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卿缓缓转过头,冷笑一声:
“张三,你不懂。”
“若剑心蒙尘,练不了剑……”
“老子还不如……就死在这里算了!”
说完,他挣脱张三的手,尽管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却无比坚定地,一步步向前踏出。
他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死死锁定吴王,声音如同来自九幽黄泉:
“吴王……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放!不!放!她!走?!”
柳寒烟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视线仿佛穿透了十九年的光阴,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青州柳家大宅。
十九年前的一个春天,她出生了,是柳家家主一次酒后与卑微妾室意外的产物。
她的到来不受期待,她的存在如同阴影。
母亲体弱,在她年幼时便郁郁而终。
嫡母苛责,兄弟姐妹漠视,父亲的目光也从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在那个偌大的宅院里,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期待任何人的关心与庇护。
冷了,自己添衣;饿了,想办法找吃的;受了欺负,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她渐渐明白,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她拼了命地练武,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并非为了得到谁的认可,只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不再受欺辱,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
后来,她独自一人,拿着母亲留下的一点信物,跋山涉水上了剑山。
即便是在天才云集的剑山,她依旧是独来独往的那一个。
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指点便已是难得。
同门师兄弟只当她是个性子孤傲,天赋尚可的女修。
她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风雨,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埋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去,以后或许游历天下,或许找个地方隐居,了此一生。
直到……遇到了这个叫许长卿的混蛋。
他无赖,嘴贱,行事跳脱,总是惹麻烦。
可也是他,一次次在她陷入绝境时出现,一次次将她护在身后。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如此毫无保留,不计代价地护在身后。
这种感觉,陌生得让她心慌,又温暖得让她想哭。
回忆渐渐散去。
泪眼婆娑间,她看见那少年单薄却挺直如松的背影,手中那柄长剑,正坚定不移地指向黑压压的千军万马。
原本杀气腾腾的军队,竟在这少年决绝的剑意与步步紧逼下,如同潮水遇到礁石,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阵型微乱,脸上写满了惊惧。
吴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着心中的悸动,冷声喝道:
“许长卿!事到如今,你便是杀了本王,也扭转不了乾坤,无非是多添一具亡魂,无济于事!”
许长卿闻言,嗤笑一声:
“你区区一枚被人摆布的棋子,死活当然没什么大不了,但反正小爷我今天没打算活着走出去……黄泉路远,多带你一个位高权重的垫背,岂不热闹?”
吴王眼皮子猛地狂跳,嘶声大喊:“来人!快拦住他!杀了他!!”
然而,许长卿周身剑罡已然开始疯狂呼啸,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周围的士兵别说上前,连靠近都做不到,被那凌厉的气息逼得气血翻腾,面色惨白地连连后退。
就连张三,此刻也被那纯粹的剑意隔绝在外,无法逾越雷池半步,只能在力场边缘焦灼万分。
许长卿不再言语,将那柄嗡鸣不止的醉仙剑,高高举起,然后,缓缓落下——
刹那间,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风停,声寂。
唯有那柄剑,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柳寒烟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不要——!!!”
少女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想要阻止那必然的结局。
狂风因力量的极致凝聚而骤起,吹得许长卿染血的发丝和破碎的衣袂狂乱飞舞,也卷起了柳寒烟的长发与泪珠,两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这肃杀画卷中,即将一同湮灭的中心。
就在这时间仿佛静止之际。
半空中的柳寒烟,泪眼模糊间,视线余光猛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原本一脸“焦急无奈”的张三,其垂在身侧的手掌中,不知何时竟多了几颗龙眼大小、色泽黝黑、毫不起眼的丸子。
那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翘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下一刻!
“轰——”
许长卿的一剑,如同怒龙出海,悍然向着吴王的方向奔腾而去。
吴王与其周遭亲卫面对这超越想象的一击,根本避无可避,眼中瞬间被绝望与骇然填满。
与此同时。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却密集的爆响,如同骤雨般在吴王军阵的各个角落猛然炸开!
张三甩手掷出的黑丸,以及军阵中某些看似普通的“士兵”悄然弹出的同样黑丸,几乎不分先后地爆裂开来,瞬间释放出大量烟雾。
眨眼间烟雾便吞噬了大半个军阵,惊呼声、咳嗽声、咒骂声、兵器碰撞声、践踏声瞬间响成一片,秩序荡然无存!
许长卿那一道剑气,悍然劈入了浓密的黑雾之中,将前方的烟雾短暂地撕裂开来,露出了后方触目惊心的景象。
数十名忠心耿耿挡在吴王身前的精锐亲卫,尽数被剑罡撕碎。
吴王凭借身上瞬间自主激发的数道璀璨护体法宝光华,勉强挡住了这一剑。
但当他,以及所有尚能视物的人,惊魂未定地看向方才许长卿和柳寒烟所站立的位置时——
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除了弥漫翻滚的黑烟,和地上凌乱的痕迹,哪里还有那对年轻男女的身影?
“不……不对……”
吴王瞳孔骤缩,咬牙道:“那道保命剑气威力绝不仅于此,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人呢?!他们人呢?!给我找!快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吴王捂着剧痛胸闷的胸口,气得浑身发抖。
整个军阵彻底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士兵们在浓得化不开的黑烟里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相互推搡,呼喊声、斥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沸粥。
可是,在那精心策划、里应外合的烟雾弹完美掩护下,许长卿和柳寒烟,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吴王大军如何搜索,也再难觅其踪。