭嘴!”庞士元一把扯下军服就扔到地上,然后蜷缩着身子躺进了还带着诸葛亮体温的被窝里。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了藏着的星叶草碎瓣,借着月光仔细地数着,数到第七片的时候,发现那个缺口——和妹妹当年别在头发上的时候,被风刮破的位置那是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差。
窗外呢,月星的光就这么漫过星轨。
庞士元盯着天花板上诸葛亮留下的龙纹甲的压痕,突然就笑了起来。他心里明白着呢,诸葛亮说得没错——有些事儿啊,真就晚了二十年喽。
不过呢,有些事儿啊,这才刚刚起步呢。
诸葛亮的手在门把手上停了那么一下,那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泛白了。
他低下头扯了扯军装的前襟,金线绣的苍龙头纹在手掌底下乖乖地趴着,就跟被驯服了的野兽似的。
星绒毯在靴子底下发出那种细碎的摩擦声,他一转身,后腰上的旧伤疤就随着动作微微鼓起来了——这伤疤和庞士元心口的伤啊,就连起伏的弧度都像是同一片星尘给烙下的。
“战舰七十二个小时之后就要在苍茫星降落了。”他说话的声音比之前低了两度,就像被星轨给冷却过的金属一样,“没有我的允许……”
“不准踏出房间一步。”庞士元从被窝里撑起上半身来,发梢还滴着从浴室带出来的水呢,在锁骨那儿洇出了深色的印子。
他本来想骂一句“将军还真把自己当成星舰饲养员了”,结果话还没出口呢,就听到门锁“咔嗒”一声,锁得死死的了。
这金属撞击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啊。
庞士元就盯着那道已经合上的门缝,突然就想起月星军校禁闭室的铁门了——也是这么个动静,就把他和妹妹给分隔在两个世界了。
他一翻身就下了床,光着脚踩在星绒毯上,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呢,机械义肢的能量条就在视网膜上跳出红色的警告了:58%。“软禁啊。”他朝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微微扯动嘴角,手指肚轻轻在门沿的锁孔那儿摩挲着,“用这种温柔的法子来拿捏人,倒像是他一贯的做派呢。”
窗外的星星又挪动了不少位置,月光洒在床头柜上的热饮杯沿。庞士元这才发觉诸葛亮留下的杯子还冒着热气呢。那龙涎香夹杂着甜腻腻的星蜜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这可是他以前在月星的时候最厌恶的味道,甜得让人难受,就像那些裹着糖衣的假话一样。
他端起杯子尝了一小口,果不其然,舌根处尝到了那熟悉的麻醉剂的苦味。
“真有你的啊。”他把杯子用力往桌面上一放,杯底发出轻微的响声,“怕我绝食,就给我下这种温和的镇静剂。”
突然,一阵倦意袭来。庞士元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后颈上还留着诸葛亮捏过之后的温度。
他摇摇晃晃地扑到床上,被子里还残留着对方的龙涎香,和自己身上还没散去的苍茫星军服的硝烟味混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堵在喉咙那儿。
“智脑啊。”他把领口扯松,那金线徽章扎得锁骨生疼,“设个提醒,等诸葛亮回来的时候叫醒我。”
“已经设置好了。”智脑的投影在床头亮起来,幽蓝色的光晕映照着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宿主现在的体力值是32%,建议马上进入休眠模式。”
庞士元闭上眼睛。二十年前月星炸了的时候啊,医疗舱那警报声也是这么机械,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伸手在枕头下面摸到了星叶草的碎瓣,那第七片上有个缺口,就这么硌着他的手心呢,就好像妹妹以前拽他衣角的时候,指甲在衣服上掐出印子的那种感觉。
“睡吧。”他闷声闷气地在被子里说道,“可别让我就这么睡过去了,再也醒不来。”
在意识彻底掉进黑暗之前的最后那一秒啊,他就听到智脑说:“检测到诸葛亮的生命体征数据已经同步到本舱的监控系统了。”
再一睁眼的时候,房间里的星轨灯已经切换成夜模式了,那种幽绿幽绿的光就在天花板上晃悠着。
庞士元又从枕头下面把星叶草拿出来,一看,那些碎瓣被自己捏得更皱巴了,特别是那第七片,上面的缺口都快断开了。
他坐了起来,机械义肢的能量条已经到89%了,在视网膜上投射出那种幽蓝幽蓝的光。
“智脑。”他把被子一掀,光着脚就踩在地毯上了,“我得问问好感度这事儿。”
那投影闪了一下,就变成淡蓝色的数据流了,说:“宿主您得具体说说啊。”
“你说为啥我和诸葛亮都发生关系了,这好感度咋就没涨呢?”庞士元把床头的军服拽过来搭在胳膊上,那军服上的金线在指尖刮了一下,都出红痕了,“三天前在医疗舱的时候,前天在驾驶舱的时候,还有昨晚就在这张床上——”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每次他碰我的时候,那监测仪就跟坏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智脑的数据突然就聚成了诸葛亮的全息影像。只见那影像里,后颈有红痕,喉结还一动一动的,腰侧有道疤,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从行为分析来看呢,诸葛亮对你的那些接触啊……”智脑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更像是在释放生理需求,可不是什么情感上的喜欢。”
庞士元听了,手指都掐进了手心。
他就想起每次诸葛亮亲他的时候,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火越旺他就越高兴,可压根就没想着靠近这团火。
“这么说,他喜欢的就是这副皮囊咯?”庞士元扯了扯自己的锁骨,有点自嘲地说,“而不是我这个人?”
“对的。”智脑的投影一下子变成了两列数据,一列是庞士元的模样特征,另一列是诸葛亮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个“临时伴侣”的相似之处,“相似程度达到了97.3%呢。像你的腰臀比例、后颈的弧度、头发梢的颜色……”
“别说了!”庞士元一把抓起军服就朝着投影扔过去,那军服带着金线就抽到了墙上。“那是不是就算睡上一百次,他对我的好感也不会增加?”
“理论上是这样的。”智脑还是那副机械的腔调,“要想在情感上攻略诸葛亮,得触及到他的核心需求,光靠生理吸引可不行。”
庞士元突然就笑了。
他把地上的军服捡起来,军服上的金线徽章在他手心里就像在跳动一样,就好像是月星爆炸的时候溅到他心口的那些碎片似的。“合着你偷偷开了‘如花似玉’这个增益效果,就是想让我去当他的人形安抚物呗?”他朝着投影步步紧逼,机械义肢的能量条一下子蹦到了95%,“你不是说要高效攻略吗?结果弄成这副德行?”
智脑的投影一下子暗下去了两度:“根据数据库的信息,那种脆弱感能挑起诸葛亮的保护欲……”
“保护欲?”庞士元直接打断了它的话,手指肚轻轻擦过心口那块旧疤,“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呢。”他脑海里浮现出诸葛亮昨晚说“迟了”时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颗被抽干了所有温度的星核,“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啥。”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星轨灯那绿色的光在庞士元脸上蔓延开来,把他的冷笑切割得七零八落。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星叶草,只见那第七片叶子的缺口终于断开了,掉在手心就像一颗碎掉的小星星。
“宿主。”智脑的投影突然闪了闪,“有个事儿……”
“说。”庞士元把星叶草的碎瓣放进随身带着的金属盒子里,盒盖盖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
“您能活到现在啊。”智脑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可不全是靠着诸葛亮的纵容。”
庞士元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投影,在那幽蓝的光里,智脑的数据流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翻滚着,就像是被星暴搅乱的星云一样。
“具体说说。”他呢,就用手指头轻轻敲了敲那个金属盒。
这时候,智脑的投影一下子就灭了。
庞士元皱着眉头想去按床头的控制板,哪知道手刚碰到按键,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麻溜儿地把金属盒塞回枕头底下,又赶紧扯过被子把腿上的机械义肢给盖住——这时候能量条刚好满了,跳到100%了呢。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诸葛亮的影子就先探进来了。
他手里端着新泡的热饮呢,龙涎香和星蜜的味道一下子就涌进房间里了。
庞士元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刚想说话呢,结果一看到床沿放着的军服,眼尾那红痕就轻轻往上挑了挑。
“醒了呀?”诸葛亮走过来,用指关节敲了敲他的额头,“我让人换了没有麻醉剂的星蜜茶呢。”说着就把杯子递过去,指尖擦过庞士元的手背,“这回啊,你得相信我。”
庞士元接过杯子。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就像一团不会烫人的小火苗似的。
他盯着诸葛亮眼尾的红痕,突然就想起智脑刚才没说完的话——“能活到现在”。
窗外呢,月星的光洒在星轨上。
庞士元喝了一口茶,甜腻腻的味道就在舌尖上散开了。
他瞅着诸葛亮转身整理军装的背影,后腰上的疤随着动作一起一伏的,突然就笑了。有些秘密啊,可能得自己去探寻答案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