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星子渐稀,残月西沉。
吴王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演武坪上,面沉如水。
山谷中,士兵们举着的火把如同零落的鬼火,还在徒劳地搜寻。
那名受伤的副将踉跄着跑过来,脸上带着惶恐与沮丧,低声道:
“王爷,里里外外都搜遍了,确实……不见人影,方才那些烟雾,末将查问过了,有不少确是我们自己人放的,恐怕……恐怕是斩妖司早年就安插进来的暗桩。”
吴王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缓缓吐出,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忌惮:
“大司命……手伸得还真是长,真是无孔不入,看来这吴州地界上,明里暗里发生的许多事,恐怕都难逃她的耳目。”
副将忧心忡忡地问道:“王爷,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派精锐骑兵出谷去追?”
吴王闻言,却冷笑一声:“不过,大司命终究还是太小瞧本王了,她在本王军中安插人手,本王难道就真是一盏省油的灯?”
“在吴州盘踞经营这么多年,若连这点底蕴都没有,岂敢行此大事?”
他遥望着谷外漆黑的夜色,语气笃定:“放心吧,本王早已布下后手。今日……那个叫许长卿的小子,必死无疑!他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吴州地界!”
天色微明,晨雾在林间弥漫。
一名早起入山砍柴的樵夫,背着绳索柴刀,正小心翼翼地走在林间小路上。
忽然,他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吓得“哎哟”一声大叫,连连后退。
只见一个浑身浸满暗红血迹,衣衫破碎不堪的少年,正躺在树边,脸色苍白如纸。
樵夫心地善良,虽被吓到,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想上前查看。
就在他刚弯下腰的瞬间,后颈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樵夫连哼都没哼一声,两眼一翻,直接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喂!”
一个虚弱但带着不满的声音响起。
许长卿皱着眉头看向出手的张三:
“人家不过是个路过砍柴的,你为何下此毒手?”
张三收回手,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放心罢,我的许大行走。咱们正在逃命,他看到了你的脸,难保不会泄露行踪。”
“我只是拍晕了他,控制着力道呢,死不了,睡几个时辰自己就醒了。”
许长卿试图撑起身体,急促道:
“那我们也该快些离开!吴王的人说不定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张三却老神在在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掏出水囊喝了一口:
“急什么?他军中现在乱成一团,而且……大半动向我都一清二楚,放心吧,暂时不会有人追出来的,就算有,也是绕路去别处瞎找。”
正说着,旁边的树丛传来窸窣声响,柳寒烟的身影钻了出来。
她手里捧着几株刚刚采摘的草药,一眼看到许长卿试图起身,立刻快步冲了过来。
“你别乱动!”
她语气急切,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放在一旁,伸手轻轻按住许长卿的肩膀,强迫他躺回去。
动作却很轻,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那双眼眸里盛满了心疼与担忧。
她拿起草药,放在石头碾碎,一边仔细地将草汁敷在许长卿几处较深的伤口上,一边低声道:
“我找了些止血化瘀的草药,虽然治不了你的内伤,但希望能稳住伤势,别再恶化了……”
柳寒烟刚解开许长卿染血的衣领,便见一抹红色影子“嗖”地从他怀中窜出,轻盈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化作一个眼眸碧绿、怯生生的小狐妖。
小狐妖显然被柳寒烟吓了一跳,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带着哭腔急急求饶:
“神、神仙姐姐别杀我!我……我没害过人!”
柳寒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一顿,眉头立刻蹙起,眼神锐利地扫向那小妖。
许长卿忍着痛,虚弱地开口:“别紧张……她胆子小,说起来,还算是你的救命恩狐。”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况且,我这身伤,你那点三脚猫的医术根本治不了,还得靠她帮忙。”
他转头看向小狐妖,“小家伙,你行吗?”
小狐妖偷偷抬眼看了看柳寒烟,见她虽然面色冰冷,但杀意已消,这才怯怯地点了点头,细声应道:“嗯……我,我可以试试。”
她走到许长卿身边,伸出小手,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轻轻按在他的胸口。
精纯的妖力缓缓渡入,许长卿闷哼一声,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他最后那一剑,并非保命剑气,而是“碧落黄泉”。
此招虽不耗真气,却极伤施术者自身的气息根本。
此刻在小狐妖温和妖力的滋养安抚下,体内翻腾紊乱的气息总算平息了少许。
柳寒烟站在一旁,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自己空有一身修为,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小狐妖收回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拿起旁边柳寒烟采来的草药,递过去一些,小声道:
“神仙姐姐,这些草药灵气很足,也是好东西,我们一起帮许大哥敷上吧,效果会更好。”
柳寒烟沉默片刻,接过草药,蹲下身,与那小狐妖一同,扯开许长卿破损的衣衫,将捣碎的草药仔细敷在他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一旁的张三见状,抱着胳膊“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调侃道:
“许小子,你这趟江湖跑的,真是艳福不浅,重伤垂死都有美人儿和……呃,美狐儿前后伺候。”
“不过你得注意点,我可没骗你喔,真是那位圣女大人算到你有一劫,特意让我过来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